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出的设计稿精选章节

小说:未寄出的设计稿 作者:Y777777 更新时间:2025-10-23

六月的风裹着梅雨的潮气,灌进周棠新租的工作室。临街的玻璃窗上凝着一层薄雾,

把窗外的梧桐树晕成模糊的绿影。工人扛着旧文件柜走过时,

金属柜脚在刚刷过乳胶漆的水泥地上拖出刺耳鸣响,

像指甲刮过铁皮——新漆的淡白气味混着旧木头的霉味,在空气里缠成一团,

让她想起大学画室里,颜料与松节油混合的味道。她指尖捏着的白瓷咖啡杯晃了晃,

褐色液体溅在米白色西装裤上,晕开一小片不规则的污渍。

这是她经营“棠筑设计工作室”五年练出的精致:每天早上现磨的蓝山咖啡,

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套装,连钢笔都要选银灰色的金属款——可此刻,

那片污渍像一道裂缝,漏出底下藏了十年的慌张。“周**,这柜子底下卡了个铁盒,

要拿出来吗?”工人的声音从柜子后传来,带着一点吃力的喘息。周棠抬眼时,

那只藏青色铁盒正斜斜地卡在柜底与地面的缝隙里,边角被岁月磨得发亮,

露出底下的银白铁皮。盒盖上歪歪扭扭的“棠”字格外刺眼——是22岁那年,

陆则用美工刀一点点刻的。她记得那天在画室,他蹲在地上,左手按着铁盒,右手捏着刀,

指尖被刀片划了道小口子,血珠渗出来,

他却笑着把盒子推给她:“这样你的秘密就只有我能打开。”心脏像被一只冷手攥紧,

连呼吸都变得发沉。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时,真丝裙摆扫过地面的灰尘,留下一道浅痕,

可她顾不上拍。指尖碰到铁盒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麻得她指尖微微发抖——这只盒子,她毕业后就锁进了旧书柜最底层,

搬了三次家都没舍得扔,却也没敢再打开。铁盒的锁早锈成了褐色,

轻轻一掰就“咔嗒”一声开了。里面铺着一层泛黄的纸巾,是当年她特意选的草莓图案,

如今图案已经模糊,只剩下淡粉色的印子。纸巾里裹着三样东西:一张卷边的老厂房照片,

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软;一叠画满线条的设计稿,纸页边缘微微卷曲;还有一封牛皮纸信封,

封皮上“陆则亲启”四个字写了又划,墨团叠着墨团,

像她当年反复拿起笔又放下的犹豫。最先撞进眼里的是设计稿。A3纸被对折过两次,

展开时纸页发出“簌簌”的轻响,像旧时光里的叹息。铅笔勾勒的老厂房平面图上,

陆则标志性的硬朗线条里,

混着她当年偷偷加的软乎乎弧线——他总说她画的线条“没力气,像棉花糖”,

却还是把她画的软装部分原封不动地留在图上。西南角落地窗的草图旁,

有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太阳,用橘色铅笔涂了颜色,太阳底下藏着极小的“棠&则”,

后来被她用橡皮擦了又擦,只留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印痕,

像极了她当年没敢说出口的“我想和你一起”。她指尖抚过那些线条,

HB铅笔的凸起质感还清晰可辨,

仿佛能摸到当年陆则握笔的力度——他画图时总喜欢把铅笔削得很尖,线条利落,

像他的人。周棠突然想起某个冬夜,画室里的暖气坏了,玻璃窗上结着一层薄霜。

两人挤在一张桌子前赶稿,她的手冻得发僵,连铅笔都握不稳。陆则见状,

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呵着热气说:“等我们赢了比赛,

就把老厂房的落地窗改成这样,冬天能晒到一整天的太阳,你就不用总冻手了。

”他的口袋里有淡淡的樟脑丸味,混着他身上的洗衣粉味,是她后来再也没闻到过的安香。

决赛前一天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陆则举着这张设计稿,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

连额前的碎发都透着兴奋:“答辩时我负责讲结构,你讲软装,咱们肯定能拿奖。

到时候拿着奖金,就去跟房东签合同,把老厂房改成工作室,怎么样?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好像是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沾了点画室的颜料,

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妈突然生病,我得回家照顾,决赛……你自己去行不行?

