长安痒精选章节

小说:长安痒 作者:咸口的 更新时间:2025-10-09

1崇文阁秋痒大唐开元二十三年秋,长安城国子监内金桂飘香,

甜腻的香气与墨香、书卷的陈旧气息在崇文阁中交织缠绕。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

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太学生肖文远端坐案前,

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浆洗得干净挺括,袖口处细密的针脚透露着寒门学子的清贫与自律。

他来自剑南道一个小县城,是今年明经科及第的热门人选。此刻,

他正专心誊写《礼记》注疏,笔尖在宣纸上流畅地滑动。

对面坐着国子监司业杨敬之的独女杨静媛。她虽非正式生徒,却因父亲执掌监内事务,

得以自由出入藏书楼。今日她身着一袭湖绿罗裙,裙摆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

发间别着价值不菲的和田玉簪,正在誊抄《女则》注疏。她的坐姿端庄优雅,

每一个提笔落笔都仿佛经过精心设计。“呃...”肖文远忽然闷哼一声,

身子不自然地扭动。股癣又发作了。这顽疾自入秋以来反复发作,

医官开的药膏只能暂缓症状。潮湿的衣物摩擦着患处,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痒。

他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便飞快地在腿侧抓挠了几下。

指甲划过皮肤的**暂时缓解了痒意,却也带来一丝灼痛。“啪!”杨静媛猛地合上书卷,

玉面含霜,声音清脆如冰裂:“堂堂国子监,圣贤之地,竟有如此龌龊之事!

”肖文远愕然抬头,见杨静媛正怒视自己,杏眼中满是鄙夷,

一时不知所措:“杨娘子何出此言?”“还敢装傻!”杨静媛起身居高临下,

罗裙旋开一道优雅的弧线,“我亲眼见你行那不堪之举!真是有辱斯文!

”几个太学生闻声围拢过来,窃窃私语。肖文远顿时面红耳赤,慌忙解释:“娘子误会了,

我只是身有顽疾...”“疾?”杨静媛冷笑,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何种疾需要暗中动作?莫不是心病!”围观者中有人小声劝道:“杨娘子,文远素来端正,

或许真是误会...”“尔等欲包庇否?”杨静媛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铺在案上,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今日你若不写下悔过书,

休想离开!”肖文远百口莫辩,股癣之处又阵阵发痒,却再不敢伸手去挠,只得僵立原地,

额上渗出细密冷汗。在杨静媛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他最终被迫提笔,

手腕颤抖着写下:“某行为不端,有辱斯文,深感惭愧...”笔墨潦草,尽是屈辱。

杨静媛满意地收起悔过书,唇角掠过一丝胜利的微笑。2墨刑无声三日后,

国子监公示处的桐木板上贴出告示:太学生肖文远行为不检,记大过一次,暂停月俸,

不得参与今科明经试。消息传出,监内哗然。唐代科举中,

明经科是寒门子弟入仕的重要途径。暂停考试资格,无异于断绝前程。

肖文远得知后如遭雷击,手中书卷啪嗒落地。他直奔司业衙署求见杨敬之,

却在门前被两个书吏拦下。“司业大人今日不见客。”年轻些的书吏面露同情,

年长的那位则眼神躲闪。“求二位通传一声,文远确有冤情...”肖文远恳求道,

声音因急切而嘶哑。杨敬之避而不见,只让书吏传话:“行为不端,理当受罚。

”声音从门内冷冷传来,不容置疑。同时,长安坊间开始流传“国子监龌龊书生”的故事。

酒肆茶馆中,说书人添油加醋,将肖文远描绘成衣冠禽兽。甚至有人编成俚曲小调,

在市井传唱:“国子监里读书郎,表面正经内里脏。小娘子,眼睛亮,

揭穿伪君子真面庞...”肖文远闭门不出,终日枯坐。同窗好友李逸前来探望,

见他形销骨立,屋内弥漫着药味和霉味,不禁叹息:“文远何不请医官作证?

”肖文远惨然一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陶碗边缘:“这私处之疾,怎好宣之于口?

况且人言可畏,纵有百口莫辩矣。”正言语间,窗外忽然喧哗起来。几个市井无赖聚集门外,

高声叫骂:“龌龊书生滚出来!”“辱没斯文的败类!

”原来杨静媛将此事告知了在京任金吾卫参军的表兄,这些无赖便是受他指使前来骚扰。

肖文远面色苍白如纸,双手颤抖不止。当夜,他旧疾复发,又加气急攻心,竟发起高热。

医官来看过,开了安神解郁的方子,嘱咐静养。然而门外叫骂声日日不绝,他病情反反复转,

不见好转。3青衫磊落险峰行一月后,肖文远勉强能下床行走,人已瘦脱了形,

青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他决定向国子监祭酒褚无量递状自陈。

褚无量以学问博雅、处事公正闻名朝野。肖文远连夜写下陈情表,烛光摇曳中,

他详细叙述事件经过,字字泣血,并附上医官出具的诊籍为证。次日清晨,

他仔细浆洗了青衫,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仍挺直脊背,捧表立于祭酒衙署外求见。晨光中,

他的身影单薄却坚定。褚无量览表后,沉吟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紫檀木案。

他召来杨敬之,将陈情表示之。杨敬之看后皱眉,将纸笺掷于案上:“小女亲眼所见,

岂会有假?医籍亦可伪造。肖生若是清白,当日为何写下悔过书?

