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尽头是星光第3章

小说:荆棘尽头是星光 作者:海豚绵绵 更新时间:2025-10-11

豆大的雨点如冰冷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苏晚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市一医院急诊大厅的玻璃门外,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薄薄的病危通知单,那上面“五十万手术押金”几个加粗的黑字,仿佛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下剜着她的心。急诊科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钻进她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涌。而身后父母那撕心裂肺的哭嚎,更是像重锤一般,一下下地敲击着她的神经:

“晚晚!那是你亲弟弟啊!你不救他谁救!”

“苏家就这一根独苗!他要没了,我也不活了!”

母亲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廉价的花裤子早已被泥水糊满,她双手像钳子一般死死抱住苏晚的腿,指甲几乎都嵌进了苏晚的皮肉里,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绝望和无助都通过这一抱传递给她。父亲则像一头被困住的绝望野兽,对着紧闭的缴费窗口疯狂地拳打脚踢,那愤怒的举动引来了保安的粗暴呵斥与推搡,可他似乎完全不在乎,依旧像发了疯一样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苏晚的目光,机械地越过这混乱不堪的人群,落在缴费窗口上方那冰冷的电子屏上。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着,而她卡里那可怜巴巴的2.33元余额,就像一个无情的巨大嘲讽,在她眼前晃得刺眼。手机通讯录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亲戚朋友们要么是直接关机,要么是一听她借钱,就冷言冷语地挂断电话。高利贷?上次为弟弟还赌债借的十万,至今还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利息更是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卖房?那套位于小镇摇摇欲坠的老屋,本是她最后的退路,可父母早就偷偷过户给了弟弟,如今她连这最后的依靠都没了。

五十万。这个数字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她面前。她感觉自己就算把自己拆得粉碎,按斤去卖,也凑不齐这五十万的零头。视线逐渐被雨水和泪水模糊,急诊大厅那惨白的灯光,在她眼前晕开一片绝望的光斑,仿佛预示着她人生的黑暗即将来临。

“苏明哲家属!病人颅内出血严重!再不做手术就来不及了!”一个护士神色匆匆地从手术通道冲了出来,口罩上方的眼睛冰冷得像结了一层霜,没有一丝温度。“钱!钱到位立刻推手术室!没钱就签放弃治疗同意书!后面还有等着救命的人!”她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和急切。

“签不得啊!签不得!”母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嚎,整个人猛地扑过去,抱住护士的腿,涕泪横流。“求求你们先救救他!我女儿是盛璟集团的设计师!她有钱!她有钱!”说着,她扭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钩子一般,死死地钉住苏晚,眼神里满是疯狂与怨毒。“苏晚!你这个丧良心的!快去弄钱!卖血卖肾也得弄来!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父亲也像疯了一样,一把抢过护士手里的放弃治疗同意书,红着眼睛,几乎是把那同意书塞到苏晚的鼻子底下。“签!你签!签完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让全城人都看看盛璟的设计师是怎么逼死亲爹的!”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变得沙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气息。

那冰冷的纸张边缘,像刀片一样割着苏晚的手指。护士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签还是不签?病人等不起!”周围等待的家属们,纷纷投来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有同情的,有鄙夷的,也有麻木不仁的。苏晚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得**,**裸地暴露在闹市中央,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把冰刀,带着刺骨的寒意,扎进她的身体。尊严?在这五十万的催命符和父母以死相逼的绝望面前,早已被无情地碾碎成泥,和着脚下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流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目的车灯如同一把利剑,撕裂了黑暗的雨幕,伴随着引擎那低沉而又强劲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一辆线条冷硬,宛如黑色巨兽般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碾过医院门口积水的路面,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朝着VIP通道平稳地驶去。

苏晚的目光,瞬间被那辆车紧紧攫住。车牌是极其罕见的连号“A88888”。“盛璟集团总裁顾衍之的车!”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在她混沌的脑海中划过。那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永远神情冷峻,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此刻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遥不可及的救命稻草。预支薪水?借债?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顾不上了!

身体仿佛在意识之前就做出了反应。她猛地挣脱母亲的手,像一颗被绝望发射出去的炮弹,不顾一切地朝着车道冲了过去!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灌进她的口鼻,湿透的帆布鞋在湿滑的地面上不断打滑,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那辆即将驶入通道的幻影正前方!

“吱嘎——!”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穿透了雨幕,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车头那巨大的欢庆女神标志,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距离苏晚的膝盖,只有不到十厘米!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苏晚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着雨水的敲打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时间仿佛真的静止了。冰冷的雨水顺着苏晚的头发、脸颊如注般流淌,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朦胧。她像一尊雕塑般跪在冰冷刺骨、积满雨水的柏油路上,浑身沾满了泥泞,狼狈得如同一条被世界抛弃的野狗。隔着倾盆而下的雨帘和沾满水珠的车窗,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廓分明的侧影坐在后座,那姿态冷硬得如同大理石雕塑,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司机愤怒地降下前窗,探出头来破口大骂:“找死啊!滚开!”

苏晚却像没听到一样,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另一个世界壁垒的后车窗嘶喊起来,声音被风雨无情地撕扯得支离破碎:

“顾总!求您…预支我十年薪水!我弟弟…快死了…要五十万手术费!我什么都可以做!签卖身契也行!求您了!”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泥水溅起,沾污了她原本苍白的脸颊。这份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在暴雨的轰鸣中显得是那么的微弱,那么的可笑,却又透着一种令人心酸的绝望。

后座的车窗,终于缓缓地降下。没有完全降到底,只露出了一道狭窄的缝隙。缝隙后,一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睛透过雨幕看了过来。那眼神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还有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可就在那冰冷的审视中,苏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因湿发紧贴额角而显露出来的、一枚小小的、暗红色的蝴蝶状胎记时。

那震动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随即,一股更深的、几乎能将人冻僵的寒意,从那道缝隙中弥漫开来。

“处理掉。”一个低沉冰冷的男声,毫无感情地从车窗缝隙里飘了出来,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苏晚早已麻木的心脏。

车窗无声地升起,缓缓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巨大的黑色车身没有丝毫停留,平稳地绕过她跪在泥水中的身体,缓缓驶入了VIP通道深处。车尾灯那猩红的光,在雨幕中拉出两道扭曲的光痕,像魔鬼嘲笑的嘴角,无情地嘲笑着苏晚的绝望与无助。

苏晚僵直地跪在原地,冰冷的雨水如瀑布般浇透了她的全身,寒气顺着骨头缝一点点钻了进来。额头磕在冰冷地面上的钝痛,远远不及心脏被那三个字碾碎带来的痛苦万分之一。

“处理掉…”

就像处理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

眼前骤然一黑,世界所有的声音和光线瞬间被抽离。她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在冰冷刺骨的雨水泥泞之中。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只有急诊大厅那盏惨白的灯,在视野尽头晃动,像一个遥不可及的、冰冷的句号,似乎在宣告着她人生希望的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