”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怕看到他的期待,会忍不住说出真相。铁盒最底下压着那封信,

信纸是当年学校超市买的格子纸,右上角“校园文具店”的logo已经褪色,

边缘还有一点咖啡渍——是当年她不小心洒的,后来用纸巾擦了很久,

还是留下了淡褐色的印子。拆开信时,纸页边缘的折痕刮得指尖发疼,

里面只写了三行:“陆则,其实我没去家里,我去实习了。我知道你肯定会生气,

可是我……”后面的字被黑色水笔划得面目全非,墨汁渗到背面,晕成一小团黑雾,

像她当年堵在喉咙里的话。她记得那天写这封信时,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她索性用钢笔把剩下的部分划掉,只留下末尾孤零零的“对不起”,

笔尖用力得把纸戳出细小的洞,仿佛这样就能把愧疚藏起来。

眼泪突然砸在“对不起”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周棠想起陆则得知她不参赛时的样子——他站在画室门口,

手里攥着刚打印好的答辩PPT,封面上还贴着他们一起剪的小太阳贴纸,边角有点卷。

听到她的话时,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眼睛里的光像被风吹灭的蜡烛,一点点暗下去。

不是生气,是像被抽走了力气的失望,连肩膀都垮了下来。沉默了很久,

久到画室里的挂钟“滴答”响了好几声,他才轻轻说:“我以为我们要一起拼一次。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得她心口发疼。她当时怎么敢抬头?

只敢盯着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那颗纽扣有点松,是她前几天帮他缝的,线脚还不太整齐。

她小声说:“星途的实习机会太难得了,我赌不起。”她甚至不敢说“我怕”,

只敢用“赌不起”来掩饰自己的懦弱。“赌不起”三个字,她后来想了无数次。

这五年,她从星途的实习生做到项目主管,辞职开了自己的工作室,

客户送的奢侈品堆在衣帽间,从香水到手表,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可每个深夜,

当她独自一人坐在工作室里,翻着旧物时,总会想起那间老厂房。去年她回了一趟家乡,

特意绕到旧工业区——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原来破旧的木窗被改成了弧形落地窗,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去,亮得晃眼。可站在楼下的人,只有她一个,风卷着落叶,在脚边打转,

像没人回应的叹息。工人把文件柜摆好,拍了拍手上的灰,问她:“周**,

这铁盒要不要放进新柜子里?”周棠把信和设计稿小心地放回铁盒,

手指轻轻抚平纸页的褶皱,然后把铁盒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段不敢触碰的回忆。

“我自己放。”她声音有点哑,走到新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

汽车的鸣笛声、行人的说话声混在一起,却显得格外空旷。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

暖得像当年的画室,可她却觉得冷——没有当年陆则口袋里的温度,再暖的阳光也没用。

她摸着铁盒上的“棠”字,指尖反复摩挲着那道刻痕,

第一次敢正视自己的内心:这些年她看似走得顺,其实一直在后悔。不是后悔选了实习,

是后悔当年没敢和他一起赌,没敢说一句“我们一起拼”,没敢相信他们的设计,

也没敢相信他。周棠坐在落地窗旁的地毯上,铁盒放在腿上,盒盖敞开着,

里面的设计稿露出来一角。她手里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日记——是当年的实习日记,

封皮上还贴着陆则送的小太阳贴纸,边角已经卷了,贴纸的颜色也淡了很多。她翻开第一页,

日期是2016年6月12日,她22岁生日的前一天,

纸页上还留着一点淡淡的草莓味,是当年蛋糕的味道。那天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

其他室友都回家了。陆则去打印店取设计稿,临走前给她买了一个草莓蛋糕,放在桌上,

盒子上用马克笔写着“祝棠棠生日快乐,我们一定赢”,字迹龙飞凤舞,是他一贯的风格。

她坐在桌前,看着蛋糕盒,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既期待明天的决赛准备,

又有点紧张——他们的设计稿能不能获奖,能不能拿到奖金,

能不能把老厂房改成工作室。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放在蛋糕盒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

