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说:穿越之农家医女种田二三事 作者:山神庙的艾娜 更新时间:2025-10-13

卯正三刻,天色将明未明,一层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山县。

青帷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辘辘声,驶入了戒备森严的县城北门。今日的北门,值守的兵丁比平日多了数倍,盘查也格外严格。

车内,沈禾苗正了正衣冠。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袭素净的青色棉布襦裙,外罩一件半旧的深蓝色短比甲,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间只别了一根样式古朴的银簪——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簪尖实则中空,内里巧妙藏了三枚她平日用得最顺手、也是最细的毫针,以备不时之需。

她身旁放着一个半旧的枣木药箱,箱内分层摆放:上层是排列整齐的普通银针、上等艾绒、新鲜姜片等常见之物;下层则设了隐蔽的暗格,里面稳妥地收着一瓶珍贵的“灵泉精露”,一瓶混合了她自身鲜血、用以掩人耳目的“血泉”,以及那张反复揣摩、以灵泉墨绘就的《回阳九针图》。

马车在县衙后院的角门前停下,此处虽非正门,却也透着官家的威严。

萧景明早已在此焦急等候,见到她下车,立刻快步迎上,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情况不妙,太夫人约在卯末时分再次发病,此刻头痛如斧劈,已呕逆两次,痰中带黄绿胆汁。县尊大人守在榻前,情绪极为焦躁。你进去后,切记先行缓解标症剧痛,稳住局面,切莫轻易提及‘断根’、‘根治’等字眼,以免期望过高,反受其咎。”

沈禾苗默默颔首,表示明白。

然而,一想到即将面对的是青山县的“父母官”陆文渊——那位传闻中性格刚愎、手段严厉的县尊,她的掌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汗湿。

角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一条狭长而幽深的石道。

两侧是高耸的灰砖墙壁,遮挡了大部分晨光,使得通道内显得格外阴冷。每隔十步左右,便有一名按刀而立的衙役,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进入的人。

沈禾苗垂眸,亦步亦趋地跟在萧景明身后,心中默数着衙役的人数。当她数到第七人时,听到走在前面的萧景明几不可闻地轻咳了一声。

她立刻会意,将头垂得更低,肩膀微缩,做出十足谨小慎微、未曾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模样。

穿过石道,来到内堂外的庭院。

这里已聚集了数人,气氛凝重。除了济世堂的刘、王二位大夫,还有一位身着绸缎长衫、蓄着精心打理的山羊须、面容清癯、眼神倨傲的老者。

萧景明低声快速介绍:“那位是邱寒秋邱老先生,从州府请来的名医,据传曾在某位藩王府中侍诊过,架子颇大。”

见到萧景明引着沈禾苗这么一个年轻少女进来,几位大夫目光交汇,皆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诧与轻蔑,仿佛在说“济世堂是无人可用了吗?竟真找来这么个黄毛丫头”。

那邱寒秋更是毫不客气,上下打量了沈禾苗一眼,便冷笑着开口,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萧管事,莫非这就是贵堂推崇备至的‘神医’?乳臭未干,也敢踏入县衙重地,为太夫人诊治?若是不慎治出什么好歹,可别连累我等一同受过!”

萧景明眉头一皱,正欲开口维护,沈禾苗却已抢先一步,朝着邱寒秋及刘、王二位大夫的方向,规规矩矩地福身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晚辈沈禾苗,见过邱老先生,见过刘前辈、王前辈。晚辈年幼学浅,岂敢在前辈们面前妄称医术,更不敢言断根之法。此番前来,仅是奉命,以家传浅薄针法,或可暂缓太夫人标症之苦,为诸位前辈用药争取片刻时机罢了。”

她这一番话,姿态放得极低,将自己牢牢定位在“小辈”、“辅助”的位置上,言语恭敬,让人挑不出错处。既回应了邱寒秋的刁难,又给足了在场所有老大夫面子,反而让邱寒秋那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时噎住,找不到继续发难的点。

就在这时,内堂紧闭的房门后,猛地传出一声饱含焦虑与怒气的暴喝:“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滚进来!”

