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归来后脑勺的疼像有根烧红的针在扎，米小米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是自家堂屋那糊着旧报纸的屋顶——纸角被油烟熏得发黄，卷着边儿，风一吹还簌簌响，
露出底下斑驳的土墙。“死丫头！还敢躲？”尖利的女声像碎玻璃碴子扎进耳朵，
米小米下意识往旁边一偏头，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呼”地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
“哐当”一声砸在土墙上，碗片碎得满地都是，溅起的小瓷渣子还弹到了她的脚踝，
又凉又疼。是她奶奶，张桂兰。米小米猛地坐起身，
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节细得跟竹枝似的，
手腕上还留着前几天洗太多衣裳磨出的红印子。再往下看，身上穿的是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袖口磨出了毛边，下摆还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腰。这是她十五岁的样子！
她不是该在三十岁那年，为了给肺癌晚期的妈凑化疗费，在工地搬砖时踩空脚手架，
摔得血肉模糊吗？临死前她还看见叔叔米建国和婶婶刘翠花站在医院走廊里嚼舌根，
刘翠花笑得满脸褶子：“没了米小米这个摇钱树，王秀兰撑不了俩月！
到时候她家那套拆迁房，可不就全是咱明明的？”米建国还点头：“妈说了，
到时候就说建军哥当年欠咱的，这房得抵给咱！”还有她那爹，米建军，
就蹲在走廊尽头的墙角抽烟，烟灰落了一地，嘴里翻来覆去就两句话：“妈不容易，
让着点”“你叔家难，帮衬点”。就是这两句“让着点”“帮衬点”，
把她妈熬得肺都咳出血，把她和两个妹妹逼得连件新衣裳都穿不起，
最后她自己也摔死在工地上。“发什么呆？聋了？赶紧把你叔家那盆衣裳洗了！
”张桂兰叉着腰站在炕边，唾沫星子直接喷到米小米脸上，“还有，
中午必须给明明炖个鸡蛋！他明天要考初中，得补脑子！”米小米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她清醒——这不是梦，她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中考前一天。前世就是今天，张桂兰逼着她洗了三大盆衣裳，
还让她给米明明炖鸡蛋，她忙到半夜没复习，中考差三分没考上重点高中，只能去读职高，
早早进厂打工。而米明明拿着她妈偷偷塞的五十块“考试费”，考上了重点，
后来还占了她家的拆迁房。更让她恨的是，她妈王秀兰那年冬天感冒，咳嗽得直不起身，
想从张桂兰那儿拿五块钱买药，张桂兰却说“女人家哪有不生病的，挺挺就过去了”，
硬是拖到转成肺炎，落下了病根，最后才发展成肺癌。想到这儿，
米小米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抬头看着张桂兰，声音没高，却字字清楚：“我不洗。
”张桂兰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清，往前凑了凑：“你说啥？风大我没听见！”“我说，
我不洗我叔家的衣裳，也不给米明明炖鸡蛋。”米小米从炕上下来，
个头刚到张桂兰的肩膀，可脊梁挺得笔直，像棵刚冒芽的小树苗，“我明天也要考试，
我要复习，也要吃饭。”“反了你了！”张桂兰反应过来，
抬手就往米小米脸上扇——这丫头片子，以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天居然敢顶嘴？
2母女同心米小米早有准备，伸手一把抓住张桂兰的手腕。张桂兰的手又干又瘦，
指关节突出，常年干农活磨出的老茧糙得像砂纸，前世这双手没少扇她耳光。可现在，
米小米攥着她的手，纹丝不动。“奶，我吃的是我妈挣的饭，穿的是我妈缝的衣。
”米小米的声音里带着股压人的劲，“我妈在纺织厂一天干十二个小时，
手指都被机器扎破了，工资一分不少给你，你转头就给我叔买了辆永久自行车，
你还好意思说我吃米家的饭？”张桂兰被噎得脸涨成了猪肝色，
挣扎着要抽手：“你……你胡说！那钱是我替你们存着的！将来给你嫁人的时候用！
”“存着？”米小米冷笑一声，眼神里全是嘲讽，“我妈上个月感冒，咳嗽得睡不着，
想拿五块钱买药，你说家里没钱。结果第二天，我叔就骑着新自行车去镇上赶集，你忘了？
”这话刚落，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王秀兰探出头来，眼圈红红的，
鼻尖还泛着酸——她早就醒了，张桂兰骂米小米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可她不敢出来，
怕又被张桂兰骂“不下蛋的货”。“小米……”王秀兰的声音发颤，手还攥着围裙的角，
