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的铜钟敲过子时,那钟声厚重而悠远,在空旷的庭院里绕了三圈,才缓缓消散在夜色中。
檐角的铁马被夜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谁藏在暗处,
用指尖轻轻拨动着串在红绳上的念珠,每一声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寂寥。
书大人坐在靠窗的紫檀木桌前,这张桌子据说是前朝大儒用过的旧物,桌面光滑如镜,
隐约能映出窗外摇曳的树影。他指尖捏着支狼毫,笔杆是上好的紫毫制成,
握在手里温润趁手。墨汁早已研磨好,盛在青釉笔洗中,泛着乌黑的光泽。
可他的笔尖悬在宣纸上许久,墨汁顺着笔锋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印记,
却迟迟没有落下一个完整的字。桌案上摊着一本线装古籍,封面已经泛黄,边角处有些磨损,
书名是用篆书写的《子夜异闻录》,字迹模糊,却透着股岁月沉淀的厚重。
书大人的目光落在书页上,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
能看出他并未走神。“又在看那本破书?”窗棂被人轻轻推开,
带着秋夜凉意的风卷进几片枯黄的梧桐叶,落在桌案上,打着旋儿。
随之而来的是道慵懒的男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莫名的熟悉。猫公倚在窗框上,
身姿挺拔,玄色衣袍的下摆扫过积灰的窗台,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的衣袍料子极好,
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袖口处绣着的银线猫爪图案格外显眼,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在月光的映照下,竟像是真的猫爪般,泛着冷冽的光。他怀里揣着只半大的狸花猫,
那猫浑身覆盖着柔软的皮毛,黄白相间的纹路像幅天然的水墨画,此刻正眯着眼,
舒服地蹭着猫公的脖颈,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呼噜声,像台小型的鼓风机。书大人缓缓抬眼,
目光落在猫公身上,镜片反射着桌案上烛火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是《子夜异闻录》,昨日在西厢房书架最底层找见的。”他伸出手指,
轻轻将桌上的古籍往桌角推了推,露出扉页上一枚模糊的朱砂印记,那印记像是某种符咒,
又像是印章,边缘已经模糊不清,“里面记着这宅子三十年前的事,
有几处提到了‘守夜人’,职责与我如今所做的,倒有几分相似。”猫公挑了挑眉,
浓密的眉峰微微上扬,露出几分桀骜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狸花猫,
生怕惊扰了小家伙的好梦,缓步走到桌前。他的脚步很轻,鞋底踩在青石板上,
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像猫一样悄无声息。走到桌前,他伸出另一只手,
随手拿起那本《子夜异闻录》,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划过泛黄的纸页时,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某种易碎的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将这古籍弄坏。“三十年前?
”猫公翻了两页,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文字,那些晦涩的古文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那会儿你还没到这宅子吧?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五年前才来这里当守夜人的。”“嗯。
”书大人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平缓,没有多余的情绪。他重新拿起那支狼毫,
在宣纸上缓缓写下“子夜”二字。他的笔锋遒劲有力,横平竖直间透着股文人的风骨,
可每个笔画里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冷意,像是冬夜的寒风,凌厉而孤傲。
“但这‘守夜人’的职责,与我如今做的倒有几分相似,都是守护这宅子,不让邪祟侵扰。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那声音尖锐刺耳,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伤害了一般,瞬间划破了深夜的寂静,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
猫公怀里的狸花猫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扰,瞬间竖起了耳朵,
原本耷拉着的尾巴也绷得笔直,浑身的毛发都微微炸开,不安地在猫公怀里扭动起来,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恐惧。“怎么回事?
”书大人立刻放下手中的狼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投向院外的方向。
烛火的光芒落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一片明亮的光晕,依旧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从他紧绷的肩膀来看,他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猫公将怀里的狸花猫轻轻放在桌案上,
小家伙立刻蜷缩成一团,警惕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他站起身,动作利落,
玄色衣袍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去看看。”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少了几分慵懒,
多了几分凝重。他的脚步很轻,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朝着门口走去,
玄色衣袍在黑暗中几乎与影子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身影。书大人紧随其后,
他伸手拿起桌案旁一盏琉璃灯,这盏灯是淡青色的,灯罩上雕刻着缠枝莲的图案,精致典雅。
他点亮灯芯,昏黄的灯光透过琉璃灯罩洒出来,柔和而温暖,勉强照亮身前几步路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庭院里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院墙上的爬山虎在风里剧烈摇晃,影子投在地上,像无数只蠕动的手,张牙舞爪,
透着股诡异的气息。他们循着猫叫的声音往前走,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尖锐,时而微弱,
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穿过月亮门,绕过假山,最终在东厢房后的老槐树下停住了脚步。
这棵老槐树已经有上百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壮,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枝向四周延伸,
像一把巨大的伞,覆盖了大半的地面。走近了才发现,老槐树下的草丛里,
蜷缩着一只黑色的流浪猫。这只猫体型瘦小,浑身的毛发脏乱不堪,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右后腿被一个生锈的捕兽夹牢牢夹住,捕兽夹的锯齿深深嵌入猫的皮肉中,
鲜血顺着锯齿流淌出来,染红了周围的杂草。那黑猫疼得不停挣扎,每动一下,
捕兽夹就会夹得更紧,它只能发出凄厉的叫声,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猫公立刻蹲下身,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受伤的黑猫。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黑猫的头顶,
试图让它平静下来。黑猫起初还有些抗拒,喉咙里发出“哈”的威胁声,
但感受到猫公掌心的温度和温柔的动作,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偶尔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
像是在诉说自己的痛苦。猫公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这把匕首小巧玲珑,刀刃锋利,
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动捕兽夹的机关,
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那个桀骜不驯、身手利落的猫公。“谁会在这儿放捕兽夹?
”书大人皱起眉头,眉头间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他举起琉璃灯,将灯光凑近捕兽夹,
只见捕兽夹上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线条复杂,像是某种图腾,“倒像是以前用来抓狐狸的,
这花纹,我在古籍上见过类似的。”猫公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捕兽夹。过了一会儿,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捕兽夹终于被打开了。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
瓶身上刻着简单的花纹,他打开瓶塞,倒出一些淡绿色的药膏,
小心翼翼地涂在黑猫的伤口上。这药膏似乎有奇效,黑猫原本痛苦的神情渐渐舒缓下来,
不再挣扎,只是安静地趴在地上,任由猫公处理伤口。“这宅子以前的主人,据说喜欢猎狐。
”书大人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几分悠远,
“《子夜异闻录》里写着,三十年前的一个深夜,有只白狐闯进正厅,打翻了供桌上的香炉,
香炉里的香灰撒了一地,还烧坏了桌案上的供品。后来,这宅子的主人就再也没人见过,
有人说他是被官府抓了去,也有人说他是被白狐报复,失踪了。”猫公抬起头,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此刻,他的眼底没有了平时的慵懒和桀骜,
反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同情,又像是惋惜。“你是说,这捕兽夹是当年留下的?
都三十年了,竟然还能使用。”“有可能。”书大人轻轻点头,目光扫过老槐树下的泥土,
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块土地,“你看那里。
”猫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片泥土有些松动,似乎刚被人翻动过。他站起身,
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拨开表面的泥土。没过一会儿,一块玉佩的一角露了出来,
那玉佩是白色的,质地温润,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他继续挖了一会儿,
将整块玉佩从泥土里取了出来,用衣袖擦去上面的泥土。玉佩的形状是圆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