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说:高门主母的驯夫手册 作者:初点点 更新时间:2025-10-14

程昭半下午回了陈国公府。

她去见过了二夫人,就回了秾华院。

晚膳后,天色黯淡,室内点了灯。

她的管事妈妈李氏问她:“相国说了什么?”

“祖父叫我安心住下。”程昭道,“又告诉我一些周氏内幕。”

又道,“国公爷说不定会兼祧两房,太夫人向皇帝提过此事。皇帝当时头疼,没太听清楚,大太监而后提醒皇帝。祖父就在跟前。”

李氏沉吟:“也合理。太夫人不想过继旁枝的孩子。”

一旦过继了,爵产到底给哪一房,太夫人需得下决断;不过继,长子长孙无人供奉香火,只能做无名鬼,大夫人和大少夫人的娘家也不会答应。

唯一的办法,就是周元慎兼祧。

这样,长嫂也是他的妻,爵产更顺利留在长房。

长房婆媳俩都是太夫人精挑细选的佳妇,娘家声望好,能培养周氏门庭的清贵。

“清贵”二字,人人艳羡,高爵世家都想要得此声望。

太夫人自己出身书香门第,她所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

“……只是如此一来,您的处境更难了。”管事妈妈又道。

“得想办法提高我的声望。时间太短了,我很多手段无法施展,也一时不能见成效。”程昭道,“要不,试试常去给太夫人请安?”

管事妈妈叫大丫鬟们都退下去。

她悄声告诉程昭:“国公爷不来,您上不了周氏的船。”

不上船,船上所有的荣耀与争斗,其实跟程昭无关。

最好、最快捷的手段,是先赶紧与国公爷做真夫妻,有子嗣

顿了顿,管事妈妈又道,“太夫人不会因您勤快就对您改观。上次您借着玉团糕的事威胁她,她心里更记恨您。”

“我明白。”程昭道,“只是国公爷刚纳了如夫人,两人蜜里调油,这时候对他出手很冒失。只能等如夫人先有了身孕。”

管事妈妈说程昭天真。

“太夫人已经给如夫人赏赐了两名美貌婢女。一旦她有身孕,这两位婢女就会开脸做通房丫鬟。国公爷不可能离得开丽景院。”管事妈妈说。

程昭:“您还打听到了这个?”

“问绛云院的婆子。二夫人对您颇有善意,她愿意提点咱们。”

程昭微微颔首:“婆母心地纯善,对人也不设防。”

又道,“太夫人就是欺婆母好脾气。既国公爷承爵,爵产必须有个交代。如今这样架着婆母,她不上不下极其尴尬,换了谁都受不了。”

很是打脸。

不单单是爵产,还有个人尊严,任何人换到二夫人的位置,都会意难平。

两人正在闲话,突然听到外面惊呼一声。

程昭立马站起身。

刚入夜,庭院还有半缕夕照的金芒,墙根下却是一片漆黑。

程昭的丫鬟秋白缩成一团,痛呼是她发出来的。

“秋白!”程昭疾步过去。

其余人纷纷围上来。

李妈妈拎了宫灯过来。照向秋白,先瞧见了她满头虚汗;再看她按住的手,拇指开始发黑。

“……有什么东西动,我当有人偷窥。我刚伸手,它就咬向了我。是‘慢风蛇’。”秋白说。

又道,“快拿刀来,需得把这只手砍下才能保命。”

素月立马回房拿刀。

程昭心口大痛。

她知道慢风蛇,是一种传信用的黑蛇。细长如绳子,可口器极长,把密报塞在它口中,行动如风。

如此迅捷,偏要取名叫“慢风”,有种故意取贱名的意思。

大部分传信的慢风蛇会拔掉毒牙。

程昭对另一个丫鬟说:“用绳子绑紧秋白手腕,刺破手指放出毒血,我出去一趟!”

慢风蛇培养很难,军中密探传信会用它。它出现在国公府,只一个可能,这是周元慎养的。

他既然养了这蛇,肯定有解毒之药。

程昭又厉声叮嘱:“不可砍手,等我回来!”

