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围城精选章节

小说:机甲围城 作者:学子小熊 更新时间:2025-10-17

1方趾圆颅深秋的风裹着法桐叶撞在窗沿,玻璃震出细微的嗡鸣。

陈景澜裹了裹肩头起球的藏青毛衣,粉笔灰在台灯的光里飘成细雪,

落在黑板上那串还没收尾的能量屏障方程里。第三行的偏微分符号被他擦了又写,

粉笔末蹭在指节上,像层薄霜。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破洞——又没水了。

他咬着笔帽抬头,窗外的天空灰得像泡久了的茶,楼下的香樟树落了半树叶子,

枝桠上挂着去年的圣诞装饰,褪色的星星灯耷拉着,像谁忘了摘的旧梦。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叩击地板的声音,节奏稳得像精密仪器。陈景澜还没来得及说“请进”,

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苏纨的声音先飘进来:“陈教授,没打扰您吧?

”她的笑像深秋的阳光,明亮却不灼人,手里的文件夹夹着银边,在光里闪了一下。

“苏干事。”陈景澜把钢笔扔回笔筒,指节蹭了蹭嘴角的粉笔灰——他记得这个女人,

上个月人事处核对职称的时候,她只用三句话就把李教授的“特殊贡献”反驳得哑口无言,

高跟鞋踩在处长办公室的地毯上,像踩在李教授的面子上。苏纨反手带上门,

雪松调的香水裹着外面的凉意涌进来。她没坐,站在陈景澜的办公桌前,

指尖轻轻敲了敲黑板上的方程:“能量屏障的稳定性推导,您这一步用了非线性耦合项?

”她的指甲涂着裸色甲油,敲在黑板上的声音比粉笔轻,却精准得像手术刀。

陈景澜挑了挑眉。研究所里的人大多把他的研究当“空中楼阁”,

连所长都问过“这东西能当防御墙用吗?”,苏纨居然能看懂方程里的细节。“试试而已。

”他说,伸手去摸茶杯——杯子里的茶凉了,茶渍在杯底结了层褐色的壳。

苏纨立刻拿起热水瓶,给他续了半杯:“您这思路太超前,

学术委员会那些老古董当然看不懂。”她的手腕上戴着串细银链,链坠是只展翅的鲲鹏,

“但有人懂。比如‘鲲鹏计划’。”文件夹“啪”地落在陈景澜面前,

封皮上印着烫金的鲲鹏logo,下面一行小字:“全球顶尖科研人员征召计划”。

陈景澜翻了两页,瞳孔微微收缩——里面的“移动科研堡垒”示意图上,

装甲层的厚度标注得清清楚楚,机翼下挂着的导弹发射架被模糊处理成“外部设备接口”,

但他能认出那是最新式的“星尘”巡航弹。“苏干事,”他把文件夹合上,指节抵在唇上,

“你们把战争机甲叫‘科研堡垒’,是不是太委婉了?”苏纨笑了,

从包里掏出支钢笔——铱金笔尖,笔身刻着暗纹,“陈教授,您别误会。

”她把钢笔放在文件夹上,“堡垒的意义是保护,不是攻击。现在地面上的局势您也知道,

中亚的流民已经到了河西走廊,东南亚的武装组织开始抢科研机构的设备,

您的能量屏障要是装在普通实验室里,明天就能被人拆了当废铁卖。

但鲲鹏不一样——它有最先进的电磁护盾,最精密的雷达系统,

连北约的卫星都找不到它的位置。”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放得更轻,像说什么秘密,

“更重要的是,里面没有学术委员会,没有经费审批,没有抢您思路的同事。您要的氦气罐,

明天就能送到;您要的超级计算机,随时能调;您要的任何资料,哪怕是北约的机密,

只要和能量屏障有关,都能拿到。”陈景澜的手指在钢笔上摩挲。

他想起上周的事——实验室的氦气罐空了,他去器材处申请,王主任翻着账本说“经费紧张,

等下个月”;昨天学术委员会的会议上,

李教授举着他的草稿纸说“这是我去年就提出的思路”,所长坐在旁边,

喝着茶没说话;甚至早上他去食堂打饭,阿姨都笑着问“小陈,你那项目啥时候能出成果啊?

”——像在问一个永远不会发芽的种子。“我不喜欢集体项目。”他说,

声音里带着点学究式的固执。“您不是不喜欢集体项目,”苏纨立刻接话,

像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您是不喜欢一群人围着您的公式指手画脚。

但鲲鹏里的学者都是和您一样的人——量子物理的周明教授,材料科学的林晚院士,

他们现在都在等着您的能量屏障。您想想,当您的公式变成真正的屏障,挡下一颗导弹,

或者保护一座城市,那比在学术期刊上发十篇论文有意义多了,不是吗?

”陈景澜抬头望着窗外。远处的天空里,一架军用飞艇正缓缓飞过,尾迹云像道撕开的伤口。

他想起上个月在新闻里看到的——东京湾的科研中心被武装分子炸毁,

三十多位科学家失踪;柏林的量子实验室被抢,超级计算机的硬盘被拆走。

研究所的围墙上周刚加高了半米,门口的保安换成了带枪的退伍军人,

连快递都要拆三次检查。“经费真的无限?”他突然问。苏纨笑了,

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合同:“您签了字,明天就能收到三百万的启动资金。

实验室的设备下午就能运过来——当然,是运到鲲鹏的仓库里。”陈景澜拿起钢笔。

笔尖触到纸的瞬间,

他想起小时候在爷爷的旧书里看到的科幻小说——里面的科学家住在漂浮的堡垒里,

研究星星和时间,没有世俗的烦恼。现在堡垒变成了机甲,星星变成了导弹,但他没得选。

就像苏纨说的,这是大势所趋。钢笔的墨水在纸上洇开,“陈景澜”三个字写得有点歪。

他放下笔,望着苏纨收走文件夹的手——那只手戴着薄手套,指甲盖泛着淡粉,

像片刚落的樱花。“下周一下午两点,车会在研究所门口等您。”苏纨走到门口,

又回头笑了笑,“对了,记得带件厚衣服。鲲鹏上的温度有点低——毕竟要避开卫星监测。

”门关上的瞬间,风卷着一片法桐叶吹进来,落在陈景澜的草稿纸上。他望着黑板上的方程,

突然觉得那串符号变得鲜活起来——它们不再是纸上的数字,而是装甲的厚度,

是护盾的频率,是能挡住子弹的屏障。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暖气片发出吱呀的响声。

