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年同学会，岑薇被推上游戏台。
传递纸巾的唇齿触碰间，衬衫纽扣崩开闪光灯刺目。
邬岱收到视频时，正调试着价值百万的录音设备。
“玩得开心吗？”他轻敲鼠标，所有起哄者的通话瞬间被监听。
偷税漏税证据匿名寄给税务，出轨视频发给各自配偶。
“脏了的东西，”邬岱将离婚协议推给哭泣的岑薇，“就该处理掉。”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书房里亮得刺眼，嗡嗡地震动带着股急躁。
邬岱刚把最后一根线缆连接好，指尖还残留着金属接口的冰凉触感。这台最新款的广博多通道录音设备，花了他小半年积蓄，安静地伏在宽大的实木桌面上，指示灯像蛰伏野兽的眼睛，幽幽地亮着红光。他瞥了一眼屏幕发光的源头，是岑薇发来的信息。
“同学会，晚点回，别等。”
文字冰冷，透着股例行公事的敷衍。邬岱没什么表情，拇指在屏幕上一划，消息消失。他习惯了。结婚五年，不是七年，但那股温水煮青蛙似的麻木，早就渗到了骨头缝里。他端起桌角的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在舌根蔓延开，像极了这日子。
手指在昂贵的录音设备控制面板上滑过，复杂的旋钮和按钮在他手下温顺无比。他在调试灵敏度，确保它能捕捉到最细微的空气震动。这玩意儿，是他吃饭的家伙，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完全掌控的东西。
突然，手机又疯了似的震动起来。不是岑薇，屏幕上蹦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孙鹏。邬岱记得他，岑薇高中那会儿一个咋咋呼呼、挺能来事的男同学。
他皱了皱眉，划开接听。
“喂？邬老板吧？哈哈！打扰打扰！”孙鹏的声音像开了闸的洪水，带着点亢奋的醉意猛地灌进耳朵，背景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声的喧嚣，吵得邬岱太阳穴一跳。“跟你汇报一下啊，嫂子今晚可是大放异彩！风采不减当年！”
邬岱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叩着冰凉的桌面。那台广博录音设备的指示灯，红光似乎闪得更锐利了些。
“哎哟！你是没看见！”孙鹏的嗓门又拔高了一截，兴奋得像亲眼捡到了金元宝，“咱们玩了个大的，真情大冒险！嫂子太够意思了，二话不说就上了！那场面……啧啧啧，绝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话音刚落，手机又一阵急促震动。一个视频文件顶着孙鹏的名字跳了出来。
邬岱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瞬，然后平静地点了下去。
视频的画面很晃，光线迷离混乱，典型的KTV包厢环境。镜头晃过几张模糊的、带着酒气的脸，最终定格在中央。
岑薇站在那里。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丝质衬衫，衬得皮肤很白。此刻她脸上带着一种邬岱很少见到的、混合着酒精**和群体压力下的亢奋红晕，眼神有些飘忽。她对面，站着另一个男人，邬岱模糊记得叫李铮，当年也是岑薇班上的活跃分子，此刻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来来来，李铮，考验你肺活量的时候到了！”镜头外响起孙鹏熟悉的、煽风点火的大嗓门，“纸巾叼稳了！传给薇薇！必须嘴对嘴接过去！不能掉！掉了罚三杯！”
起哄声瞬间爆炸。“接过去！”“李铮你小子有福了！”“薇薇别怂啊！”
李铮笑嘻嘻地把一张薄薄的纸巾叼在嘴上的一角，朝着岑薇凑近。岑薇似乎想往后缩，但左右都是人，肩膀被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同学赵蔓热情地推着。赵蔓的声音尖利地穿透嘈杂：“薇薇别害羞嘛！游戏而已！大家乐呵乐呵！李铮又不会吃了你！”
岑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抗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架在火上的尴尬和骑虎难下。在周围更加狂热的“亲一个！亲一个！”的呐喊声中，她像是终于被推到了临界点，心一横，微微踮起脚，闭上眼睛，朝着李铮嘴上那片白色的纸巾凑了过去。
两张脸在迷幻的灯光下贴得很近。李铮的眼角得意地弯着。就在岑薇的唇即将触碰到那纸巾的一刹那，“嗤啦——”一声轻响，在喧嚣的背景音里几乎微不可闻，却又无比清晰地传了出来。
岑薇那件酒红色丝质衬衫领口下，一颗小小的珍珠纽扣，也许是拉扯，也许是布料太脆弱，突然崩开了！