指节都白了。张桂兰一见王秀兰出来，立刻换了副嘴脸，一**坐在炕沿上，
拍着大腿嚎起来：“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娶了个不下蛋的媳妇，生了三个丫头片子！
大的现在还敢跟我顶嘴，这是要把我气死啊！我活着还有啥意思！”“你少说两句！
”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米建军扛着锄头从外面走进来，裤腿上沾着泥，
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他进门就看见张桂兰哭，眉头立刻皱起来。
米小米的心一沉——前世每次张桂兰一哭，她爹就不分青红皂白骂她和她妈。果然，
米建军把锄头往墙角一放，看向米小米：“小米，跟你奶道歉！长辈说你两句怎么了？
还敢顶嘴，没大没小的！”米小米看着她爹，心里又酸又冷。米建军不是坏人，就是太愚孝，
爷爷走得早，张桂兰一个人把他和米建国拉扯大，他总觉得“妈不容易”，
却忘了他的媳妇和女儿也不容易。前世他为了让张桂兰高兴，
甚至逼着刚满十八岁的她嫁给邻村的瘸子，就因为瘸子给了八千块彩礼，要给米明明买房。
“我不道歉。”米小米看着米建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爹，
我奶让我洗我叔家的衣裳，让我给米明明炖鸡蛋，可我明天也要考试，我也要复习。
我妈在厂里天天加班，手指都扎破了，工资全给我奶，我妈生病你不管，
我奶却把钱全给我叔，你觉得这对吗？”米建军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其实不是没察觉，前几天王秀兰半夜咳嗽，他想给她找点药，张桂兰说“家里没药，
挺挺就好”；还有米小米的钢笔尖弯了，想买支新的，张桂兰说“丫头片子用啥新钢笔，
凑合用”，可转头就给米明明买了个新书包。可他从小就被张桂兰教“要听妈的话”，
从来没敢想过“对不对”。张桂兰见米建军不帮她，哭得更凶了：“建军啊！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这是要反天了！你今天不收拾她，以后我在这个家就没地位了！
你就是不孝！”米建军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抬起手就要打米小米——他觉得“孝”就是要听妈的话，妈让他打，他就得打。
“你敢！”王秀兰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挡在米小米身前，看着米建军，
眼睛里满是绝望和愤怒，眼泪都掉下来了：“米建军！你醒醒吧！
你妈偏心建国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娘四个在这个家，过得像啥？小米明天要考试，
你不让她复习还要打她？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孩子吗？”米建军看着王秀兰通红的眼睛，
举起的手迟迟落不下来。他记得王秀兰嫁给他的时候，是个爱笑的姑娘，可这几年，
她笑得越来越少，眼里的光也快没了。张桂兰见王秀兰敢跟米建军叫板，
气得跳起来：“王秀兰！你个泼妇！你想造反啊！我告诉你，这米家还轮不到你说话！
”“我不想造反，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好好读书，好好吃饭。”王秀兰深吸一口气，
擦了擦眼泪，看向张桂兰，声音虽然发颤，却很坚定，“妈，以后小米和两个妹妹，
不会再伺候建国一家了。我挣的工资，我也要自己存着，给孩子交学费，给我自己买药。
”这话一出，不仅张桂兰愣住了，连米小米都惊讶地看着王秀兰。前世她妈一直忍气吞声，
直到最后肺癌晚期，都没敢跟张桂兰说一句硬话。怎么这一世，她妈像是变了个人？
米小米很快反应过来——是她刚才跟张桂兰顶嘴，给了她妈勇气。
她悄悄握住王秀兰的手，轻声说：“妈，别怕，有我呢。”王秀兰回头看了看米小米，
用力点了点头，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张桂兰缓过神来，指着王秀兰的鼻子骂：“你敢！
你的工资就是米家的钱！你凭什么自己存着？你要是敢私藏，我就跟你拼命！
”“你敢碰我妈一下试试！”米小米往前站了一步，挡在王秀兰面前，眼神冷得像冰，
“奶，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妈，欺负我和妹妹，
我就去村里说，去我叔单位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怎么偏心，怎么欺负儿媳妇和孙女的！
”张桂兰最怕的就是这个——她在村里一直装“好婆婆”“好奶奶”，
逢人就说“我对我家三个丫头比亲孙子还亲”，要是让村里人知道她苛待米小米母女，
她以后就没脸出门了。张桂兰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指着米小米，