众人心头一凛,连忙敛声屏气,依次进入内堂。

堂内光线昏暗,窗户紧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酸腐气息。

县尊陆文渊并未穿着整齐官袍,只着一身深色常服,背对着门口,立于榻前,身形紧绷。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困兽般扫视众人,那目光中的焦躁与压力,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榻上,太夫人情形堪忧。

她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面色蜡黄,双眼紧闭,痛苦地**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双手手腕被柔软的绸带仔细地缚在榻栏之上——这显然是为了防止她在剧痛难忍时抓伤自己。

她的额角太阳穴处,青筋暴起,如同蠕动的蚯蚓。榻边的银盆里,残留着呕吐物的痕迹,颜色黄绿,显然已呕出胆汁。

“都愣着干什么?!快看!”陆文渊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禾苗趁此机会,上前几步,仔细观察。太夫人微微张开的嘴唇内,可见舌质胖大而带暗紫色,舌苔黄厚腻滑。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搭在太夫人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上。指下传来的脉象弦急而滑数,如同按压在绷紧的琴弦上,又仿佛有圆珠滚动,尤其是左关部位(对应肝胆),脉象更是搏指有力,显示出肝气横逆、邪热炽盛之极。

与此同时,她的识海之中,一直安静摇曳的青藤虚影骤然发出急促的震颤!一行以往从未出现过的、带着警示意味的赤红色提示文字,猛地跳现出来:

「警告:气机暴逆,肝阳亢盛夹带痰浊,已呈上冲巅顶、蒙蔽清窍之势!依此速率,恐在一刻钟内引发痉厥(抽搐)!紧急建议处理步骤:一、速刺足底涌泉穴,强力引导逆气下行,泄上炎之虚火;二、继刺头顶百会穴,以三棱针微量放血,急泄巅顶郁热;三、若前两步后气机未见平复,反现衰微之象,需果断启用回阳九针,强行护住心脉本源!」

这提示清晰得惊人,甚至带着一种紧迫的倒计时意味!沈禾苗心中凛然,知道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危急。

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提出施针方案,却听那邱寒秋已抢先一步,朝着陆文渊拱手,语气笃定地说道:

“陆大人,依老夫看来,太夫人此乃肝风内动,痰热壅盛,上扰清空所致。急则治其标,当务之急,应立刻灌服‘礞石滚痰丸’以涤荡痰热,再佐以‘寒水石汤’清热泻火,双管齐下,或可平息风阳!”

陆文渊此刻心乱如麻,听闻此言,也未细想,立刻挥手:“既如此,那还等什么?速去煎药!”

“大人且慢!”沈禾苗不能再等,她上前一步,在陆文渊锐利的目光注视下,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声音清晰而快速地说道:

“太夫人此刻痛极,痰壅气逆,汤药入腹,恐缓不济急,甚至可能因呕逆而格拒不受!请大人允准晚辈,先行以银针为太夫人止标痛、泄郁热,为邱老先生开具的汤药争取宝贵的吸收时辰!此乃权宜之计,望大人明鉴!”

邱寒秋闻言大怒,指着沈禾苗斥道:“黄口小儿,信口雌黄!百会放血乃险峻之法,稍有不慎便伤及元气根本,你担待得起吗?!”

局面瞬间僵持。

陆文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跪地的沈禾苗和一脸怒容的邱寒秋脸上来回扫视,权衡着利弊与风险。

堂内寂静无声,只有太夫人痛苦的**断续传来,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突然,榻上的太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在剧痛驱使下,猛地用被缚的额头撞击床栏,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母亲!”陆文渊脸色骤变,瞬间失了方寸,他猛地看向沈禾苗,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你!有几成把握?”

沈禾苗抬起头,迎上那双充满血丝和压力的眼睛,强迫自己声音不带一丝颤抖:“七成。”

“若……若失手呢?”陆文渊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沈禾苗脊背挺直,一字一顿:“愿以性命相抵。”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太夫人再次发出的痛苦呜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文渊猛地一挥手,声音嘶哑:“试!立刻试!但你给我记住,老夫人若有不测,你——陪葬!”

压力如山,沈禾苗却奇异地冷静下来。她迅速起身,打开药箱,取出针包,一排银针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在取出银针的间隙,她借着衣袖的遮掩,将藏在暗格中的那瓶“血泉”取出,用指尖蘸取了极小的一滴。

然后,她取过旁边准备好的烈酒,假装为银针和手指消毒,巧妙地将那滴“血泉”涂抹在了自己持针的右手食指与拇指指尖之上。一股微弱的、带着奇异生命力的温热感从指尖传来。

第一针,取足底涌泉穴。

她俯身,褪去太夫人足袜,找准穴位。就在银针即将刺下的前一刻,她心念骤然凝聚,于识海中无声呐喊——

“灵视,开!”

