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女人第1章

小说:山神的女人 作者:永恒家的猫 更新时间:2025-10-24

她被村民献祭给山神那夜,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闯进了山洞。

他攥着她腕骨的手烫得惊人:「想活命就跟我走。」

后来她随他走出桃花源,看遍他说的霓虹大厦、车水马龙。

直到他未婚妻找上门,笑着问我:「你真以为现代人还信山神新娘这种童话?」

当晚整个城市电路瘫痪,所有屏幕**浮现——

「谁告诉你们,山神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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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底的光线是浑浊的,带着一种陈旧绢帛被水浸透后的昏黄。

空气里浮动着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更奇异的、若有若无的甜香,从石壁深处渗出来,像某种沉睡之物悠长的呼吸。

云岫就在这片昏浊里,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

她穿着那身过于宽大、绣纹繁复的「嫁衣」,绯红的料子在晦暗光线下成了凝固的血色。。

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流水般披散下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只露出一段白皙得有些刺目的脖颈,以及一双安静望着虚空的眼。

那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没有恐惧,也没有期盼,只是空。

空得像山涧里积了千年的寒潭,偶有落叶划过,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身下的石台被打磨得光滑,是无数个被送来这里的「新娘」用身体磨平的。

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干枯的花枝,早已褪尽了颜色,还有半截断裂的玉簪,蒙着厚厚的尘。

前人留下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她们的结局。

献祭的仪式在天黑透前就完成了。

村民们将她送到洞口,巫祝念念有词,洒下混着符灰的清水,然后,那扇沉重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石门,就在她面前轰然合拢。

没有挣扎,没有哭喊,甚至连一声叹息都嫌多余。

他们将她献给了山神,祈求又一个十年的风调雨顺,桃花繁盛。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或许只过了一炷香,或许已是半夜。

洞外隐约传来过几声凄厉的狼嚎,随后又归于死寂。

石壁上凝结的水珠,「嗒」的一声,坠落在下方的水洼里,声音清脆,带着回音,一遍遍敲打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她微微动了一下被厚重衣袖覆盖的手指,指尖冰凉。

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老人口中那个战火纷飞、妖魔横行的乱世?还是祭司低声警告过的,会吞噬灵魂的「虚无」?

她不知道。她生于斯,长于斯,十六年的光阴全被困在这片被桃花林与群山环抱的村落里,目之所及,便是世界的全部。直到被选为「新娘」,送上这冰冷的石台。

一丝极轻微的、不同于水珠滴落的声响,忽然从洞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云岫空茫的视线终于聚焦,转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那里是连村民和巫祝都严禁踏入的「山神寝居」之地。

不是风声,不是水滴。

是……拖沓的、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压抑的、破碎的喘息。

有什么东西,正从那片绝对的黑暗里,艰难地向外移动。

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嫁衣宽大的褶皱里,屏住了呼吸。

一个轮廓,踉跄着,撞破了黑暗的边界,跌入这片昏黄的光晕中。

那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浑身湿透,深色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分不清是水还是血,不断有液体从他身上滴落,在身后蜿蜒出一道深色的痕迹。

他脸上也沾满了污浊和血渍,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颊边,唯有那双眼睛,在抬起来看向她的一瞬间,亮得骇人,像是濒死的野兽最后爆出的凶光,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锐利。

他显然也没料到这洞穴里会有人,尤其是一个穿着如此古怪红衣的少女。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戒备地看向她,身体紧绷,仿佛随时准备暴起反击或是再次逃入黑暗。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他粗重得快要撕裂胸膛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

他打量着她,目光从她过分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滑到她身上那件刺目的红衣,再落到石台旁散落的枯花断簪上。

某种了然,混着更深的警惕,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洞穴另一端,那扇紧闭的石门外,远远地,传来了模糊的人声和纷沓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犬吠。

是巡夜的村民?还是发现了异常前来查看的?