她阔步出去。

程昭走出秾华院,突然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周元慎住在哪里。

嫁到国公府,她想要站稳脚跟,在初步阶段国公爷本人并不重要;需得先把路走顺,才能更进一步:要管家权、要子嗣,那时候才需要用到周元慎。

周元慎又避着程昭。

程昭没打算一口吃成胖子。她掌握了周家很多秘密,却唯独不知道周元慎平时歇在哪里。

虽然脑子里嗡了下,程昭还是脚步不停,直接奔向了如夫人穆姜住的丽景院。

周元慎住在丽景院的可能性很大。

程昭脚步极快,身后跟着一名丫鬟,主仆俩往丽景院的方向狂奔。鞋没有掉,程昭头上的簪子却落了一支,她半边发髻散了。

她知晓丽景院的位置。

用力敲门。

丫鬟打开门,瞧见了她,不认识,眉头蹙了起来:“你是何人?”

“我是国公夫人,我要见国公爷。”程昭道。

丫鬟立马就要关门:“国公爷不在!”

程昭扬起嗓子:“国公爷,国公爷我的丫鬟被慢风蛇咬伤了,我要药!”

嗓音很大,可以传入院内。

里面有动静。

程昭瞧见了如夫人穆姜。她似乎已经就寝了,穿着中衣,青丝流瀑般披散肩头,妩媚娇憨。

瞧见了程昭,她二话不说就关上了院门。

院门几乎碰到了程昭的鼻子。

“国公爷不是大夫。你的人受伤,自己去请医。”穆姜隔着门,声音高高在上,冷漠回了话。

又道,“深更半夜来敲门,无教养。秦楼楚馆的伎人都不如你这手段。简直不要脸。”

程昭待要踹门,突然她身后有人开了口。

“找我么?”

年轻男人的声音,冷淡又清晰,她听过,在新婚第一夜。

程昭回头。

她发丝凌乱,脸上不知是奔跑热出来的汗还是冷汗,又沾上了发丝,狼狈至极。

男人不在丽景院,而是从旁处过来的。他立在院墙阴影之下,一袭玄衣,看不清楚他面容,只能瞧见挺拔修长轮廓。

“国公爷,我的丫鬟……”

她话还没有说完,周元慎抬了手,“给你药。”

他扔过来一个药瓶。

程昭招手接住了。

“半个时辰内不会死,慢风蛇毒性没那么可怕。”他道。

程昭只道多谢,急忙回去了。

她顾不上太多。

然而她夜闯丽景院、妄图抢人的事,还是在陈国公府传开了。

下人少不得议论。

说程氏备受冷落,终于发了疯。

程昭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她与心腹众人围着秋白。

被蛇咬伤后,秋白初时有些慌,片刻后就很淡然,她预备砍手保命;众人小心翼翼把她抬回房间,给她放了指尖血,她就调整内息,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极慢。

她会些内家本事,可以在水下龟息一炷香的工夫。也正是这“龟息功”,延缓了蛇毒蔓延。

程昭也拿回来解药。

服药后,秋白逐渐睡了。

她睡熟了,程昭等人却毫无睡意。

“我留下看着她,少夫人您去打个盹,醒了再来看她。”素月说。

程昭道好。

她去了里卧,坐在临窗炕上,毫无困意。

她身边的丫鬟,真正有身手的其实是秋白;素月只会拳脚功夫,三脚猫;其他丫鬟跟着学会了用短弩。

新婚第二日,程昭的确是吓唬二夫人的。

程昭的父亲在任上时,因一个官司救了镖师一家。镖师无以为报,把自幼习武的闺女送过来,让她给程昭做丫鬟。

那年程昭七岁,素月也是那一年被卖进府做丫鬟的,她与秋白、素月相处了十年。

她教她们认字、做女红;秋白则教程昭和素月习武。

再大一些,母亲教两位姐姐持家,程昭跟在旁边学。她也教会了秋白和素月看账、厨艺。

鸡鸣时,李妈妈进来,低声对她说:“秋白醒了,说很饿。”

又道,“知道饿,应该是没有大碍了。您去告诉二夫人一声,叫管事拿了对牌,去请个大夫来给秋白瞧瞧,您也放心。”

“我去看看她。”

秋白脸色发白,坐起来说浑身无力。

“应是余毒未清,得休养几日。”程昭说,“我去找母亲,叫她帮衬请医。”

她转身走了。

程昭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二夫人,还提到了慢风蛇。

二夫人咋舌:“这是他舅舅送给他的。军中传信用的,谁知道他不拔毒牙。”

可怜了秋白几句,立马派了婆子,拿了她的对牌出去,叫管事的请擅长治疗蛇毒的大夫进来。

程昭再三道谢。

她走后,二夫人对自己的心腹丫鬟说:“她像是一夜未睡。知道维护自己的人,人品不错。”

大夫还没有来,谣言先传进来。

府邸早上的茶水房最热闹,因为各房的主子都要热水盥洗。人多嘈杂,消息传播最快。

二夫人的丫鬟回来跟她说,程氏昨夜去丽景院抢人,被如夫人痛骂一顿。

“……如夫人骂得可难听了,那些多嘴的婆子到处学。”丫鬟说。

二夫人知晓怎么回事,一时气得心梗:“她竟敢造谣污蔑!叫她们都闭嘴!”

