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八十大寿,亲朋满座,我亲手为她戴上了价值不菲的翡翠项链。她拉着我的手,
满脸笑容地宣布:“我名下五套房,以后都留给我儿子!”满堂喝彩。随即她话锋一转,
看着我说:“至于我的养老,就全靠我女儿了,她工作好,心又善。
”我当场取下她脖子上的项链,放回盒中。“妈,养老和房子,你只能选一个。”当晚,
我递交了支疆申请,从此山高水远,再不相见。01酒店宴会厅的水晶吊灯,
折射出千万道刺眼的光。光线晃得我眼睛发酸。周围亲戚们虚伪的笑脸,
在光影里扭曲成一幅幅怪诞的面具。他们举着酒杯,说着千篇一律的祝寿词,
每一句都像设定好的程序。我妈,赵秀兰,今天的主角,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绸缎唐装,
满面红光地坐在主位上。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堆满了志得意满的笑意。她紧紧攥着我的手,
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晚晚真是我的好女儿,这条项链,妈喜欢得不得了。
”她高高扬起脖子,让那串碧绿的翡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像是在展示一件战利品。
我为这条项链,付了半年的工资。可我没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一个笑的弧度都吝于给予。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酒精挥发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然后,她清了清嗓子,
高声宣布了那个早已在我意料之中的决定。“我名下五套房,以后都留给我儿子,林浩!
”“哗”的一声,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向我那二十八岁还游手好闲的弟弟投去艳羡的目光。
林浩挺着他那被啤酒喂养出来的肚腩,得意洋洋地冲众人拱手,像个得了赏赐的太监。
我看着他那副嘴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赵秀兰享受着众人的吹捧,
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烂菊花。她拍了拍我的手背,仿佛一种安抚,一种施舍。然后,
她话锋一转,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声音比刚才还要响亮。“至于我的养老,
就全靠我女儿了,她工作好,心又善。”一瞬间,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
同情、幸灾乐祸、理所当然,像无数根细密的针,齐刷刷地刺向我。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刹那间就冷了下去。三十年的付出,三十年的隐忍,
三十年自欺欺人的亲情幻想,在这一刻,被她亲手砸得粉碎。我是她的养老保险,
是弟弟的提款机,是这个家最方便的工具。却唯独不是她的女儿。心口的位置,空洞洞地疼,
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肉。我缓缓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愧疚,
只有不容置疑的安排和算计。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攥着我的手。然后,我站起身,
走到她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伸出手,托住她脖子上的翡翠项链。
冰凉的玉石触碰到我的指尖,寒意直达心底。“你干什么?”赵秀兰的笑容凝固了,
眼神里透出惊疑和一丝慌乱。我没有回答她。我的手指冷静而准确地找到了项链的卡扣。
“啪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取下项链,
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那个丝绒盒子里,盖好。然后,我将盒子放在她面前的转盘上,
轻轻一推。盒子滑到她面前,停下。我看着她那张错愕的脸,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妈,
养老和房子,你只能选一个。”说完,我转身就走。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赵秀란气急败坏的尖叫。“林晚!你这个白眼狼!你给我站住!”几个亲戚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地开始扮演和事佬。“晚晚,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快给你妈道个歉!”“就是啊,
你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能当众给你妈难堪呢?”“一家人,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成这样?”这些声音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每一个字都沾满了道德的唾沫星子。我没有理会任何人。我只是拨开人群,
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门。林浩躲在赵秀兰身后,探出头,用我能听见的声音嘀咕。
“不就是几套房子吗?至于吗?我看她就是嫉妒我!”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嫉妒?
我只觉得可笑,还有无尽的悲凉。我一步也没有停留,径直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酒店。
回到我自己用多年积蓄买下的小公寓,我打开了所有的灯。
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客厅的沙发上,放着我给林浩新买的游戏机。
茶几上,是我给赵秀兰买的进口保健品。衣柜里,挂着我给他们买的四季衣物。
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塞满了他们生活的痕迹,却唯独没有一丝属于我的温暖。真讽刺。
我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单位内部系统里,
一份援疆申请表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深吸一口气,握住鼠标,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姓名,
林晚。年龄,三十二。申请理由那一栏,我只填了八个字。服从组织安排,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提交。确认。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是赵秀兰和林浩的电话、微信,轮番轰炸。
我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名字,只觉得无比厌烦。我按下了关机键。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属于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证件。那些给他们买的东西,
我一样都没有碰。在书柜的最底层,我翻出一个旧相册。里面有一张我大学毕业时的照片。
照片里,我笑得一脸灿烂,赵秀兰和林浩站在我身边,脸上也挂着笑容。那时候的我,
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孝顺,总有一天能捂热他们的心。现在看来,我错了。
一块石头,是永远捂不热的。我将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连同相册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拖着行李箱出门了。我直接去了单位,
将签好字的申请表递交给了领导。领导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惊讶。“林晚,你想好了?