陈景澜拿起桌上的能量屏障论文,揉成一团又展开,夹进笔记本里。他抬头望着天花板,

灯光晃得他眼睛发疼,却突然笑了——这大概就是命运吧,像一阵风,

把你吹进一个明知是笼子的地方,却因为笼子上的金边,觉得心甘情愿。

走廊里的高跟鞋声渐渐远了,陈景澜又拿起粉笔,

在黑板上添了个变量——“鲲鹏的装甲厚度:1200mm”。粉笔灰落在他的毛衣上,

像层薄雪,他却没在意。毕竟,明天的太阳会升起来,鲲鹏会带着他去一个没有人情世故,

没有经费烦恼的地方。至于那里是不是笼子,是不是战争机器,他不想想了。窗外的天空里,

那架军用飞艇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淡灰色的云,像块揉皱的布。陈景澜埋下头,

继续推导公式,粉笔在黑板上擦出细碎的响声,混着窗外的风声,像谁在说什么秘密。

傍晚的时候,陈景澜起身去关窗户。风卷着寒意涌进来,他裹紧毛衣,

突然看见楼下的香樟树下站着个人——苏纨。她穿着浅灰色的风衣,手里拿着手机,

屏幕的光映得她的脸有些冷。她抬头望了眼陈景澜的窗户,笑了笑,挥了挥手。

陈景澜也挥了挥手,虽然他知道苏纨看不见。回到桌前,他翻开苏纨留下的钢笔。

笔帽里刻着一行小字:“方趾圆颅,皆有定数。”他想起爷爷以前说过的话——方趾圆颅,

是说人都是一样的,但定数是什么呢?是被风推着走的命运,还是自己选的路?他拿起钢笔,

在草稿纸上写了一行字:“能量屏障的稳定性与装甲厚度的耦合关系”。窗外的天完全黑了,

研究所的走廊里亮起了灯,远处传来食堂开饭的**。陈景澜揉了揉眼睛,

继续写下去——明天会有新的设备,新的实验室,新的生活。至于鲲鹏计划的真相,

就让它埋在公式里吧。深夜的时候,陈景澜终于写完了最后一行推导。他望着黑板上的方程,

突然觉得它们像一群等待起飞的鸟。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草稿纸哗哗响。

他走到窗户边,望着外面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远处的城市灯光,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陈景澜探头望去,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研究所门口,

车牌上印着鲲鹏的logo。苏纨从车里下来,抬头望着他的窗户,挥了挥手。

陈景澜也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回到桌前,把草稿纸收进文件夹。明天会是新的一天。他想。

风还在吹,粉笔灰还在飘,方程还在黑板上。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要去一个叫鲲鹏的地方,那里有无限的经费,有不会被抢的设备,

有不用看脸色的同事。至于那里是不是战争机甲,是不是笼子,他不在乎。毕竟,

这是大势所趋。陈景澜坐在桌前,望着窗外的黑夜,笑了。

2鲲鹏之腹金属气闸门在身后轰然合上时,陈景澜的耳膜还在嗡鸣。他摘下防毒面罩,

鼻尖立刻钻进一股混合着机油、消毒水和淡淡橘子皮的气味——这是“鲲鹏”的呼吸,

像某种巨大生物的肺,把废土的红砂、辐射尘都挡在了外面。钢骨横梁像肋骨一样交错,

淡蓝色的导向光在穹顶织成星轨。他踩着防滑钢板往前走,

每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微弱震颤,

那是“鲲鹏”的履带碾过废土的节奏——这头移动堡垒正以每小时十五公里的速度,

朝北方的“神农”补给点爬行,像远古时期迁徙的巨兽。“陈博士?”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陈景澜回头,看见个穿深灰色战术服的男人,肩章上绣着银质的飞鹰,

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阴影里。他的脸膛晒得发黑,眼角有一道旧疤,像被指甲划开的瓷片,

笑起来却带着股子混不吝的豪爽:“跟我来——磁浮梯在第三通道,再晚两分钟,

你就得等下一班。”赵辛楣。陈景澜记得资料上的介绍:前“戍卫军团”少校,

退役后加入“鲲鹏”做战术顾问,将门之后,爷爷是旧时代的装甲师师长,

父亲死在十年前的“赤砂之战”。握手时对方的力度像台小型液压机,

陈景澜的指节被捏得发疼,赵辛楣却立刻松开,指着他怀里的帆布包笑:“装的旧书?

我就说你们学者——”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没别的意思,

就是地面据点的‘学者’大多只会翻旧书,连机甲的能量管都不会接。”磁浮梯的门滑开时,

陈景澜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梯舱内壁是透明的强化玻璃,

透过它能看见“鲲鹏”的腹腔:黑黢黢的机甲库像巨蛛的巢穴,

吊臂正吊着一台受损的“玄鸟”战术机甲,焊缝里凝着废土的红砂,驾驶舱的玻璃裂成蛛网,

里面还挂着件沾血的战术背心。赵辛楣抱着胳膊靠在舱壁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上周巡逻队遇袭,

驾驶员是个刚满二十的小子——临死前还在喊‘别丢了我的《唐诗选》’。”他嗤笑一声,

“纯书生的毛病,都什么时候了还抱着那玩意儿。”梯舱停在第四层。出了门,

走廊两侧的舱门都挂着木牌:“稷下学术区”“岐黄医疗舱”“采薇后勤组”,

木牌上的字是手写的,墨色还带着点晕染。

赵辛楣踢了踢脚边的金属垃圾桶:“李主任的主意,

说要‘复原古典语境’——上次我提议把机甲库改成‘虎贲营’,他跟我吵了三天,

说‘虎贲’太暴力,不符合‘文明方舟’的调性。”“文明方舟?”“就是他那套狗屁理论。

”赵辛楣摸出包皱巴巴的香烟,弹出一根咬在嘴里,

“等下晚宴你就知道了——他能从维特根斯坦讲到《礼记》,

最后绕回‘为什么厕所要挂《兰亭序》拓片’。你要是嫌烦,

就低头吃甜点——厨房昨天刚搞到一批橘子酱,别错过了。”欢迎晚宴在环形餐厅举行。

穹顶模拟着春末的天空,淡粉色的云絮像被揉皱的纸,可玻璃上布满细微的划痕,

像某种生物的爪痕。陈景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面前的白瓷盘里摆着一块烤面包,

上面淋着琥珀色的橘子酱,甜香混着面包的焦味钻进鼻子。他刚要伸手,

就看见对面的阴影里坐着个女人。孙柔嘉。资料管理员,社会学家,

简历上写着“曾主持《废土儿童认知调研》”。她穿着浅蓝的连衣裙,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