一小片雪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闪烁的镭射灯光下。
“喔——！！”人群爆发出更响、更刺耳的怪叫和口哨声，带着**裸的调笑和猥亵意味。
“李铮你小子行啊！”“薇薇这福利送的！”“手机呢？拍下来！快拍下来！”
闪光灯如同毒蛇的信子，毫无顾忌地、此起彼伏地亮起，狠狠地舔舐着岑薇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和那片刺眼的**。
视频晃动得更厉害了，最后定格在岑薇猛地用手捂住领口，惊慌失措地后退，脸上血色褪尽，而李铮和孙鹏那几个男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的得意笑容。赵蔓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忙着掏出自己的手机继续拍。
视频结束，画面陷入黑暗。
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咖啡杯早已被邬岱搁在桌面上，杯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印。那台广博录音设备幽暗的红光映着他半边脸，另一半沉浸在更深的阴影里。
他脸上没有任何暴怒的征兆。没有青筋暴跳，没有咬牙切齿。只有一种极致的冷，仿佛冰封万年的冻土，所有的情绪都被瞬间冻结、压缩、沉到了最底层的深渊。眼神空洞地盯着已然变黑的手机屏幕，像是穿透那层玻璃，看到了包厢里那令人作呕的一幕。
手指，却异常稳定地伸向了那台刚刚调试好的广博录音设备。冰冷的启动按钮被按下。
“滴——”
一声轻响，机器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指示灯由红转绿，稳定地亮着。细微的电流声在绝对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屏幕亮起，复杂的波形图开始跳跃。
邬岱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眼。他点开通信录，精准地找到了孙鹏的名字。拨号，接通。
“喂？邬老板？哈哈，视频看了吧？够不够劲爆？”孙鹏的声音依旧带着醉醺醺的兴奋，背景是持续不断的哄笑声和音乐，“嫂子真放得开！咱们老同学都……”
“玩得开心吗？”邬岱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平得像一条冻结的河面，没有任何起伏，也听不出丝毫情绪。他说话的同时，目光落在录音设备的屏幕上，一个代表孙鹏通话的绿色声道波纹剧烈地跳动着，清晰得连他话语里每一个得意的尾音都纤毫毕现地捕捉了下来。
“开心！太开心了！”孙鹏完全没察觉出异样，在那边扯着嗓子嚷嚷，“邬老板，你太有福气了！薇薇现在更有味道了……”
“嗯，”邬岱应了一声，极轻。他的手指在录音设备的一个旋钮上轻轻拧动着，像在调整一件精密乐器的音准。屏幕上的波形随着他的动作，被滤掉了背景杂音，只剩下孙鹏那令人作呕的声音被清晰地放大、留存。
“替我谢谢薇薇，”邬岱的声音依旧平稳，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让她……尽兴。”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邬老板大气！”孙鹏那头拍着胸脯保证，伴随着一阵猥琐的哄笑。
通话结束。
邬岱放下手机。书房里只剩下录音设备运行时的轻微蜂鸣，还有他自己缓慢、悠长、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呼吸声。他靠进宽大的椅背里，身体完全放松，仿佛刚才只是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
幽绿的屏幕光映着他深刻的轮廓，那双刚才还空洞的眼眸深处，冰层之下，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缓慢地裂开，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深黑。他看着屏幕上代表孙鹏那条音轨的完美录音曲线，眼神像在看一件即将被拆解的猎物。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了一下。不是笑，是冰棱断裂的弧度。
岑薇，还有那些包厢里刺眼的闪光灯、恶意的哄笑……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台精密仪器幽冷的绿光，无声地笼罩了进去。
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