那边的条件可是很艰苦的。”我点点头,语气平静而坚定。“我想好了,主任。
我想换个环境。”领导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在申请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支持你的决定,年轻人有这种奉献精神,是好事。工作上的事,你放心交接。
”“谢谢主任。”我走出办公室,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再见了,我生活了三十二年的城市。
再见了,我那可笑又可悲的亲情。02支疆的申请,批准得异常顺利。
或许是我的履历足够优秀,又或许是那个岗位确实急缺人手。
我开始着手处理离职和交接工作,每天忙得像个陀螺。
赵秀兰和林浩见电话微信都联系不上我,终于按捺不住,直接闹到了我的单位。
那天我正在和同事交接项目,就听见外面传来赵秀兰特有的大嗓门。“林晚呢!
让她给我滚出来!这个不孝女!”紧接着是林浩帮腔的声音。“我姐就在这里上班!
你们别拦着我们!”整个办公室的同事都向我投来探寻的目光。我只觉得一阵疲惫和恶心。
他们总有办法将事情闹到最难堪的境地,用这种方式逼我就范。可惜,这次他们打错了算盘。
我没有出去,而是直接给我的律师朋友打了个电话。“喂,张律师,
有点私事想请你帮忙处理一下。”我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张律师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放心,交给我。他们这种行为已经涉嫌扰乱公共秩序了。”我挂了电话,
对一脸关切的同事们笑了笑。“没事,一点家庭纠纷,已经交给律师了。”说完,
我继续低头处理手头的工作,仿佛外面那场闹剧与我无关。没过多久,
保安和闻讯赶来的张律师就将他们“请”了出去。世界再次清静。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为了彻底斩断后路,我将名下这套小公寓挂到了中介网站上。价格低于市场价百分之十,
唯一的要求是,全款,尽快交易。果然,第二天就有人联系看房。
就在我和买家约好签约的当天,林浩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直接堵在了中介门店门口。
他一脸的理直气壮,拦住我的去路。“林晚!这房子你不能卖!”我冷冷地看着他。
“这是我的房子,我想卖就卖,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被我噎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喊道。
“怎么没关系!妈说了,你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这房子当然也是我的!”成年巨婴。
这是我脑海里冒出的唯一一个词。三十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
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我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
让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林浩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从小到大,
我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我警告你,林浩。”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这房子是我一分一分挣出来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直接报警。
”说完,我绕过他,径直走进了中介门店。身后传来林浩带着哭腔的叫喊,
他大概是回去找妈告状了。果然,不出半小时,我的手机开始震动。是各种亲戚的电话。
我一个都没接。然后,我被拉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家族群聊。
赵秀兰在群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我,说我不孝,说我殴打弟弟,说我猪狗不如。
那些语音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我面无表情地听着,
然后默默地点击了退出群聊。一个,两个,
三个……直到所有的家族群都消失在我的微信列表里。接着,我打开通讯录,
将那些所谓的亲戚,一个一个地拉进了黑名单。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房子卖得很顺利,当天就签了合同,办了过户。拿着银行卡里多出来的一笔钱,
我没有丝毫留恋。我打开手机,买了一张去往乌鲁木齐的单程机票。起飞时间,是明天清晨。
离开这个城市之前,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像一个悄无声息的影子,
抹去了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所有痕迹。飞机穿破云层,刺眼的阳光从舷窗外照进来。
我看着下方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心中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林晚,从今天起,你只为你自己而活。03飞机降落在地窝堡机场,走出舱门的那一刻,
我被一股干燥而凛冽的风包裹。天高云淡,视野的尽头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这里的空气里,
有一种旷远而苍凉的味道。我坐上前往工作单位的大巴,窗外的景色从城市逐渐变为戈壁。
广阔的天地间,人显得如此渺小。我被这种前所未见的景象震撼了,心中压抑许久的郁结,
似乎也在这无边的辽阔中消散了一些。我被分配到的,是南疆一个偏远县城的医院。
这里的医疗条件比我想象中还要艰苦。设备陈旧,人手短缺,很多科室都合并在一起。