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个小畜生！”就在这时，
院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接着是刘翠花的大嗓门：“妈！我家明明的衣裳呢？
我下午要去走亲戚，还得穿呢！”刘翠花掀开门帘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地上的碎碗片，
还有张桂兰气呼呼的样子，以及米小米母女俩紧绷的表情，愣了一下：“这是咋了？
谁惹妈生气了？”3家庭风暴张桂兰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扑过去抓住刘翠花的胳膊，
哭道：“翠花啊！你可来了！你看看你侄女，她反了天了！敢跟我顶嘴，
还敢不让我管她家的事！”刘翠花一听，眉头立刻皱起来，看向米小米：“小米，
你怎么跟你奶说话呢？赶紧给你奶道歉！长辈就是长辈，哪有你顶嘴的份？
”米小米冷笑一声，看着刘翠花——刘翠花穿着件花衬衫，
是去年米建国发了奖金给她买的，而她妈王秀兰，好几年都没买过新衣裳了。“婶婶，
我为什么要道歉？”米小米反问，“我奶让我洗你家的衣裳，我明天要考试，没时间洗，
这也有错？”“你考试怎么了？洗几件衣裳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刘翠花理直气壮地说，
“你奶让你洗，你就洗，哪那么多废话？你吃的穿的都是米家的，干点活怎么了？”“婶婶，
你家明明比我小两岁，他也有手，能自己洗衣服，为什么非要让我洗？”米小米往前一步，
眼神里全是嘲讽，“还有，我妈在纺织厂挣的工资，全给我奶，我奶又全贴给你家，
你家买了自行车，买了电视机，我家连个电风扇都没有，夏天热得睡不着，你觉得这公平吗？
”刘翠花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没想到米小米会把这话摆到台面上说。
她平时总跟邻居说“我家日子难，全靠我婆婆帮衬”，其实张桂兰贴给她家的钱，
全是王秀兰的工资。“你胡说什么呢！”刘翠花强装镇定，拉了拉张桂兰的胳膊，“妈，
这丫头片子小，不懂事，咱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没胡说。”米小米看着刘翠花，
“去年我妈生日，想让你家借块钱买斤肉，你说‘家里没钱’，
结果第二天你就去镇上买了块新手表，你忘了？”刘翠花被堵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
伸手就要推米小米：“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教训我？我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米小米早有防备，往旁边一躲，刘翠花扑了个空，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扶住了炕沿。
“你还敢躲？”刘翠花更生气了，撸起袖子就要再动手。“住手！”米建军突然开口，
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分，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刘翠花和张桂兰都愣住了，
转头看向米建军——以前不管她们怎么欺负王秀兰母女，米建军都只会劝“让着点”，
今天怎么突然护着她们了？米建军看着院子里的狼藉，又看了看王秀兰和米小米通红的眼睛，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想起昨天晚上，王秀兰偷偷给他塞了两块钱，
说“小米的钢笔尖弯了，你明天给她买支新的，别让妈知道”；他还想起前几天，
米小米放学回来，抱着二妹米丽丽哭，说“学校要交五块钱资料费，我没钱，
老师说不交就不让上课”。以前他总觉得“妈不容易，弟弟难”，
让媳妇和女儿让着点没关系，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让着点”，
让媳妇和女儿受了多少委屈。王秀兰的手因为常年在纺织厂干活，布满了裂口，
冬天还会流脓；米小米的鞋子破了，用针线缝了又缝，脚趾都露出来了。“翠花，
”米建军看着刘翠花，语气严肃，“以后你们家的衣裳，自己洗，别再让小米洗了。
小米明天要考试，得复习。”刘翠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哥！
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啊？我可是你弟媳妇！小米是丫头片子，考试有啥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