哪里拦得住?

二房没威望,下人们看人下菜碟也不是一两日了。

众人都等着看新夫人的笑话,加上要巴结穆姜,还不得趁机把程昭踩入泥里。

二夫人气得半死。

踩贬程昭,就是打二夫人的脸,她整个人都暴怒了。

她甚至迁怒了程昭。

二夫人的心不坏,脾气上头则很气人:“你不知道派个丫鬟去找人?现在好了,咱们婆媳都成了笑话,你还连累了我。”

程昭态度温柔。

她恭恭敬敬向二夫人赔罪:“都是儿媳有失考虑,给母亲惹祸了。”

二夫人:“你看看,她们就是这样欺辱人的。气死我了。我沉不住气,指望你能有点涵养,谁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态度很差,可话里话外已经把程昭当自家人了。

程昭不再客套,上前挽住了她手臂:“母亲别恼。”

二夫人愣了下。

很诧异,有点怪。

火熄灭了。

她觉得很别扭。

她从来没向她母亲或者婆母撒娇;而她自己又没女儿,也没人跟她亲昵。

二夫人不能说“手足无措”,一时态度是和软了。

“母亲,这是个好机会,您一定要帮儿媳的忙,叫她们把这谣言传得更远、更广。”程昭道。

二夫人瞪圆了眼睛:“你失心疯了?”

只有避丑的,哪有人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程昭:“等事情传得不可收拾,我便去向皇后娘娘哭诉。到时候,为了避免国公爷‘宠妾灭妻’,太夫人都会妥协。他们该给我请诰命了。”

二夫人愣了愣。

“这行不行?”她迟疑。

程昭便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赚二百。险胜也是胜。‘国公夫人’是超品诰命,哪怕虚名也好用。”

二夫人:“……”

周家女眷都有诰命,但太夫人是国公夫人、大夫人是,她们俩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若程昭也是,二夫人才有机会喘息。

“流言蜚语难听,到时候你可别哭。”二夫人道。

程昭:“多谢母亲爱护。”

二夫人哼了声。

心里怪怪的,有点酸又有点软,被她几句话说得,想赏她些好东西。

穆姜的确到处贬损程昭。

“……在国公府,她毫无还手之力。别以为赐婚就可以作威作福。叫她及早知晓轻重。”穆姜说。

她这个如夫人,要把程昭比得毫无存在感。

长房也在说这件事。

大夫人说:“程氏太年轻了,这么沉不住气。她要是老实本分,未必如此丢脸。”

又道,“穆姜还是有些本事的,短短时间逼得程氏跳墙,不顾颜面了。”

大少夫人桓清棠却沉吟。

“母亲,这样贬踩程氏,是否会适得其反?穆姜不占理。”桓清棠说。

穆姜霸占国公爷,程氏作为正妻需要去抢人,传出去不管是国公爷还是穆姜,都落了下风。

程氏只是丢人现眼。可从大道理上,她也许会引来同情。

“穆姜不需要占理。她有太夫人撑腰、有国公爷宠爱,又有皇帝做靠山,她踩着程氏赚足了威望,她稳赢。”大夫人笑道。

看二房的热闹,也挺有意思。

然而,事情逐渐失控。

几位诰命夫人去拜见皇后娘娘,不知是谁说起此事。

皇后震怒。

她不敢请周家太夫人,却请了周家大夫人进宫,问她是不是真的。

“……陈国公不顾伦常,要宠妾灭妻么?”皇后反问。

程相国借着这件事,问陈国公何时给他孙女请封诰命,毕竟已经完婚了。

太夫人理亏,没有出面去阻止。

不到半个月,秋白恢复如初,能蹦能跳,封诰命的圣旨也到了陈国公府。

周家一门三位超品诰命夫人:太夫人、大夫人和程昭。

下人们一时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