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晚，人如其名，什么事都来得晚。读书晚，工作晚，连结婚，在村里都算晚的。
别人二十出头就嫁了，我硬是拖到了二十六，成了我爸妈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我妈总愁眉苦脸地说：“小晚性子这么面，以后嫁去婆家，被人欺负了可咋整？
”我当时还觉得她瞎操心，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妈怕得对。
1我的丈夫是相亲认识的，男人叫王强，隔了几个村子的王家村的。
介绍人把王家夸得天花乱坠，说王强老实肯干，他爸妈是村里出了名的和气人。
我爸妈不放心，特意托了人去打听。结果嘛，一个村的人，
谁会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家人的不是？自然是捡着好听话往外蹦。就这么着，我嫁了。
婚礼办得挺热闹，吹吹打打，我穿着红色旗袍，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像个被摆弄的木偶。
一天下来，脸都笑僵了。好不容易熬到晚上，闹洞房的人也散了。
我和王强坐在铺着大红色床单的婚床上，气氛有点尴尬。我心里揣着一点对新生活的憧憬，
还有少女的羞涩，正想着该说点什么。“砰——！”房门几乎是被踹开的。我吓得一哆嗦，
抬头就看见我那个新上任的婆婆，李秀娟，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她手里还拿着个算盘，
身上带着一股子酒席上的油烟味。王强赶紧站起来：“妈，您咋还没睡？”婆婆没理他，
那双三角直勾勾的盯着我上，从上到下，看得我脊背发凉。她几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语气硬邦邦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拿来。”我懵了：“妈……拿什么？”“还装傻？
”婆婆嗤笑一声，嘴角往下撇，“你的陪嫁，那三万块钱的存折。咱们老王家的规矩，
钱都得归我管。”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那三万块，
是我爸妈省吃俭用，一块一块给我攒下来的，是我在婆家的底气。“妈……这，
这钱是我爸妈给我的……”我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带着恳求。“你嫁进我们王家，
就是王家的人！你的钱就是我们王家的钱！”婆婆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怎么，刚过门就想藏私房钱？反了你了！”我求助地看向王强，我的新婚丈夫。
他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上是犹豫。“强子……”我带着哭腔喊他。
王强躲闪着我的目光，咽了咽口水，然后，他低下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小晚……妈，
妈说得对……咱家的钱，一直都是妈管的……给她吧。”我就像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从头凉到脚。心里那点刚燃起来的，对新生活的微弱火苗，“噗”一下，
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这就是我要托付终身的男人？在新婚夜，看着他妈欺负他媳妇，
连个屁都不敢放？婆婆得意地哼了一声，直接上手，一把抢过我的包，
从里面麻利地翻出了那张红色的存折。“林晚，你给我听好了，进了我王家的门，
就得守我王家的规矩！从明天开始，家里六点开早饭，你五点就得起来准备。
别学那起子懒婆娘，让人看笑话！”说完，她揣着我的三万块钱，像只打了胜仗的老母鸡，
昂着头，扭着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给我们带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王强。
红烛还在烧着，映着满屋子的喜庆红色，可我只觉得浑身冰冷。王强蹭过来，想拉我的手，
被我猛地甩开。他讪讪地说：“小晚，你别生气……我妈就那样，
她当家当惯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我会对你好的……”会对我好？
我看着这个一脸窝囊相的男人，心里又苦又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一晚，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我背对着他，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脑子里不停地在想：这就是我以后要面对一辈子的人吗？我的生活就这样了吗？。
2王强在我旁边睡得跟死猪一样，呼噜打得震天响。我几乎一宿没合眼，眼睛干涩得发疼。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婆婆那张刻薄的脸，一会儿是王强那懦弱的样子，
一会儿又是我爸妈送我出嫁时，那既高兴又舍不得的眼神。也不知道具体几点，迷迷糊糊的，
我刚有点睡意。“砰！砰！砰！”敲门声猛地响起来，不是敲，简直是在砸门！
伴随着婆婆那特有的，尖利又不耐烦的嗓门：“几点了还睡？赶紧起来做早饭！
”我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心“咚咚咚”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王强也被吵醒了，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嘟囔着：“吵什么吵……烦死了……”我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子去开门。
婆婆叉着腰站在门口，脸拉得老长，上下扫了我一眼：“磨磨蹭蹭的，赶紧的！灶房在那边，
米和面都知道在哪儿吧？熬点粥，蒸点馒头，再炒两个小菜。你公公和强子下地干活，
吃不好可没力气。”说完，她打了个哈欠，扭身就回她屋了，看样子是准备睡个回笼觉。
我站在冰冷的堂屋里，看着这陌生的环境，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可我忍住了，
我知道，在这个家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摸黑找到灶房，里面黑咕隆咚的。
农村的土灶，我用的不顺手，折腾了半天才把火生起来，烟熏得我直咳嗽。淘米，洗菜，
和面……。以前在家，我也做饭，但只是给我爸妈打打下手，哪像现在，全得我一个人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粥在锅里咕嘟着，馒头也上了蒸笼。我忙着切咸菜，准备炒个土豆丝。
公公王老栓背着手溜达进来，在灶房转了一圈，看了看锅里的粥，没说话，又出去了。