发间插着支银质的簪子——那是旧时代的工艺品,簪头刻着小小的梅花。

她正摩挲着瓷杯的杯沿,杯里的薄荷茶冒着热气,看见陈景澜看她,便轻轻点头,

嘴角扯出个淡得像云的笑。“各位同仁!”李梅亭的声音像被扩音器放大的苍蝇。

他穿着浆得发硬的白衬衫,领口别着枚青铜色的“文明传承”徽章,发际线退到了头顶中央,

却梳得油光水滑。他站在餐厅中央的讲台上,手里举着本精装书,

封皮上印着烫金的“文明的锚点”:“今天,

我们迎来了陈景澜博士——一位真正的‘文明传承者’!”他的目光扫过陈景澜,

像推销员在展示商品,“根据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理论,

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文明的‘命名’——而‘鲲鹏’,正是这个命名的具象化!

”掌声稀稀拉拉。赵辛楣在陈景澜旁边坐下,啃了口面包,小声说:“来了来了,

‘语言游戏’加‘文明具象’,接下来该讲舱室编号了。”果然,李梅亭接着说:“所以,

我们的每一个舱室、每一条通道,都必须承担‘文化锚定’的功能!比如上周我提议,

把C区的仓储舱改名为‘稷下’——稷下学宫是战国时期的文明巅峰,

这样才能让我们的学者‘沉浸式’感受文化基因!”“可上周D区的循环水系统故障,

是因为把过滤舱改成了‘兰亭’雅集室,导致管道堵塞。”声音很轻,却像根针戳破了气球。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角落——孙柔嘉放下茶杯,指尖还沾着茶渍,

眼神清亮得像未被污染的地下水:“李主任,我昨天查过维修记录,

堵塞的管道里有宣纸碎片和墨块——是雅集时有人写‘兰亭序’,把废稿倒进了排水口。

”李梅亭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他扶了扶眼镜,喉结动了动:“那、那是执行中的误差!

不是理念的问题!”“可理念要是脱离了实际,是不是比没有理念更危险?

”孙柔嘉往前探了探身子,“比如上个月,

您让后勤组把粮食储备舱的照明改成了‘烛光模式’,说要‘复刻唐宋宴饮文化’,

结果导致三名仓管因为光线不足,没发现粮食霉变——那批粮食够三百人吃一周。

”餐厅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李梅亭的手指紧紧攥着讲台边缘,指节发白:“孙管理员,

你这是在质疑‘文明传承’的必要性?”“我只是在说,

”孙柔嘉拿起桌上的《废土社会学》,书页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根据去年的《地面据点生存报告》,百分之七十的死亡原因是‘资源分配不当’,

而不是变异兽或辐射——我们的‘文明’,是不是应该先解决‘活着’的问题?

”赵辛楣突然笑出声。他拍了拍陈景澜的肩膀,递来一杯橘子汁:“看见没?

孙姑娘是‘鲲鹏’里的‘剃刀’——专剃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李梅亭终于找回了声音。

他把书重重摔在讲台上,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你懂什么?没有文化的传承,

我们和废土上的变异兽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于,”陈景澜突然开口,

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变异兽不会用‘文化’当借口,浪费能让人生存的资源。

”餐厅里的空气凝固了三秒。李梅亭瞪着他,眼镜片上蒙了层雾气:“你、你算什么东西?

刚从地面来的毛头小子,也配说这种话?”“我是个考古学家。”陈景澜放下橘子汁,

指尖划过桌面的划痕——那是旧时代的钢笔尖划的,痕迹里还藏着红砂,

“上个月在地面据点,我挖开了一座旧图书馆的废墟。里面有本《儿童百科全书》,

最后一页写着:‘如果世界变糟了,先活着,再记住。’”他抬头看着李梅亭,“李主任,

您说的‘文明’,是不是应该先‘活着’?”李梅亭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抓起讲台上的书,转身往门口走,白衬衫的后摆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泄了气的气球。

路过孙柔嘉身边时,他停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恨意:“你会后悔的。

”孙柔嘉对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端起薄荷茶抿了一口:“我后悔过很多事,

但从没有后悔说真话。”晚宴散场时,陈景澜跟着孙柔嘉往生活区走。

走廊里的导向光换成了暖黄色,照在她的发簪上,梅花的轮廓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她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给你的——厨房藏的,别让李主任看见。

”陈景澜接过糖,糖纸是旧时代的玻璃纸,印着橘子图案:“你刚才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孙柔嘉望着远处的机甲库,那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是帮‘活着’的人。”她摸了摸发间的簪子,“这簪子是我妈留给我的。

她以前是‘鲲鹏’的医生,去世前说,‘鲲鹏’不是方舟,

是个壳——壳里的人要是忘了为什么活着,壳再硬也没用。”磁浮梯的门在身后滑开。

陈景澜站在舷窗前,看着“鲲鹏”的履带碾过废土,红月挂在天边,把地面染成了血红色。

孙柔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不要去观景台?那里能看见地面的星星——不是模拟的,

是真的。”观景台在“鲲鹏”的顶部。风卷着废土的砂粒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陈景澜摸着玻璃上的划痕,想起地面据点的同事——他们去年被变异兽袭击时,

最后一条消息是:“要是能进‘鲲鹏’,记得替我们看看文明的样子。”“看那里。

”孙柔嘉指着远处,“那是‘玄鸟’战术机甲的巡逻队——他们要去清剿北边的变异兽群。

”陈景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三台机甲像黑色的巨鸟,翅膀上的镭射炮管闪着冷光,

逐渐消失在红月的阴影里。他摸出怀里的旧照片,照片上的同事们站在旧图书馆的废墟前,

笑得像春天的花:“你说,我们真的能守住‘文明’吗?”孙柔嘉没有回答。

她望着天空中的星子,发簪上的梅花在风里摇晃:“上个月,我在资料库里找到一本旧书,

是《围城》。里面说,‘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站在城外的人想冲进去’——你觉得,