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被打破,周遭的一切声音瞬间远去,世界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

而在沈禾苗的“眼”中,太夫人足部的经络不再是虚无的概念,足少阴肾经化作了一条淡青色的、流淌着微弱光芒的通道,而在通道的上行路径中,清晰地显现出几处颜色深暗、近乎紫黑色的淤阻节点;她甚至能“看”到一股如同黑雾般的病邪之气,盘旋凝聚在太夫人的头顶(巅顶)部位,张牙舞爪。三息!她只有三息的时间!

银光一闪,她手中的毫针已毫不犹豫地直刺而入,深度几近一寸半!针入的瞬间,她能“看”到那淡青色经络中的淤暗之色微微一荡,头顶盘旋的黑雾也似乎被牵引,稍稍散开了一丝。

不敢有丝毫停顿,她立刻进行第二步。

第二针,百会放血。

她迅速换上一枚锋利的三棱针,在旁边的灯火焰尖上一掠而过,算是简单消毒,随即快如闪电般在太夫人头顶百会穴旁浅刺一下——一颗约黄豆大小的紫黑色血珠立刻迸出,溅落在她持针的虎口处,竟带来一种异常的灼热感。

灵视的第二息中,她看到那盘旋的黑雾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剧烈地翻腾起来,并试图向下反扑,势头竟比之前更为凶猛!

第三针,她原本计划依照常规思路,取手上的合谷穴以加强镇静止痛之效。

然而,就在灵视的最后一息,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太夫人胸口心脉区域时,却惊骇地发现,在那心脉本源所化的柔和光团边缘,竟突兀地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赤红色断痕——那是正气即将衰竭、生命之火欲熄的凶兆!

沈禾苗心神剧震,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原来回阳九针并非备用方案,而是此刻唯一的生路!

她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改变了针路,直接启用了沈家秘传、亦是代价最大的回阳九针!只见她出手如风,先刺水沟(人中)、再取内关,继而针落气海、关元……每一针都精准无比,每一针都倾注了她全部的精神与气力。

在刺灸关元穴时,她再次借艾灸烟雾掩护,将指尖残留的微量“血泉”滴入太夫人脐中(神阙穴),并立刻将搓好的艾炷置于其上,急灸五壮!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每一针的落下,尤其是最后几针,不仅太夫人体内的生机被强行激发、护住,她自身的气血与精神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急速抽走。

当第九针落下时,她眼前已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就在她几乎脱力的瞬间,榻上的太夫人却忽地身体一松,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积郁已久的浊气吐息,那持续不断的痛苦**竟骤然停止,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软软地倒回了枕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整个内堂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榻上的太夫人。

邱寒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指急切地搭上太夫人的腕脉。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脸色连连变幻,先是难以置信,继而陷入深深的困惑,最终化为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这…这脉象…竟然缓和下来了?!”

一直紧盯着母亲反应的陆文渊,听到此言,立刻急声追问:“邱老先生,是吉是凶?我母亲她……”

“这……”邱寒秋一时语塞,他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脉象变化。

分明前一刻还是弦急滑数、邪气壅盛至极的将死之脉,此刻却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以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强行在那暴戾的脉象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一丝缓和的生机得以透入,偏偏又并未明显损伤本已微弱的正气!这完全违背了他所知的医理!

然而,就在众人心思各异,陆文渊脸上刚刚露出一丝松缓的迹象时,异变再生!

只见榻上原本已平静下来的太夫人,四肢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口角不受控制地流出涎沫,双眼上翻——这正是危症“痉厥”的典型表现!

“母亲!”陆文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同噬人的野兽,死死锁定在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沈禾苗身上,巨大的失望与愤怒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他一步跨前,右手如铁钳般狠狠扼住了沈禾苗单薄的肩头,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敢欺我——!”咆哮声震得房梁似乎都在颤抖。

肩头传来剧痛,加上体力精神的巨大耗损,以及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带来的恐惧,几乎让沈禾苗晕厥过去。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压力与混沌之中,先前灵视所见的那一幕——心脉处那丝赤红断痕的景象,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正虚邪恋!是了!回阳九针强行护住了即将崩溃的心脉本源,留住了生机,但那股猖獗的肝风痰热之邪,并未被完全导引外出,反而因正气的突然固守而被困在了经络四肢,无处宣泄,故引发了这剧烈的痉挛!