上面跳出“星途设计HR”几个字。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赶紧接起电话,

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周棠女士,恭喜你通过我们的面试,明天可以来公司报到实习,

实习通过即可留用。”HR的声音很职业,却像一道惊雷,炸得她脑子发懵。

星途是业内顶尖的设计公司,她半年前投递了简历,面试时HR说“竞争很激烈,

我们会在一周内通知结果”。她等了一个月都没消息,早就以为没希望了,

可偏偏在决赛前三天,收到了这个消息。决赛在6月18日,

需要停课一周留在学校准备答辩,

还要和陆则一起修改设计稿的细节;而实习要求明天就到岗,每天朝九晚五,周末还要加班。

两者像两条岔路,一条通往她和陆则的梦想,一条通往所有人都认可的“稳定”,

她站在中间,进退两难。“请问……可以推迟几天报道吗?我这边有点事。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抱歉,周女士,这次实习名额很紧张,明天是统一报到时间,

无法推迟。如果你无法按时到岗,我们会把名额留给其他人。

”HR的声音没有商量的余地。挂了电话,她坐在椅子上,脑子一片空白。

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星途的地址,离学校很远,在城市的另一端。

她想起妈妈中午打的电话,妈妈的声音带着疲惫:“棠棠,隔壁小芳进了国企,

每个月工资稳定,还交五险一金。你那个比赛能当饭吃吗?家里的冰箱该换了,

你爸的药也快没了,还是找个稳定工作靠谱,我们供你读大学不容易。

”妈妈的话像石头压在心上,她家境普通,父母都是普通工人,

供她读设计专业已经花了很多钱。如果她放弃星途的实习,万一比赛没获奖,

不仅拿不到奖金,还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到时候既对不起父母,

也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如果她去实习,陆则一个人能完成答辩吗?

他们一起画的设计稿,很多细节只有她知道,比如软装配色的灵感来源,

比如落地窗的尺寸设计……宿舍门被推开,陆则拿着一叠设计稿走进来,脸上的笑藏不住,

额头上还带着点汗:“打印好了!你看这个配色,我特意让老板用了最好的油墨,

答辩时肯定能惊艳评委。对了,我今天去旧工业区了,房东说只要我们拿了奖,租金打八折,

还能免三个月的物业费,以后我们的工作室……”他从包里掏出那张老厂房照片,

照片上的红砖墙很显眼,旧木窗敞开着,能看到里面空荡荡的空间。他眼里的光,

让那栋旧房子变成了童话里的城堡——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工作室的布局,哪里放绘图桌,

哪里放样品架,哪里放他们一起买的多肉。周棠赶紧把手机扣在桌上,

怕他看到屏幕上的实习通知。指尖攥得发白,指甲陷进掌心,有点疼,

可她却感觉不到——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怕他说她“功利”,更怕自己会忍不住放弃实习,跟他一起去比赛。“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则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放下设计稿,走到她身边,伸手想摸她的额头,

“是不是昨晚熬夜改稿累到了?”周棠下意识地躲开,头发垂下来遮住脸,

声音有点闷:“没事,可能有点累。对了,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跟你说点事。

”她不敢看他,怕自己的眼神会出卖内心的犹豫。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宿舍的风扇“嗡嗡”转着,吹得窗帘轻轻晃动。她脑子里全是妈妈的话,