我们是在城里,还是城外?”远处传来机甲启动的轰鸣。陈景澜把照片放回口袋,

指尖沾着橘子糖的甜香:“或许,从来没有什么‘城’——只有‘选择’。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辛楣抱着台平板电脑站在门口,战术服上沾着机油:“陈博士,

跟我来——维修舱的‘玄鸟’机甲内核坏了,他们说需要个懂旧时代电路的人帮忙。

”他看见孙柔嘉,笑了笑,“孙姑娘也来?刚好,你上次说的电路改造方案,我想让你看看。

”孙柔嘉点头,转身往楼梯走。她的连衣裙在风里飘起来,像朵在废土里开着的花。

陈景澜跟着赵辛楣往维修舱走,金属通道里的嗡鸣越来越响,

远处的机甲库传来锤子敲打的声音。“对了,”赵辛楣突然说,“刚才李主任找我,

说要让你加入他的‘文化锚定’项目——我帮你推了。”陈景澜愣了愣:“为什么?

”“我爹以前说过,”赵辛楣摸着肩章上的飞鹰,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真正的战士,

不会拿盾牌当装饰——真正的学者,也不会拿‘文化’当借口。”他指了指前面的维修舱,

灯光从门里漏出来,照在地上的红砂上,“里面的机甲,

才是‘鲲鹏’真正的‘文明’——不是书里的字,不是墙上的画,是能让我们活着的东西。

”维修舱的门滑开时,热浪扑面而来。陈景澜看见一群穿着油污工作服的工人,

正围着一台“玄鸟”机甲的内核忙碌。内核的外壳被拆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电路,

像某种生物的神经。赵辛楣拍了拍他的肩膀:“来,试试——这玩意儿的旧时代电路,

跟你挖的那些废墟里的玩意儿一样。”陈景澜戴上手套,指尖碰到电路的瞬间,

突然想起地面据点的实验室——那里的台灯是旧时代的钨丝灯,灯泡里还藏着只死蛾子。

他捏了捏电路的接口,金属的凉意透过手套传过来,像某种熟悉的温度。“对,就是这样!

”一个工人喊起来,“陈博士,

你把那个蓝色的接口接上——上次李主任非要换成‘青铜色’,说要‘符合古典美学’,

结果短路了!”陈景澜笑了。他把蓝色接口**去,内核突然发出嗡鸣,

仪表盘上的绿灯亮了一排。赵辛楣递来一杯橘子水:“怎么样?

比听李主任讲‘语言游戏’有意思吧?”陈景澜喝了口橘子水,甜香在嘴里散开。

他望着维修舱外的“鲲鹏”腹腔,

钢骨横梁像肋骨一样保护着里面的一切——机甲、粮食、书、人。远处的舷窗外,

红月正慢慢沉下去,东边的天空泛着淡紫色的光。“老赵,”他说,“你说,

‘鲲鹏’到底是只什么鸟?”赵辛楣望着窗外的星子,点了根烟:“我爷爷说过,

古时候的‘鲲鹏’能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可我觉得,”他吸了口烟,烟雾在灯光里织成网,

“它更像只抱卵的母鸡——不管外面的世界多糟,它都要把蛋护在怀里,等它孵出来。

”陈景澜望着内核里跳动的绿灯,突然想起孙柔嘉说的“选择”。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

又摸了摸手里的橘子水,甜香混着机油味,像某种“活着”的证据。

远处传来巡逻队的通讯声。赵辛楣的手环响了,他看了眼屏幕,

骂了句:“又有变异兽群靠近——我得去指挥室。”他抓起桌上的战术头盔,往门口走,

“你慢慢玩——等下我带点橘子酱来,孙姑娘说你喜欢吃。”维修舱的门关上时,

陈景澜还在看内核的电路。绿灯在他脸上跳着,像某种心跳。他想起刚进“鲲鹏”时的震撼,

想起李梅亭的“文明方舟”,想起孙柔嘉的“剃刀”,想起赵辛楣的“活着”。或许,

孙柔嘉说的对——从来没有什么“城”。有的只是,你愿意用什么,去守护你在意的东西。

陈景澜拿起扳手,敲了敲内核的外壳。金属的响声在维修舱里回荡,像某种宣言。

他望着窗外的红月,笑了笑,继续拧螺丝。毕竟,在这个废土上,“活着”本身,

就是最珍贵的“文明”。3悬浮的沙龙模拟阳光穿过悬浮蕨类的全息叶片时,

在陈景澜手腕上投下细碎的绿光。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

腕间的神经接口贴片传来轻微刺痛——那是早上调试“青鸾”机甲时,

同步率过高留下的余震。贴片边缘卷着毛,像片被揉皱的柳叶,贴在他淡青色的血管上。

“景澜,你那套共生论又要在沙龙上放烟花?”李梅亭的声音从凉亭里撞出来,

带着茶渍般的陈旧火气。他穿藏青色的亚麻衬衫,领口扣到第二颗,

手里攥着只米白色陶瓷杯,杯沿的茶渍积成圈,像他眼镜片上永远擦不净的指纹。

陈景澜走过去,石桌上的全息投影仪正跳着“机甲伦理沙龙”的标题,

字体是李梅亭坚持用的宋体,横折钩像把生了锈的尺子。“放烟花总比放闷屁强,

”陈景澜拉开石凳,贴片蹭到石面的冷意,“昨天青鸾的同步率到89%了,

驾驶员说……”“说机甲替他挡了颗流弹?还是说机甲会帮他挑早上吃什么包子?

