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芸姑姑一进来,盛灼就暗叫不好。
以姑母骄纵的性子,如何会眼睁睁看着她在承恩公府丢面子,只怕立刻要帮她找回场子才是。
偏大皇子瞧着也不是个会卖这个面子给姑母的人,见了姑母的架势,怕是三分火也要变作十分!
果然!
十日!禁足!
这便罢了!她本也不爱出门。
可抄书!各百遍!他怎么知道自己最讨厌抄书!
盛灼简直嘴巴发苦,偏还得强撑着不敢露出不满来。
无他,她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以芸嬷嬷护短的性子,见她委屈定然要再和大皇子叫板。
而大皇子若见她不服,定是要罚得更重些。
有时候,自家长辈太过照拂你,也是一种负担。
盛灼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偏还十分温顺乖巧,“大皇子处事英明臣女早有耳闻,不敢不认罚。”
芸嬷嬷脸色变了变,嘴唇微动。
贵妃娘娘的意思可是立刻把人接走,半点委屈不受的!
可看着萧屹那冰冷坚决、不容置喙的神色,再看看自家**那递过来的“稍安勿躁”的眼神,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那双锐利的眸子,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再次狠狠剜过地上跪着的江春吟,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
那眼神里的警告和寒意,让江春吟如坠冰窟。
今日这一幕太过难堪,盛灼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承恩公府的。
直等逃也似地出了大门,镇国公盛巍盛巍方才从角落里钻出来。
“棠棠,如何了?”
盛灼不明就里,便见盛巍得意洋洋地摸着胡子,“方才傅老夫人一来传,我就知道怕是要坏事,快马加鞭去公里头请了芸嬷嬷来帮你。”
盛灼瞪大了眼,“什么,嬷嬷是爹爹你请来的?”
盛巍一脸骄傲,“那是,我能让我女儿受欺负吗?
若不是你姑母不便出宫,爹定是要请她亲自出马为你撑腰的,保管所有人都服服帖帖。”
盛灼:……
“我真谢谢你。”
丢下这一句,便气鼓鼓地冲上盛家的马车。
“这,棠棠这是怎么了?”盛巍一头雾水看着她的背影,又去问芸嬷嬷。
“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出来了?怎的还这么大的气性?”
芸嬷嬷一副对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大殿下罚**抄书,**定是觉得麻烦。
这算什么,奴婢叫上漪澜殿的宫女一起抄,一日功夫便抄完了,何须大**烦心。”
在马车里的盛灼听着两人对话,忍不住紧紧捂住耳朵。
真是谢谢你们了!
盛灼到底是没让芸嬷嬷找人代劳。
十日后。
盛灼其实并没有做好出去见人的准备,只盛贵妃已经叫人来请了三遍,这回更是芸嬷嬷都亲自来了。
她便是不情愿也只得换了身衣裳入宫。
“大**别生气,您受的委屈,贵妃娘娘都记在心里。您放心,娘娘已经派人去查将那个江春吟的底细了,定然会将她事无巨细查个清楚。
敢欺到咱们镇国公家的**头上来了,看娘娘不剥了她的皮。”
“嬷嬷。”盛灼终是忍不住开口,“事情已经过去,我都不放在心上,姑母又何必如此在意。”
“大**这话可说岔了!”芸嬷嬷扬高了声音,“夫人去世前叫娘娘照顾好您,娘娘是对天发了毒誓的。
如今有人敢下您的脸面,娘娘若不让她吃个教训,岂非对不住夫人的在天之灵!”
盛灼彻底没话说了。
等进了漪澜殿,还没进门就听见盛贵妃俏声含怒,“臣妾这侄女最是个实心眼的,巴巴跑去给人贺寿,却是结结实实叫人打了脸。
偏还不敢吱声,打了左脸还老老实实将又脸凑上去。也亏得是她老实本分,换做那气性大的,受此屈辱早就挨不住一根腰带上吊了。
若真如此,叫臣妾如何活。”
说到最后,盛贵妃声音带了哭腔,呜呜咽咽听着好不可怜。
盛灼一颗心便也闷痛起来。
脚下快走几步,风一般进了殿内。
“姑母,姑母不必难过,灼儿没事。”
殿内,盛贵妃正埋在景成帝怀中,一派娇气委屈的模样。
景成帝素来很吃她这一套,搂着她不住地哄着。
“屹儿就是那么个臭脾气,眼里半点揉不得沙子,这次的确是委屈盛**了。”
盛灼对这一幕已是见怪不怪了,但听得此言还是有些叹为观止。
这件事本就是她买诗有错在先,景成帝还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也是很给盛贵妃面子了。
盛贵妃哼了一声,娇娇地将他推开,起身来拉盛灼的手。
“我的好灼儿,好端端的姑娘家平白遭了这样的风波,日后哪还有脸见人,便是臣妾也无颜面圣。”
“不许胡说。”景成帝板起脸。
“臣妾哪里胡说了!”盛贵妃杏眼圆瞪。
景成帝噎了一下,还是败下阵来,“灼儿受委屈了,朕好生补偿她一番,有朕为她撑腰,难道还有谁会小看了她去?”
绕了这老半天,景成帝都不曾说要罚大皇子,盛贵妃便知道她是不会为自己去打大皇子的脸了。
这样想着,原本假装出来的委屈和黯然,竟多了几分真心。
只是宫里的女人,不委屈的时候要装委屈,委屈的时候,却偏得装作若无其事。
盛贵妃杏眸微嗔,“陛下若要补偿,便将前日得的那幅佛子拜母图赏给灼儿吧。灼儿虽无才学,可为人纯善,孝心可嘉,陛下赐画倒也应景。”
盛灼闻言,心中一暖,胸口涌出无限感动。
佛子拜母图乃前朝大师歌颂孝子之心而作的画,姑母要陛下赏这幅画给她,便是要给她博一个孝义恭顺的美名。
如此哪怕她假冒才女之事大白于天下,也没有人敢嘲笑指点她的道德人品。
姑母对她用心实在良苦。
景成帝显然也知道盛贵妃的心思,意味深长地看了盛灼一眼,终是点头同意。
盛灼谢恩之后,便跟着首领太监去库房领画。
盛贵妃虽然得宠,但盛灼每每来宫中却都是很低调的,很少和宫中其他人打交道。
可今日不知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领完画往回走的路上,竟碰到一个她这会最不想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