全是星途的实习通知,全是陆则眼里的光。她甚至想过,要不要跟陆则坦白,

问他“我们能不能一起赌一次”,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输,

怕自己赌不起,也怕连累陆则。第二天,她约陆则在学校的梧桐道见面。

春天的梧桐叶刚长出来,嫩绿色的叶子像小巴掌,飘在他的肩上。

他穿的白衬衫是她送的生日礼物,领口有点松,是她前几天帮他缝的。

他手里拿着那本老建筑手绘集,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棠棠&则则的梦想”,

字迹旁边还画了个小太阳。“怎么了?这么严肃。”陆则笑着揉她的头发,

指尖的温度落在发顶,暖暖的,可她却不敢抬头,怕看到他的眼睛。周棠盯着他的白球鞋,

鞋尖有点脏,是昨天去旧工业区时沾的灰。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我妈突然生病,

住院了,我得回家照顾她,决赛……我可能去不了了。”她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半是装的委屈,一半是真的愧疚——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不敢说出真相。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梧桐叶“沙沙”的声音。久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像要撞破胸口,她才敢偷偷抬头看他。陆则的笑容不见了,眉头皱起来,声音很轻,

没有一丝怀疑:“严重吗?要不要我陪你回去?我跟老师请假,陪你一起照顾阿姨。

”他说着,伸手想帮她擦眼泪,指尖快要碰到她的脸颊时,她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不用,我爸在医院陪着,我回去看看就好。决赛你自己去行不行?”她的声音更哑了,

眼泪砸在梧桐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当然行,

”陆则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眼里全是信任,没有一点责怪,“你赶紧回去照顾阿姨,

答辩的事交给我,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庆祝,好不好?”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像在安慰她,“别担心,我会把我们的设计稿讲清楚的,肯定能拿奖。”他的信任像针,

扎得她心口更疼了。她转过身,不敢再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会说出真相。

“我先去收拾东西,下午的火车。”她说完,就快步往前走,不敢回头。走了几步,

身后传来陆则的声音:“棠棠,照顾好自己,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还有,这个给你。

”她回头时,看到他手里拿着那本老建筑手绘集,“你带着,想我的时候就看看,

等你回来,我们继续画。”她接过手绘集,封面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暖的。她没说话,

只是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跑开——她怕再停留一秒,就会改变主意。眼泪掉得更凶了,

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这个谎言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其实她没有回家,

而是去了星途报到。实习第一天,主管就派她跟着做一个五星级酒店的软装设计,

给了她一堆资料,让她下班前出三个方案。她坐在格子间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要求,

脑子里却全是陆则的脸,全是他们一起画的设计稿。加班到晚上十点,她走出公司大楼,

晚风有点凉,吹得她打了个寒颤。手机突然弹出同学发来的微信,是一段决赛现场的视频。

她点开视频,心脏瞬间揪紧——视频里,陆则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他们一起画的设计稿,

背景板上“青年设计师大赛决赛”几个字格外醒目。他穿了件不合身的西装,

是向同学借的,领口有点大,头发梳得很整齐,可脸色苍白得像没血色。

“这个设计稿是我和周棠一起完成的,她因为家里有事没能来,”他的声音有点抖,

手指紧紧攥着设计稿的边角,指节都发白了,“接下来,

我会尽量把她负责的软装配色讲清楚。”评委席上有人问:“软装配色很特别,

为什么选这种撞色?比如客厅的姜黄色沙发和深灰色地毯,反差很大,

是有什么特别的考虑吗?”陆则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设计稿,然后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一点怀念:“这部分是周棠负责的,她对色彩很敏感。

她说老建筑的墙面是红色的,有点厚重,用明亮的色彩能让空间更有活力,

像……像旧时光里的新希望。她还说,姜黄色像太阳,深灰色像夜晚,

这样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能感受到温暖。”周棠站在地铁站里,看着视频里的陆则,

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手里攥着星途的实习工牌,塑料牌硌得手心生疼,

可她不敢给陆则打电话,甚至不敢回他的微信——他下午给她发了微信,

问“阿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她只回了“好多了,你专心答辩”,

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打,怕自己的声音会出卖谎言。实习日记里,

6月18日那天只有一句话:“今天加班到十点,星途很好,同事都很专业,

主管也很认可我,可我总想起陆则画的老厂房草图。”后面画了个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