必须有一味药,能瞬间强化心脉生机,同时引导被困的邪气排出!

她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和阵阵袭来的眩晕,踉跄着扑回自己的药箱,颤抖着手打开底层暗格,取出了那瓶她视若珍宝、仅剩最后一滴的“灵泉精露”。

“水…温水…”她声音虚弱地请求。

旁边一个机灵的丫鬟连忙递上半盏温水。沈禾苗将那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浓郁生机的“灵泉精露”滴入水中,清澈的温水似乎泛起了一层极淡的、肉眼难辨的莹润光泽。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托起太夫人的头,将那半盏水缓缓灌入其口中。

就在那混合了精露的温水入口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太夫人喉间猛地发出“咕噜”一声异响,随即身体剧烈一颤,“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团浓稠得如同胶冻般的黄浊痰块!那痰块之中,竟赫然夹杂着几缕暗红色的血丝,一股极其腥臭刺鼻的气味瞬间在室内弥漫开来。

痰块吐出后,太夫人剧烈的四肢抽搐如同被按下了停止键,骤然平息!紧咬的牙关松开,呼吸变得虽然微弱却明显均匀绵长起来,蜡黄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转回些许平和。

“呃……”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从太夫人口中溢出。

“母亲!”陆文渊再次扑到榻前,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母亲脸上痛苦神情的消退,虽然人依旧昏迷,但那种濒死的挣扎感已经消失。

他急切地再次探手试脉,指下的脉象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先前那吓人的弦急滑数,而是变得和缓了许多,呼吸也明显匀长起来。巨大的喜悦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让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回身,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几乎瘫软在地的少女,心中既有感激,又有疑虑,更有一丝被挑战了权威的不悦。

他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沈禾苗却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声音细若游丝,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痰…痰涎壅塞已出…气道得通…请…请陆大人…速速命人煎煮…邱…邱前辈所开之滚痰丸…给太夫人服下…以…以清余邪,巩固…巩固成效…”

她这句话,看似虚弱,实则用意深远。在证明了自己针法有效、稳住危局之后,并没有居功自傲,反而主动将后续的药物治疗功劳推给了邱寒秋。

这一方面是遵循了萧景明“切莫提及断根”的提醒,避免成为众矢之的;另一方面,也是巧妙地给了邱寒秋一个台阶,将他拉到了“同舟共济”的位置上——如果邱寒秋此刻再出言反对或质疑,那就不是针对她沈禾苗,而是在阻挠太夫人的康复了,必然会触怒陆文渊。

果然,邱寒秋脸色变了几变,看着榻上确实情况好转的太夫人,又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陆文渊,终究是将到了嘴边的质疑之词咽了回去,反而顺势对旁边的仆役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沈…沈姑娘的话吗?快去按方煎药!”这声“沈姑娘”,叫得已是勉强,却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认可。

陆文渊见状,眉头微展,正欲开口安排后续事宜。

突然,堂外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衙役有些惊慌的通报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王员外带着县丞衙门的张师爷,还有好几个人,硬闯到院外,口口声声说要状告…状告沈禾苗‘以妖术惑众,意图谋害太夫人性命’!还说…还带来了人证!”

此话一出,内堂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陆文渊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王员外?张师爷?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暗中厌恶、却因其财势而不得不虚与委蛇的地方豪强,一个是他视为掣肘、常与他不合的县丞心腹。

这两人此刻联袂而来,打的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这分明是借题发挥,想趁机打击他看重的济世堂,甚至可能想将事情闹大,牵连于他!

他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回沈禾苗身上。

只见这少女经过方才一番惊心动魄的救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脸上并无半分心虚或恐惧之色,只有一种近乎脱力的疲惫和坦然。

陆文渊心中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沈禾苗的心上:

“沈禾苗,”他唤她的名字,带着官府的威严,“外面的事,想必你也听到了。本官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就在这堂上,当着本官与诸位大夫的面,自证清白。若证得清,本官自有公断;若证不得……”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沈禾苗苍白的面容。

“——休怪本官王法无情!”

压力再次如山般袭来,甚至比方才救治时的生死一线更让人窒息。

这已不仅仅是医术的考验,更是智慧、心性与应变能力的较量。

沈禾苗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因脱力和紧张而有些发软的双腿站稳。

她抬起眼眸,那双因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眸子,此刻却清晰地映入了窗外恰好完全跃出地平线的、初升朝阳的金色光芒——

“民女,”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