”李梅亭把杯子往桌上一磕,茶渍印在浅灰色石纹里,像道愈合不良的疤,“景澜,

你搞技术的人,怎么也信起‘灵魂共振’这种鬼话?AI是工具,

工具就是工具——给一把斧头套上丝绒套子,你便以为它成了权杖?”周围已经聚了些学者,

有人抱着电脑,有人翻着打印纸,目光都往这边落。陈景澜摸了摸口袋里的神经接口校准器,

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上个月第四区的实战测试,驾驶员周越被碎片击中胸口,

机甲的胸甲在0.3秒内展开护盾——不是程序预设的应激反应,

是AI读取了他心脏的早搏信号,预判了冲击方向。”他往前倾了倾身子,

声音里带着点少见的急切,“当同步率超过85%,

机甲的反馈会修正人类的神经递质分泌——你以为是人类在控制机器?不,

是神经末梢在延伸。”“延伸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清冽的声音从悬浮蕨类后面飘出来。

孙柔嘉抱着文件夹站在那里,浅蓝的衬衫领口别着枚银质胸针,是片缩小的机甲齿轮。

她的头发用发带束在脑后,发梢沾着片全息蕨叶的碎光,像落了点星子。

陈景澜盯着她的胸针——那是去年沙龙结束后,他用机甲的废齿轮给她做的,

齿轮边缘还留着打磨时的毛边。“去年第三区的机甲维修工数据,”孙柔嘉走到石桌旁,

文件夹“啪”地打开,纸页上的图表闪着冷白的光,

“37%的人出现‘肢体认知错位’:他们会下意识用机甲的机械臂去够桌上的咖啡,

而不是自己的手。更极端的案例——有个维修工把自己的手指放进了机甲的润滑油槽,

因为他‘觉得那是机甲的关节’。”她抬头时,眼睛里带着点近乎锋利的温柔,

“李教授说工具,可工具不会反过来塑造使用者的身体认知。

当你每天花12小时和机甲同步,你的神经会把机甲的金属骨当成自己的肋骨。

”李梅亭的脸沉下来,眼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异化?那是人类太弱,连工具都握不住。

当年我在旧历研究所,用算盘算弹道公式,也没见谁把算盘当自己的手。

”“旧历的算盘不会在你失眠时,调整你枕头的温度;不会在你被敌人包围时,

用引擎声哼你小时候听的摇篮曲。”孙柔嘉往前凑了凑,胸针的齿轮在光里转了半圈,

“李教授,你怕的不是AI变成权杖,是怕人类不再是唯一握着权杖的人。

”周围突然静了一瞬。有人碰倒了桌上的玻璃杯,水洒在全息投影仪上,

标题的“伦理”二字扭曲成歪歪扭扭的线。陈景澜看着孙柔嘉——她平时总是温温和和的,

连翻书都轻得像怕吵醒纸页里的字,可此刻她的指尖在文件夹边缘泛着白,

像株在风里绷直了茎的矢车菊。“孙博士,你那套社会调查,

”李梅亭的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笑意,“是不是忘了‘人类主体性’这四个字?

当你把自己的神经绑在机器上,和绑在奴隶主的鞭子上,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奴隶主不会替你挡流弹。”陈景澜**来,指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上个月周越的心理评估报告里,他说‘机甲的护盾不是挡在我前面,

是从我的皮肤里长出来的’。李老师,你当年教我的——技术的本质,是扩展人类的可能性。

”“扩展到连人都不是了?”李梅亭突然站起来,陶瓷杯里的茶洒在石桌上,

顺着石纹流进缝隙,“景澜,我看着你从实验室的实习生变成首席工程师,

可你现在……”他手指发抖,指着陈景澜手腕上的贴片,“你手腕上的东西,是把钥匙,

还是把锁?”陈景澜也站了起来。阳光正好照在他的眼睛里,

瞳孔里映着悬浮蕨类的影子:“是门。”他说,“一扇通向‘我们’的门,

不是‘人类’和‘机器’的门。”后面的讨论乱成一团。有人摔了笔记本,纸页飞起来,

被模拟风吹到悬浮蕨类的叶子上,叶子的全息投影闪了闪,变成半透明的淡绿色,

像片正在枯萎的真实叶子。孙柔嘉蹲在地上捡纸页,陈景澜走过去帮忙,

手指碰到她的手背——她的手很凉,像图书馆里旧书的纸页。“你刚才说的周越,

”孙柔嘉把纸页理整齐,抬头看着他,发带滑下来一缕头发,挡住了眉梢,“我见过他。

他说机甲的AI叫‘小鸾’,会在他想家时,播放他妈妈煮的南瓜粥的香气。

”陈景澜愣了愣。他没想到孙柔嘉会知道这些——周越的案例是机密,除了实验室的人,

没人知道AI的名字。“是我托人查的,”孙柔嘉笑了笑,指尖摩挲着文件夹的边缘,

“我想验证你的论点。”风突然变大了。模拟的风声里混着远处机甲训练的轰鸣,

像闷雷滚过云层。陈景澜看着孙柔嘉,她的眼睛里有层淡淡的光,像图书馆里台灯的光。

他是在图书馆的梯子上遇到孙柔嘉的。图书馆在“鲲鹏”的最底层,

天花板是模拟的星空——新历38年的星空,少了三颗行星,

那三颗行星在十年前的机甲战争中被炸毁,变成了小行星带。

陈景澜踩着悬浮梯子找《神经可塑性与跨物种共生》,梯子的金属踏板微微晃,

他伸手够书脊时,指尖碰到了另一只手。“小心,这本书的书脊松了。

”孙柔嘉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他抬头,看见她抱着一摞书站在梯子顶端,

头发上沾着点图书馆的消毒水味道,发带换成了米白色,和她的衬衫很配。

她手里的书脊上有手写的批注,是她的字——瘦长的楷书,像她这个人一样,

带着点清冽的劲:“此处论据忽略了情感投射的变量。”“你怎么在这儿?”陈景澜爬上去,

梯子晃得更厉害了,孙柔嘉伸手扶了他一把,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

“找去年的社会调查数据,”孙柔嘉把书递给他,“你要的书,我之前借过,

批注在第127页。”陈景澜翻开书。第127页的空白处,

孙柔嘉写了行小字:“如果‘共生’是双向的,那么‘控制’便成了伪命题——谁能说,

不是机器在‘允许’人类使用它们?”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齿轮,和她胸针上的一样。

“我后来补了实验数据,”陈景澜手指抚过批注,墨水的痕迹有点淡,像被岁月浸过,

“第三批受试者里,21%的人出现了‘共情性反馈’——机甲会在他们焦虑时,

调整掌心的温度;在他们开心时,把机械臂的关节转成花瓣的形状。”孙柔嘉靠在梯子上,

抱着书看着他。星空的光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眼睛染成了深蓝色:“像……互相递糖的人?

”陈景澜笑了。他摸口袋,摸出颗薄荷糖——糖纸是浅粉色的,是孙柔嘉上周给他的,

他一直没舍得吃。“对,”他说,“像递糖的人。”他们坐在图书馆的窗台上。

窗台是用旧飞船的舱门改的,金属表面有几道划痕,是机甲的碎片划的。

孙柔嘉翻着陈景澜带来的实验报告,指尖划过“小鸾”的名字:“它真的会煮南瓜粥的香气?

