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仪摇了摇头,声音结结巴巴。
“倒......也没太听清楚。”
既然见到太子本人,她忙不迭的追问,“殿下什么时候肯放臣女出去?”
萧璟宸对上她的眼睛,熟悉的感觉再次扑面而来。
他轻笑,“自然是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放出去。”
她不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殿下要臣女招什么?”
萧璟宸俯下身,一点点向她靠近。
她手撑在地面上,挪着身子向后退去,直到脊背撞上墙壁,才明白自己本就在墙角,早已退无可退。
“比如说你的身份?”
黑色织金缎面靴子踩住她的裙摆,鞋底不知从哪沾上的血迹,让原本就污浊的裙子变得更脏。
谢妙仪伸手拽了拽,那人纹丝不动。
她像是有些泄气,垂下手。
“臣女初次见殿下时,已经说过了,臣女是淑贵妃娘家的外甥女。”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贵妃娘娘问个清楚。”
去吧。
去了,贵妃就知道她在哪里了。
萧璟宸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抬手替她摘掉黏在头发上的几根茅草,又盯着谢妙仪看了一会,竟觉得她如今这模样有几分娇憨可爱。
若真是那夜的女子,他倒不介意留她一命。
片刻后,他问她:“你姓什么?”
既然是贵妃娘家的外甥女,自然跟贵妃一个姓。
谢妙仪想也不想,脱口说出一个名字。
“苏芷莹。”
是她二表姐的名字。
还在撒谎。
这女子身上不仅有八百个心眼子,还有一身的傲骨。
他故意让人将她安排在张青对面的牢房,若是寻常女子,日日看着行刑,只怕早就吓晕过去。
她竟还有闲心偷听。
“可孤听说苏二姑娘前年就已经嫁往徐州纪家,如今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瞬间阴沉下来。
“倒是与你的年纪对不上。”
谢妙仪脸色苍白,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角。
她大脑有片刻的停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能说出二表姐的信息,就连她嫁去哪里,生了几个孩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必然是已经派人去江宁查过。
萧璟宸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嗤笑道:“怎么?编不下去了,谢姑娘?”
“殿下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是,我是姓谢。”
她挺直了脊梁,心底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
仰头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是被殿下一箭射死的工部员外郎谢瑕之女。”
萧璟宸轻嗤一声,“谁同你说是孤杀了谢瑕?”
“是殿下带兵抄的谢家,不是殿下,还能有谁?”
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般理直气壮的说话。
也从来没人敢将脏水泼在当朝太子头上。
萧璟宸眯了眯眼睛,捏住她的下巴。
“你胆子倒是不小,还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宫中。”
“你可知道罪臣之女下场如何?”
能如何?不过是被没入翠澜坊,成为一个供人取乐的妓子。
她又不是没经历过。
更何况与自己有过一夜鱼水之欢的正是眼前之人。
想到从前屈辱的经历,谢妙仪眼中蓄起泪水,忽然有一滴滴在他手背上。
竟有几分滚烫,他心底生出异样的感觉。
萧璟宸只当她怕了,准备再说些什么
对面牢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同时望过去,竟是张青撞墙自杀了。
萧璟宸松开她,转身向对面走去。
阿昭伸手探了探张青的鼻息,已经没了气息。
他一脸懊悔,“殿下,是属下疏忽了。”
“他说还有些事情没交代,要一个人想想......”
萧璟宸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人,拿起桌上的纸,交给阿昭。
“无妨,他既选择供出这些人,早就没命活了。”
“你让裴言照着这份名单抓人,另外,人没抓齐前,宫中一定要加强戒备。”
“尤其是端午节这日。”
阿昭点头,正准备下去执行任务。
又见太子指了指对面牢房中的谢妙仪,“将她带回东宫,梳洗换身衣服,再派两个宫女看守着。”
萧璟宸想起方才靠近她时,一股子馊味,难掩心底的嫌弃。
阿昭啊了一声,脸上全是震惊。
这还是殿下第一次主动让女子去东宫。
可他们宫里哪来的宫女?
阿昭挠着头,既然殿下说有,那便是有。
现下就派人去尚宫局调两个过来。
妙仪不知太子怎么突然发了善心,肯将她从牢房放出来。
原以为是要大发慈悲放自己回去,竟是将她安置在东宫。
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萧璟宸自然是在等淑贵妃,他倒要看看,贵妃能为这个女儿做到哪一步。
谢家世代为官,谢瑕祖父曾是天子之师,当年先帝感念谢太傅教诲之恩,赐给谢家一枚丹书铁券。
谢家获罪时,谢氏父子情愿赴死,都不愿拿出丹书铁券保命。
这只能说明,东西早已不在谢家了。
除了会在淑贵妃那里,他实在想不到谢家人会将东**在哪里。
阿昭推门而入时,就看见在太子坐在案前,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人安置下去了?”
阿昭走上前,十分贴心的说:“已经安排住进了春熙堂。”
春熙堂与太子所住的棠晖阁毗邻,仅一步之遥。
萧璟宸挑了挑眉,一脸古怪的盯着阿昭多看了几眼,冷哼一声:“你倒是会擅作主张。”
阿昭嘿嘿笑了几声。
晚膳过后,妙仪心中烦闷,想着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在狱中,太子问自己如何知道是他杀的父亲,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烦的在院中来回踱步,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半点眉目。
贵妃,太子,这些人似乎知道谢家谋逆案背后的真相,但却都不肯告诉自己。
萧璟宸站在棠晖阁二楼时,就看见她在隔壁院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挠头。
看样子,像是吃饱饭了。
她低着头,也不看路直直的撞在院内的梧桐树身上,孩子气的狠狠踢了树几脚,又扯了几片树叶子下来,撕碎了扔在地上才算解气。
萧璟宸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等他意识到时,神色已经冷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转身回了屋子。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在翠澜坊的那夜,他将那名女子摁在床榻上,食髓知味,情难自抑。
软红罗帐内,身下的女子呜咽着。
他伸手一把扯下那碍事的面纱,谢妙仪含泪的面容骤然映入眼帘。
“是她!”
萧璟宸猛地惊醒。
他低头掀开被子看了眼身下的狼藉,脸色阴沉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