男人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石门方向,又急速转回来盯着云岫,眼神剧烈地闪烁着。追兵近在咫尺,退路已绝,眼前只有一个手无寸铁、身份诡异的少女。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决定。

他猛地朝她扑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腥风。一只滚烫的手,带着湿黏的触感,可能是血,也可能是水,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她纤细的腕骨。

那温度高得吓人,透过冰凉的皮肤,几乎要烫进她的骨头里。

「想活命就跟我走!」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石磨过,带着濒临极限的颤抖,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望的力量。

云岫被他扯得一个趔趄,从冰冷的石台上跌下来,撞入他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怀里。

她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有急切,有疯狂,有求生的强烈欲望,像两团烧尽的灰烬里最后跳跃的火星。

石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火把的光亮甚至开始从门缝里透进来,在昏暗的地面上投下跳跃的条纹。

男人不再看她,紧咬着牙关,拖着她就往他来时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冲去。

手腕上那灼热的力量不容抗拒。

云岫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抱着,踉踉跄跄地冲向黑暗。

在没入那片未知的浓黑前,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那扇紧闭的石门纹丝不动。

门后是她十六年来的全部人生,是注定要被奉献给山神的、寂静的终结。

而前方,是这个陌生男人带来的、充满血腥与未知的……或许是另一种终结,又或许是……

她被他猛地拽入黑暗。

冰冷潮湿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身后那点昏黄的光晕迅速缩小、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绝对的黑暗降临,只剩下他沉重急促的喘息,她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还有脚下湿滑崎岖、不断向下延伸的路径。

水声越来越清晰,冰冷的地下水没过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小腿蔓延而上。

他拉着她在黑暗和冰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不时撞到湿漉漉的石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几次他几乎要摔倒,却始终死死抓着她的手腕,那股力量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不是火光,更像是……天光。

那光点越来越大,逐渐勾勒出一个狭窄的、被茂密藤蔓遮掩住的洞口轮廓。

哗哗的水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男人加快了脚步,带着她奋力拨开垂落的、带着水珠的藤蔓,一头撞了出去!

刺眼的光线让云岫瞬间闭上了眼睛。

清新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取代了洞穴里那陈腐的甜香。

耳边是轰隆的水声,巨大的瀑布如白练般从高处倾泻而下,砸入下方的深潭,激起漫天水雾。

他们正站在瀑布后方,一个被水帘半遮掩的凹陷处。

天光已然大亮。

男人松开了她的手腕,脱力般靠在山壁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脱离了洞穴那令人窒息的氛围,他身上的伤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左肩处的衣物被撕裂,一道翻卷的伤口皮肉外翻,还在缓缓渗着血,将周围的衣料染成更深暗的颜色。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唯有眼神依旧锐利,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未曾消散的惊悸。

云岫也微微喘息着,抬手挡在眼前,适应着这久违的、明亮得有些过分的天光。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是他方才用力攥握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身上那件繁复华丽的绯红嫁衣,经过一夜的蹉跎和方才的奔逃,已经沾满了污渍和水痕,变得皱巴巴、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沉重又狼狈。

宽大的袖口和下摆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在她脚边积成一小滩。

她抬起头,望向水帘之外。

透过奔流不息的水幕,可以看到对面苍翠欲滴的山壁,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笼罩在晨雾中的青灰色山峦。

这里已不是她所熟悉的桃花源。

「你……」男人的声音依旧沙哑,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她,眉头微蹙,「你是被他们关在那里的?」

云岫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自己身上的嫁衣,然后,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献祭?」他吐出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云岫又点了一下头。

她的目光落在他肩头那道狰狞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

那伤口的形状有些奇怪,不像是寻常刀剑所伤。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混杂着痛楚。「妈的,真够狠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说伤他的人,还是指她被献祭这件事。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立刻因剧痛而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靠在石壁上,缓了几口气,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云岫,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探究。

「我叫周沫。」他看着她,雨水或者血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你呢?」

水声轰响,水雾氤氲。

云岫站在那片朦胧的水汽里,绯衣乌发,肤色苍白得像初雪。

她安静地与他对视着,片刻后,一个清冷的、带着山涧泉水般质感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几乎要被瀑布的轰鸣淹没。

「云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