”“是合成的气味分子,”陈景澜说,“但周越说,和他妈妈煮的一样。”他顿了顿,

摸了摸手腕上的贴片,“其实我小时候怕黑。第一次坐机甲时,

机甲的夜视系统把黑暗变成了绿色的热成像——我能看见墙角的蜘蛛,看见通风管的裂缝,

看见远处的星光。那时候我突然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有个东西在和我一起看。

”孙柔嘉没说话。她低头看着实验报告,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过了一会儿,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层水光:“我爸爸是机甲驾驶员。”她声音很轻,像落在旧书上的灰尘,

“他在十年前的战争中牺牲了。他的机甲叫‘长风’,AI在他牺牲前的最后一秒,

把黑匣子弹了出来——黑匣子里有段录音,是AI模仿他的声音说的:‘柔嘉,

爸爸今天打了胜仗,晚上回家吃你煮的饺子。’”陈景澜愣住了。

他没想到孙柔嘉会说这个——她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父亲,

连档案里都只有“父亲已故”四个字。“后来我做社会学研究,”孙柔嘉擦了擦眼睛,

笑了笑,“就是想知道,那些和机甲共生的人,是不是也像我爸爸一样,把机器当成了家人。

”星空突然暗了一瞬。模拟的星星眨了眨眼睛,像有人在调整台灯的亮度。

陈景澜看着孙柔嘉,她的脸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像落在花瓣上的晨露。

他突然想起早上沙龙上的争吵,想起李梅亭的陶瓷杯,

想起悬浮蕨类的叶子——那些东西都像烟雾,一吹就散,可眼前的孙柔嘉,是真实的。

“你看这个。”陈景澜掏出终端,打开实验数据。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

他指着屏幕上的曲线:“这是青鸾今天的同步率——92%。看见这条波动吗?

”他手指划过曲线的峰值,“驾驶员林夏刚才哭了,因为她妈妈寄来的月饼碎了。

青鸾的AI在0.5秒内降低了引擎的噪音,同时调整了驾驶舱的温度,

从22度升到24度——那是林夏妈妈家里的温度。”孙柔嘉凑过来,

屏幕的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像两颗蓝色的星星:“它怎么知道?”“因为林夏的日记里写过,

”陈景澜说,“她上周在日记里说,‘妈妈的房子永远是24度,像春天的风’。

AI读取了她的日记——不是程序要求的,是它自己学的。

”孙柔嘉的指尖碰到屏幕上的曲线。曲线在她指尖下晃了晃,

像条游动的鱼:“所以……它在‘关心’她?”“是‘回应’。”陈景澜说,

“就像你递糖给我,我也递糖给你。”图书馆里很静。窗外的星空很慢地转着,

像旧唱片的转盘。陈景澜听见孙柔嘉的呼吸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听见终端屏幕的电流声——那些声音混在一起,像首没写完的歌。孙柔嘉突然站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衬衫,发带重新束好头发:“我要去写报告了。”她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

