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正厅里，气氛微妙。
沈清辞端坐主位，淡紫裙裾如云铺开。她垂眸啜着茶，神色平静。
阶下立着个圆脸嬷嬷，头戴银簪，衣饰体面，笑意里藏着精明——正是内院管事王氏。
「王妃娘娘万福。」王管事行礼如仪，语气恭谨却暗藏轻慢，「娘娘初来乍到，怕是对王府规矩不熟。老奴打理内院多年，不敢有丝毫疏忽。娘娘若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吩咐老奴便是。」
话里话外，是要将新王妃架成「富贵闲人」。几个随她而来的大丫鬟互相递着眼色，嘴角隐现讥笑。
青黛气得眼眶发红，却不敢发作。
沈清辞慢条斯理放下茶盏，瓷盏与桌面轻叩，发出清脆一响。她目光扫过那几个丫鬟，声音不高却透着冷意：「本妃与管事说话，何时轮到下人挤眉弄眼？」
丫鬟们吓得慌忙低头。
王管事笑容微僵，忙赔不是：「娘娘息怒，是老奴管教不严……」
「既然知道不严，便该好好管教。」沈清辞打断她，目光如刃扫来，「王府规矩：主子问话，下人插嘴，是为不敬。王管事在府中这些年，倒要本妃来教规矩？」
王管事心头一凛——这新王妃，竟不似传闻中那般软弱可欺。
「老奴不敢。」
「不敢最好。」沈清辞语气淡然，却自有一股威压，「王爷既将内院托付于本妃，从今日起，一应事务须报本妃知晓。库房钥匙和对牌，午膳前送去本妃房中。」
王管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愕与抗拒：「娘娘！府中事务繁琐，骤然交接恐生乱子，不如让老奴……」
「乱？」沈清辞挑眉轻笑，眼波流转间暗藏锋芒，「王管事是质疑本妃的能力，还是觉得本妃不配掌中馈？」
话音虽轻，压力却如山沉。王管事额角沁出汗珠：「老奴绝无此意！」
「那便照本妃说的做。」她起身，衣袂轻扬，「另，本妃听闻后罩房关着位周嬷嬷，是王爷乳母的亲人。带本妃去瞧瞧。」
王管事脸色骤变，指尖绞住帕子：「娘娘！那婆子疯了，神志不清，又冲撞过王爷，污秽不堪，恐惊了娘娘！」
「带路。」沈清辞只吐出两字，语气不容置疑。
后罩房阴湿霉暗。破榻上躺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面色灰败，胸口微弱起伏，似风中残烛。
王管事强撑镇定：「娘娘您看，这婆子确实不行了，免得晦气……」
沈清辞却径直上前，指尖搭上老妇腕脉。脉象微弱凌乱，是多种毒物侵蚀之象，又兼长期饥馑忧思，已近油尽灯枯。
她眉头轻蹙，自袖中取出随身银囊，展开是排细如发丝的银针。
「娘娘，这……」王管事惊呼。
沈清辞手起针落，银针精准刺入周嬷嬷头顶、胸腹要穴，动作行云流水，透着医者的笃定从容。
青黛与王管事皆看得呆住。
须臾，周嬷嬷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灰败面上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
沈清辞拔针，对青黛道：「去我房中取左边抽屉的白瓷瓶，温水化开半瓶，喂她服下。」
「是！」青黛眼含敬佩，快步而去。
王管事脸色惨白。
沈清辞转身，目光如冰：「周嬷嬷是中毒之症，非疯病。王管事，你说她冲撞王爷被囚——如今看来，怕是有隐情吧？」
「娘、娘娘明鉴！老奴不知情啊！」王管事扑通跪地，浑身发抖。
正此时，门外传来一道低沉冷峻的男声：「王妃娘娘。」
沈清辞回首，只见玄衣暗卫立在门口，正是萧执贴身之人。他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疏离：「王爷有令：内院事务，即日起皆由王妃决断。若有不忠不义、欺上瞒下之徒，王妃可先行处置，再行禀报。」
目光扫过瘫软的王管事，他声音更冷：「王爷说，王妃的令，便是他的令。」
王管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沈清辞心念微动——萧执这支持来得及时，亦足够有力。
「来人。」她声音清越，带着初掌权柄的威仪，「将王管事带下去严加看管！待本妃查明周嬷嬷一事，再行发落！」
两名婆子应声而入，将王管事拖走。
屋内重归寂静。
沈清辞走到窗边，日头已高。第一步，成了——她在宸王府，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
青黛正小心地喂着周嬷嬷药，暗卫却未退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娘娘，王爷还有话。」
沈清辞侧耳。
「三皇子府今日递了帖子，邀王爷与娘娘三日后过府一聚，说是……为娘娘庆贺新婚。」
指尖微顿，茶盏中的涟漪荡开。
阳光斜斜切进来，她眼底寒意骤凝。
萧元启，沈清柔——
这就等不及了？
也好。
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