”褚无量捋须道:“当下之势,如婢作夫人,越扶越醉。不如暂且压下,待风波平息再议。

”杨敬之却坚持,声音提高了几分:“祭酒明鉴,若不严惩,恐损监规!”最终,

褚无量决定召开学官会议商议此事。

会上意见分歧:有的认为无确凿证据不宜重罚;有的则认为维护国子监清誉为重,宁严勿宽。

争论持续了整个下午,不欢而散,事情陷入僵局。肖文远得知结果,心灰意冷。某日黄昏,

他独坐院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笛——这是离家时父亲所赠,吹起故乡的曲子。

笛声凄清婉转,如泣如诉,在暮色中飘散。恰逢李逸引一人来访,

乃是在京养病的名士李龟年。李龟年素以知音律、善识人著称,听到笛声驻足良久,

叹道:“此子心中有委屈,笛声悲而不怨,难得。”李逸便将来龙去脉告知。

李龟年沉吟道:“某与褚祭酒有旧,可代为说项。然当今之势,非证据确凿不能翻身。

”正当此时,门吏匆匆来报:杨静媛向京兆府递了状子,控告肖文远“行止不端,

辱及女子”!4公堂上的皮癣唐代司法制度,京兆府负责京城诉讼案件。

府尹李朝隐素以断案如神著称,接到诉状后,决定公开审理。消息传出,长安轰动。

开庭那日,府衙外围得水泄不通。商贩兜售着胡饼和浆水,更有甚者出租木凳,

号称能清晰听到堂内对话。堂上,杨静媛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她言辞犀利如刀:“民女亲眼所见,肖文远在圣贤之地行龌龊之事,有悔过书为证!

”呈上那日肖文远手书的悔过书,纸笺平整,墨迹犹新。肖文远面色苍白却镇定,

声音虽虚弱却清晰:“当日确曾搔痒,然是因患股癣之故,绝非有意不轨。

悔过书乃被迫所写,非出本心。”呈上医官诊籍,纸角已经磨损。李朝隐仔细查验两份文书,

忽问杨静媛:“娘子称亲眼所见,可知其所为具体如何?”杨静媛顿时语塞,面颊飞红,

手指绞着衣袖:“这...无非是...龌龊之举...”“审案重实证,非虚言可定。

”李朝隐又转向肖文远,目光如炬,“股癣之疾,可请医官验证否?”肖文远黯然垂首,

声音几不可闻:“恐伤体面,然为证清白,愿受查验。”府衙医官领肖文远入内室查验。

片刻后出来禀报,声音洪亮:“确患股癣,痂痕新旧交错,非短期可伪。”李朝隐点头,

又问杨静媛:“除娘子外,可有他人见证?”当时在场的几个学子被传唤上堂,

皆言只见到争执,未见具体行为。杨静媛急切道,声音微微发颤:“纵然有疾,

安知非借疾掩饰?其行为猥琐,神情鬼祟...”肖文远悲愤交加,猛然抬头,

眼中血丝密布:“娘子何苦逼人太甚!某虽寒微,亦知礼义廉耻!”言毕剧烈咳嗽起来,

以袖掩口,几乎站立不稳。李朝隐见情形,已明大概。正欲宣判,忽听堂外喧哗。

一个白发老翁闯过人群,扑跪堂前,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砰然作响:“青天大老爷明鉴!

小老儿乃肖生邻舍,可证其素行端正!今有乡人联名保状在此!”呈上一卷粗布,

上面密密麻麻签满名字按有手印,墨迹深浅不一,显然非一日之功。李朝隐览毕,长叹一声,

声音在公堂上回荡:“此案已明。”当即宣判:“肖文远行为无不端之处,杨氏所控不实。

悔过书系被迫所写,无效力。国子监处分应予撤销。”堂外围观者哗然,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杨静媛面色惨白如纸,咬唇不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5墨污难洗尽管官府还了肖文远清白,但长安市井间的议论并未停歇。茶楼酒肆中,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定是那杨司业官大压人,府尹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知人知面不知心!杨小娘子何等清贵人物,岂会凭空诬他?”这些话语如同初冬的寒风,

无孔不入,钻入肖文远暂居的小院,也钻入他的心扉。更雪上加霜的是,肖父从家乡赶来,

听闻儿子蒙受奇耻大辱,又见长安物议沸腾,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肖文远日夜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