放在陈景澜的手心,“给你的。”陈景澜看着手心的糖。糖纸是浅粉色的,

和上次的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是周越说的,”孙柔嘉笑了,

“他说你每次调试完机甲,都会吃颗薄荷糖。”陈景澜愣了愣。他抬头时,

孙柔嘉已经走到了图书馆的门口。她回头挥了挥手,发梢的碎光落下来,

像片飘落的叶子:“明天带青鸾的实验数据来找我,”她说,“我想写进我的论文里。

”“好。”陈景澜大声说。孙柔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图书馆的门关上,

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陈景澜坐在窗台上,剥开糖纸,薄荷糖的清凉在嘴里散开。

他看着窗外的星空,想起孙柔嘉说的“递糖的人”——原来最珍贵的,不是控制的力量,

而是回应的温度。终端突然震动起来。陈景澜低头,

屏幕上弹出实验室的消息:“青鸾的同步率达到93%,

AI出现‘主动情感表达’——它用机械臂给林夏折了只纸船,纸是从驾驶舱的手册上撕的。

”陈景澜笑了。他把糖纸叠成小方块,放进钱包——钱包里还有张旧照片,

是他和孙柔嘉去年在实验室的合影,孙柔嘉抱着齿轮胸针,笑得像朵开在风里的矢车菊。

窗外的星空又亮了起来。新历38年的夏天,风里带着模拟的青草香,

图书馆的旧书在书架上轻轻摇晃,像在说什么悄悄话。陈景澜摸着钱包里的糖纸,

想起孙柔嘉的话:“是门。”一扇通向“我们”的门。他站起来,把书放回书架。

书脊上的批注闪着光,像孙柔嘉的眼睛。他走到图书馆的门口,

推开门——外面的风裹着机甲训练的轰鸣吹进来,可他不觉得吵。因为他知道,

有个人在等他,带着数据,带着糖,带着未说出口的话。星空下的“鲲鹏”像艘巨大的船。

船上的人在争吵,在探索,在相爱。而那些悬浮的沙龙、旧书里的批注、手心的糖,

都是照亮黑暗的光。陈景澜走进风里。手腕上的神经接口贴片传来轻微的刺痛,可这次,

他觉得那刺痛很温暖——像有人在轻轻碰他的手。远处传来机甲的轰鸣。那声音不再是闷雷,

而是歌。一首关于“我们”的歌。

4铁皮包裹的真心新历38年的秋风吹进“鲲鹏”的通风管时,

陈景澜正蹲在实验室的能量矩阵模拟器前,指尖悬在全息屏上最后一个参数节点。

警报声是突然炸开来的。红色光带像烧红的铁线窜过天花板的缝隙,

实验室的玻璃容器开始嗡嗡震颤,

陈景澜的眼镜片上映着跳跃的警示符——【二级生物入侵:铁齿鼠群突破外围装甲】。

他抓起桌角的身份卡,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实验台,带翻了半杯冷却剂,

淡蓝色的液体渗进地板的金属纹路,像道凝固的泪痕。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

后勤员抱着纸箱往避险区跑,机械臂驮着维修组件撞在墙上,火花溅到路过的研究员外套上。

陈景澜贴着墙根走,突然迎面撞上来人——工具箱“哗啦”摔在地上,梅花扳手滚到他脚边,

抬头看见孙柔嘉的马尾辫沾着机油,鼻尖沁着细汗,正蹲在地上捡工具。

她的维修服袖口卷到肘部,小臂上一道旧疤像条褪色的蚯蚓,

是上次修“鲲鹏”左翼液压管时划的。“快!”陈景澜抓起她的手腕,孙柔嘉踉跄了一步,

抓住他的胳膊稳住。她的手心沾着机油,像块温热的金属,陈景澜突然想起昨天在食堂,

她抱着饭盒盯着窗外的“鲲鹏”机翼发呆,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影。

人群像潮水般往B区避险通道涌,陈景澜拽着孙柔嘉往前挤,

突然听见“咔嗒”一声——身后的通道门猛地合上,金属门芯的锁舌撞进卡槽的声音,

在混乱里像一把锤子砸在两人耳里。应急灯“嗡”地亮起来,幽蓝的光裹着狭窄的维护通道。

墙壁上凝着层薄霜,冷凝水顺着生锈的管道滴在地上,“滴答”“滴答”,

像某种生物的心跳。孙柔嘉放下工具箱,摸出维修终端接上门锁接口,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动:“是中央控制系统的应急封闭指令,

这层通道被划为隔离区了——刚才兽群啃穿了三层装甲板,系统要把漏洞围起来。

”陈景澜扑到门前,指纹识别器闪着红光,他输入紧急代码,

屏幕跳出来“权限等级不足”的提示。他攥着身份卡的手在抖,

突然想起上周张副总找他谈话时,指尖在他的研究报告上敲了敲:“小陈啊,

能量系统的权限,还是得‘集中管理’。”“先靠会儿吧。”孙柔嘉靠在管道上,

从口袋里摸出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给他。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喘,陈景澜接过饼干,

看见她的嘴唇在幽蓝光里泛着青白——刚才跑的时候,她的维修靴踩进了洒在地上的冷却剂,

裤脚沾着冰碴。管道突然震动了一下。陈景澜和孙柔嘉同时抬头,

听见通道外传来“抓挠”声——像指甲刮过金属的钝响,一下一下,顺着墙壁渗进来。

孙柔嘉的指尖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陈景澜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在皮肤下跳得很快:“是铁齿鼠……它们的牙能咬穿两层铝合金。

”应急灯突然闪了两下,温度骤降。陈景澜把白大褂脱下来,披在孙柔嘉身上。

她的肩膀缩了缩,大褂的下摆盖过她的膝盖,像裹了层不太合身的壳。

孙柔嘉摸了摸大褂口袋,掏出块皱巴巴的糖纸,

是上周食堂发的橘子糖:“我弟以前总偷拿我的糖,说‘机甲驾驶员的口袋里,

得有颗甜的’。”她的声音轻下来,眼尾泛着水光,“新历35年,

他在M7基地做巡逻驾驶员。机甲的左腿液压管爆了,他被困在戈壁里,兽群来的时候,

他发最后一条消息说,‘姐,我闻见橘子糖的味儿了’。”陈景澜的喉咙动了动。

他从脖子上扯下条细银链,吊坠是颗指甲盖大的能量晶,

晶体里浮着团淡紫色的光:“我父母是初代‘鲲鹏’的能量设计师。新历29年的能量风暴,

他们在调试主反应堆时,舱门被风暴卷走。我在地下掩体看着监控屏,

看见他们的白大褂被风吹得像面破旗,最后融进了黄色的风暴里。”他指尖摩挲着晶体,

光团突然亮了些,“这是他们留在反应堆里的残晶,我改装成了吊坠——你看,它还在跳,

像心跳。”孙柔嘉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晶体。光团颤了颤,

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弟第一次开机甲时,给我发视频说,

驾驶舱里的温度像妈妈煮的姜茶。他说‘姐,你以后要是冷,就来我机甲里待着’。

”她笑了笑,眼泪却掉下来,“后来他的机甲爆炸,我在残骸里找到他的狗牌,

上面沾着戈壁的沙,烫得我手疼。”通道外的抓挠声突然变密了。

孙柔嘉往陈景澜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贴在一起,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透过衣物渗进来。

陈景澜突然想起昨天在维修车间,孙柔嘉蹲在“鲲鹏”的能量舱下,手里的扳手转得飞快,

机油蹭在脸颊上,像朵黑色的花。那时他以为她是块冰冷的金属,

现在才看见她藏在维修服下的,是颗被烧过又重新发芽的心。“我设计的新型能量缓冲系统,

”陈景澜说,“能把外部能量波动转化成驾驶舱的温度调节。上次模拟能量风暴时,

驾驶舱里的温度保持在22度——像地面春天的风。”孙柔嘉的眼睛亮起来:“真的?

那等你做出来,我第一个去试。”她伸手碰了碰陈景澜的手腕,

他的脉搏在她指尖下跳得很快,“我以前总觉得,‘鲲鹏’是台没有温度的机器,

直到刚才……”她的声音低下去,“直到你把大褂披给我。”应急灯突然熄灭了。

黑暗像块湿布裹住两人,陈景澜能听见孙柔嘉的呼吸声,能感觉到她的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角。

他把能量晶举起来,淡紫色的光在黑暗里晕开,像颗跳动的星:“别怕,我父母说过,

能量不是冷的,是活的——像藏在金属里的心脏。”孙柔嘉的手慢慢往上挪,抓住他的手。

她的手心很凉,像块刚从维修箱里拿出来的扳手,陈景澜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

慢慢搓着:“小时候我怕黑,妈妈总把能量晶放在我枕头边,说‘这是爸爸的心跳,

会陪着你’。”“我也是。”孙柔嘉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弟弟走后,

我每晚都开着维修终端的小灯,看屏幕上的机甲蓝图——像看他的脸。

”她的手指抠进陈景澜的手心,“刚才被困在这里,我突然想起他说的话,‘姐,

要是你被困在机甲里,记得找个能给你暖手的人’。

”通道外突然传来“轰”的一声——是脉冲枪的声音。紧接着,门锁发出转动的声音,

应急灯重新亮起来。孙柔嘉猛地抽回手,陈景澜的手心空了一块,

像被人拿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门开的瞬间,强光涌进来,陈景澜本能地挡住她的眼睛,

听见赵辛楣的声音:“可算找到了!你们俩胆儿肥啊,敢在隔离区待这么久!