但我没有时间感慨,几乎是放下行李的第二天,就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我穿着白大褂,穿梭在简陋的病房里。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碍,
很多时候都需要靠翻译或者手势来沟通。第一天接诊,我就遇到了一个棘手的病人。
一个**尔族的小男孩,突发高烧,伴有惊厥,情况十分危急。我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接过了我手里的听诊器。“别慌,我来看看。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沉静而锐利。
他就是周屿,我们科室为数不多的本地医生。他用流利的维语和孩子的父母沟通,
动作娴熟地进行检查,很快就做出了诊断。“急性脑膜炎,需要立刻腰穿确诊,上抗生素。
”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总算稳住了小男孩的病情。忙完之后,周屿递给我一瓶水,
对我笑了笑。“欢迎你,林医生。我是周屿。”他的笑容很温和,冲淡了他外表的严肃感。
“谢谢你,周医生。我叫林晚。”他带着我熟悉医院的环境,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晚上,
我躺在简陋的宿舍床上,窗外是无尽的黑夜和呼啸的风声。刺骨的孤独感,
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包裹着我。这里没有我熟悉的一切,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我睁着眼睛,
看着天花板,直到天色微明。为了尽快适应,我开始像海绵一样吸收新的知识。
我买来了维语教材,一有空就跟着手机软件学习。工作虽然辛苦,
但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每当看到病人康复出院时脸上露出的笑容,我就觉得,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一天下午,我和周屿一起下乡巡诊。回来的路上,
我们的吉普车在戈壁滩上抛锚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也没有信号。
我们只能等待明天路过的车辆。夜幕降临,戈壁的星空格外璀璨,银河像一条发光的绸带,
横贯天际。我们生了一堆篝火,坐在火堆旁。跳动的火焰,映着周屿沉静的侧脸。
“后悔来这里吗?”他突然问。我摇了摇头。“不后悔。”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你看起来,不像只是为了‘奉献’才来的。”他的直接,让我有些错愕。
也许是这片星空太过温柔,也许是这篝火太过温暖,也许是我压抑得太久了。我第一次,
向一个陌生人,吐露了我的故事。我讲得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从我毕业工作,
到如何贴补家用,如何为弟弟买房还贷,再到那场荒唐的寿宴。周屿一直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地往火堆里添一根柴。等我说完,他才递给我一个水壶。
“喝点水吧。”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都过去了。”我接过水壶,
仰头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进胃里,也仿佛流进了心里。是啊,都过去了。那一晚,
我们聊了很多。他给我讲了这里的故事,讲了他的病人,讲了他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
我们坐在星空下,彻夜长谈。天快亮的时候,**在车轮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
我感觉有人给我披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那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04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转眼我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也能用简单的维语和当地人交流。而远在几千公里外的老家,赵秀兰和林浩的生活,
却开始乱了套。发现我是铁了心不回去,赵秀兰开始慌了。没有了我这个“提款机”,
林浩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却一时改不过来。他以前用的信用卡,都是我帮他还的。现在,
账单像雪片一样飞来,他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很快,催债电话就打到了赵秀兰那里。
赵秀兰一辈子都要面子,哪里受过这种气,被催债的人一吓唬,当场气得心脏病发作,
住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赵秀兰终于想起了我这个被她“泼出去”的女儿。
她让林浩想尽一切办法联系我,让我打钱回来。林浩像个无头苍蝇,通过我以前的朋友,
辗转打听到了我工作的医院。那天下午,我刚做完一台手术,脱下手术服,
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我划开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了林浩带着哭腔的声音。“姐!
姐!你快救救我们吧!”我握着手机,一言不发。“妈病了,心脏病,现在住院呢!
医生说要一大笔钱!姐,你快打点钱回来吧!”他哭诉着,把情况说得有多惨就有多惨。
我静静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她有儿子。”我的声音冰冷得像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