好不容易把饭菜都端上桌，婆婆也踩着点出来了。她坐下，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尝了一口，
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馒头碱放多了，发黄！一股子味儿！”她“啪”地把馒头扔回筐里，
又喝了一口粥，“粥也熬得太稠了，跟干饭似的，费米！”我站在桌边，低着头，
手指绞着衣角，一句话也不敢说。王强和他爸埋头吃着，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愣着干什么？
”婆婆斜眼看我，“灶房不用收拾了？碗不用洗了？”我赶紧转身又进了灶房。
听着外面他们一家三口吃饭的动静，我心里堵得像压了块大石头。我刚把灶房大致收拾干净，
婆婆抱着一大盆衣服，“咚”的一声放在我脚边。盆子里啥都有，外衣、裤子，
甚至……还有她和公公皱巴巴的内衣裤！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这些都洗了。”婆婆命令道，语气理所当然，“用手搓，
搓干净点！我看着那盆散发着汗味和老人味的衣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让我……洗他们的内衣裤？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说了一句：“妈……这，
这内衣……要不，自己洗自己的……”婆婆眼睛一瞪：“怎么？嫌弃我们老家伙了？
给你男人洗，给你公公洗，那不是天经地义？你嫁过来是当少奶奶的？”我咬着嘴唇，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晚上，我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那个所谓的“新房”。王强已经躺下了。
我鼓起勇气，推了推他，声音带着哭腔：“强子……能不能跟妈说说，
那些衣服……特别是内衣……我洗着实在……”王强不耐烦地转过身，打断我：“哎呀，
洗个衣服能有多累？我妈伺候我爸一辈子了，不也这么过来的？你多干点咋了？
我爸妈辛苦一辈子，现在咱结婚了，他们享享福不是应该的？”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好像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3日子很难，但是还得继续过，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也不敢让爸妈知道，怕他们会担心。我每天天不亮起床，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发现自己总是犯恶心，浑身没劲儿，
月事也迟迟没来，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晚上，我偷偷跟王强说了。他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点喜色：“真的？你怀上了？”他难得地去跟他妈说了。婆婆李秀娟听到消息，
那张刻薄脸终于见了点晴，破天荒地没让我第二天早起，只说：“那就先注意着点。
”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接下来的几个月，是我嫁到王家后，
唯一喘了口气的日子。虽然家务活大部分还是**，但至少婆婆骂我的次数少了，
偶尔还能给我个笑脸。我摸着渐渐隆起的肚子，心里也生出一点点可怜的希望。也许，
等孩子生了，是个儿子的话，我的日子就能好过点了吧？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
真是傻得可怜。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在镇卫生所的产房里，疼得死去活来，
汗水和泪水糊了满脸。好不容易听到孩子那声微弱的啼哭，我浑身脱力，
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医生把清理干净的孩子抱到我身边，
语气带着恭喜：“是个千金，六斤八两，挺漂亮的。”是个女儿。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点微弱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啪”地碎了。不是说我不喜欢女儿，
我只是……太清楚婆婆想要的是什么。产房门打开，婆婆第一个冲进来，看都没看我一眼，
直接掀开襁褓看了一眼。就那一眼，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比锅底还黑。她猛地松开手，
襁褓落回我身边，吓得孩子哇一声哭起来。“没用的东西！白吃白喝十个月，
就下了个赔钱货！”她指着我的鼻子，“真是个丧门星！想让我们老王家断子绝孙啊！
”我躺在产床上，身下的血污还没清理，浑身又冷又疼。听着婆婆恶毒的咒骂，
看着身边嗷嗷待哺的女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王强站在婆婆身后，耷拉着脑袋，
跟他爸一个德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坐月子的日子，比怀孕前更难熬。
婆婆彻底甩手不管了。别说帮忙带孩子，连口热乎饭都难得吃上。她整天在外面打牌，
输了钱回来，脸色就更难看，指桑骂槐那是家常便饭。“哟，生了个千金**，
自己也真当自己是**了？躺着等人伺候呢？”“一天天丧着个脸给谁看？看着就晦气！
难怪我打牌总输钱！”“哭哭哭！就知道哭！好好的运气都让你哭没了！
”我有时候奶水不足，女儿饿得直哭。我想让王强去镇上买点奶粉，婆婆听见了，
叉着腰就在院子里骂开了：“买什么奶粉？死贵！没奶水是她自己没本事！饿几顿怎么了？
丫头片子哪有那么金贵！”王强被他妈一吼，立马就怂了，反过来劝我：“妈说得对，
母乳好，你再喝点汤水下下奶……”没办法，我只能抱着女儿，一边掉眼泪，
一边拼命喝那些没什么油星的刷锅水一样的所谓“汤水”。
女儿因为我的“没奶水”和营养不良，总是小病不断，三天两头发烧咳嗽。每次孩子一生病，
婆婆骂得更凶。“又是你这当妈的没照顾好！生个病秧子出来，尽花钱！”“真是个扫把星！
自打你进了门，我们家就没顺过！”我抱着烧得小脸通红的女儿，听着外面的咒骂，
心疼的抽抽。我不敢回嘴，甚至不敢大声哭，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着眼泪一起咽回肚子里。
我以为我的忍让，至少能换来这个家对我女儿的一丝丝宽容。可我错了。我的忍让，
在他们眼里就是软弱可欺。我的退步，只会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4女儿三个月大的时候，
有一天夜里又发起了高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急得不行，求王强去找村里的医生来看看。
婆婆被吵醒了，怒气冲冲地踹开我们的门，吼道：“大半夜的嚎什么丧！不就是发个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