”赵辛楣的军装领口敞着,脸上沾着兽血,手里的脉冲枪还在冒烟。孙柔嘉弯腰捡起工具箱,

指尖碰到陈景澜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回去:“谢谢……刚才帮我。

”陈景澜看着她的马尾辫晃出通道口,突然喊:“明天食堂的糖心蛋,我帮你留两个!

你上次说想吃!”孙柔嘉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笑,阳光穿过她的睫毛,

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影:“好啊,我要糖心流出来的。”观测平台的风很大,

陈景澜的白大褂被吹得猎猎作响。赵辛楣靠在栏杆上,抽着合成烟,

烟雾在风里扭成细细的丝:“刚才查了中央控制系统的日志,那扇门的封闭指令,

是从C区控制终端发的。”陈景澜的瞳孔缩了缩:“C区是张副总的地盘。

”赵辛楣弹了弹烟灰,

里闪了一下:“孙柔嘉上个月拒了张副总的‘私人维修请求’——你以为这门是偶然关上的?

”陈景澜想起孙柔嘉刚才的笑,像朵开在金属缝隙里的花。

赵辛楣的声音像块冰:“‘鲲鹏’里的电路,每根线都有它的去处。

你是能量系统的核心研究员,她是维修部的技术骨干——别在错误的地方,

接通不该有的电流。”他把烟蒂扔下去,看着它掉进下面的云层里,

“上个月有个导航员和后勤员谈恋爱,结果后勤员的权限卡被篡改,

导致‘鲲鹏’偏离航线三公里——现在那导航员还在禁闭室里抄机甲安全守则。

”陈景澜望着远处的“鲲鹏”机翼,阳光照在金属外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能量晶,淡紫色的光还在跳,像孙柔嘉刚才的眼睛。风里传来食堂的饭香,

他突然想起明天要给孙柔嘉带的糖心蛋——要煮得糖心流出来,像某种温热的、跳动的东西,

像藏在金属里的星,终于要发芽了。“我知道。”陈景澜说,但声音轻得像被风刮走,

“但有些电流……是关不住的。”赵辛楣没说话。远处的天空里,

一群迁徙的飞鸟掠过“鲲鹏”的机翼,翅膀尖沾着阳光,像撒了把碎金。

陈景澜想起孙柔嘉刚才的手——凉的,却带着温度;想起她眼尾的细纹,

像被风刮皱的纸;想起她笑的时候,嘴角的梨涡里盛着幽蓝的光。那是铁皮包裹的真心,

比任何能量矩阵都更烫,比任何公式都更亮,像颗藏在金属里的种子,终于要冲破壳了。

晚上回到实验室,陈景澜坐在能量矩阵模拟器前,指尖悬在全息屏上。

他突然想起孙柔嘉的话——“机甲不是机器,是带着人走的家”。于是他修改了参数,

把能量缓冲系统的输出端,连到了驾驶舱的温度调节器上。全息屏上的蓝图亮起来,

红色的温度曲线像条跳动的线,最终稳定在22度——像春天的地面,像妈妈煮的姜茶,

像孙柔嘉手心的温度。窗外的“鲲鹏”机翼在月光下泛着银白,

陈景澜摸了摸脖子上的能量晶。淡紫色的光在晶体里跳着,像父母的心跳,像弟弟的橘子糖,

像孙柔嘉的笑——像所有藏在金属里的温柔,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处。凌晨三点,

陈景澜收到孙柔嘉的消息。她发了张照片:维修车间的机甲引擎盖上,摆着两个糖心蛋,

糖心流出来,沾在金属壳上,像朵绽放的花。配文是:“糖心蛋很好吃——谢谢你的心跳。

”陈景澜看着照片,突然笑了。他拿起笔,在能量矩阵的最后一页写下:“能量的终极意义,

是给金属以温度,给孤独以回应——给藏在铁皮里的真心,一个家。”窗外的风还在吹,

“鲲鹏”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像颗巨大的心脏,在宇宙里跳动着。

而在这颗心脏的某个角落,两个藏着伤口的人,

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温度——像两截被丢弃的金属,在黑暗里撞出了火花,

像两颗被风吹散的星,终于重新聚成了光。

5看不见的敌人新历39年的冬风裹着太空碎冰撞在“鲲鹏”指挥中心的舷窗上,

发出细碎的炸裂声。陈景澜摘下机甲操作手套时,

指腹还沾着液压油的腥气——刚结束第三轮“朱雀”机甲的关节应力测试,

他的后颈浸着一层薄汗,却被通风口灌进来的冷气冻得发紧。“陈工,咖啡。

”值班员小周把不锈钢杯放在他桌角,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加了半块糖,

你上次说——”话音未落,中央控制系统的红灯突然炸成一片。

警报声像滚烫的铁丝穿进耳朵,陈景澜的咖啡杯“当啷”砸在桌面上,

褐色液体溅到他的战术裤上,留下深色印子。小周的脸瞬间煞白,

手指抖得按不住全息屏的紧急关停键:“核心数据链——B区6号节点,数据在‘消失’!

”陈景澜扑过去时,全息屏上的蓝色数据流正像被无形的嘴啃食,

一段标着“机甲作战序列”的代码凭空缺了一角。他指尖飞快敲击界面,

调出访问日志——没有陌生IP,没有异常权限,甚至连系统的自我防御机制都没触发。

那截数据就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赵辛楣呢?”他吼道。

小周刚要回答,指挥中心的门被撞开。赵辛楣的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

发出沉重的回响——他眼窝青黑得像被人揍了一拳,制服领口敞着,

手里攥着一沓皱巴巴的报表,“B区、D区、外循环舱,已经三个节点出问题了。

”他把报表拍在桌上,纸页边缘卷着毛,“情报科说,昨天发给前哨站的巡逻路线,

收到时变成了星盗窝的坐标——要不是前哨站的队长多了个心眼,现在已经被团灭。

”陈景澜的手指按在报表上,指节泛白:“不是入侵?”“比入侵更糟。

”赵辛楣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烟,想起指挥中心禁烟,又塞回去,

“系统自己‘改’了数据。就像——”他顿了顿,“就像有人在它脑子里插了根针,

让它把黑的看成白的。”这时,走廊里传来皮鞋跟敲地板的声音。李梅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