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晚间,谢老夫人吩咐丫鬟婆子准备上席面,海鲜鲍鱼,鸡鸭鱼肉,果品点心应有尽有。
谢渊一直没回,谢老夫人只好吩咐众人先用饭。
她瞧了瞧宴席末尾的姜棠,只期盼真的能以柔克刚。
谢砚在席上喝了不少,面皮却依旧白净,沈玉柔心生不满,知道他这是喝闷酒。
夫妻多年,她哪里不能察觉到谢砚的改变以及他心绪的起伏。
正因如此,她要一点一点击溃他的心房。
什么白月光,不过死鱼烂虾罢了。
席面散得迟,姜棠作为一个旁支亲戚,也没有提前离席的道理,可惜谢渊没来,让她多少有些失落。
她对这个表兄没什么太多的印象,那时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谢砚身上,只记得偶尔遇到谢渊,他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谢渊与谢家仿佛格格不入,按照谢家的权势威望,他完全可以如谢砚一样习文科考,入仕后靠着谢家的权势和人脉一步一步往上爬。
可他没有,自十岁去书院读书,到十九岁回京,听说他学问极好,结果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谢渊竟然去了刑部。
谢家人都说他天生嗜杀,纷纷畏惧他。连当初的自己也是一样。
她不知道,如今已快而立之年的谢渊,是否有半分变化。
不过,她今日要会的,是谢砚!
众人散了席,热闹散去,她也小步小步的走回自己院子。
最近腿疾复发,她得很小心,才不至于让人瞧出来。步子走快些,如钻心一般的痛不说,看着还有点跛。
行至半路,忽然膝盖骨头尖锐一痛,痛得她直接跪了下去。
姜棠已经准备好迎接这种痛了,身侧一双大手却突然扶住了她。
那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连身上的龙鳞香的味道都一如当年。
谢砚双掌发烫,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臂,一只手半搂着她的腰,似故意微微用力禁锢着她,两人谁也没说话。
姜棠这才似乎反应过来,她挣扎着抽开身,就要行礼。
“你知道是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姜棠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垂着头,似有万般委屈。
三年未见,明明这是自己愿意付出性命的人,如今见他,她只觉得厌烦。
“他对你好不好?”
这个他都不用解释,姜棠就知道他在指谁。
她点点头,语气平淡又带着股执拗。
“他待我很好。”
听完这句,谢砚心里一梗,不知道自己问她这些做什么。
他紧紧盯着她,见她耳旁散落一缕乌发,浓密的发间藏着一只如玉的耳朵。
他想起她情动时,耳垂也成了粉色。眼前闪过过往一幕幕,皆是她为他动情的模样。
可看着月色下她纤细的腰肢,他又出奇的愤怒,那个普通的男子,竟然拥有了她两年。
想到她被别的男人摸过吻过,才刚刚分开不久就与那人在一起,就是个脏了的**,谢砚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他垂下眼眸,掩去眉间的厌恶与情动。
“你的腿怎么……”话卡在中间,他才想起,当初他押着她给沈玉柔道歉,在初雪的天气让她在地上跪了一整夜。
后来,她与他一响贪欢,他那时愧疚,承诺会娶她。
那是他在遇到沈玉柔后,他们难得的亲密时光,她还会跟他哭诉,说她腿疼,求他好好待她。
想到这里,谢砚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他牙关咬得紧紧的,往事涌上心头,他才知道自己如何卑劣。
是自己,原本承诺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自己给了她这样的委屈。
甚至如今,她连委屈都无法对他表达。
“往后的事你不用担心,尽管待在谢家便是。”他的语气听着平淡无奇,可尾端却带着不自觉的颤音。
这语气姜棠太过熟悉,这是谢砚自觉亏欠,开始自以为是的施舍。
他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就大言不惭的施舍她。
就如当初,她们二人中了药,在床榻翻云覆雨被众人撞见,他一开始说肯定娶她为妻,后来也是这样的语气,期盼她能妥协,做他的妾。
姜棠感受到心口微微颤抖,她其实还是有几分难过的。
这种滋味当真不好受,你说谢砚完全没有一丝真情,那也不是。二人相处多年,姜棠足够了解他。
谢砚滋养过她的贫瘠又自卑的岁月,让她恣意勇敢的活下去,对未来充满期待,那些都是真的。
可谢砚又实实在在厌弃她的出身,毫不犹豫的抛弃她,这也是真的。
当初也是,她厌恶他的不忠,又因两人真切的过往而感到痛苦。所以她不自觉的折磨自己,直到自己惶恐不安,像个疯子。
最后他心安理得的放弃她。
这个她自以为最了解她的人,实则从未真的了解过她。
时隔三年,这人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姜棠垂眸,看着他官袍一角,看颜色,应该是六品。
这几年,他们都过得很好。
这让她很不开心!
李恒地下长眠,这些作恶之人却这么快活,凭什么!
她很快收回视线,有些事情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如今谢砚对她更多的是愧疚。
离沈玉柔发疯,还太远了,不过她也不介意****她。
她微微低头,只低声道。
“表兄,我先回去了。”
谢砚看着她刻意回避的模样,神色有一瞬间凝固,以往他跟她说话,她不知多开心。从未有过这样的嫌弃。
连跟他说句话都不愿意吗?
他又重新笑了起来,只不过眼神多了几分阴郁。
“路上小心些。”
果然,只走了一小段路,便看到两人的身影。
姜棠对他们夫妇二人,不得不说足够了解。
偏偏他们不了解她,一个假惺惺的愧疚,一个自以为是的敌意。
她们拥有权势,所以可以轻易摧毁她的安生日子。
她盼了这么多年,日思夜想的好日子。
沈玉柔带着丫鬟坐在水榭一侧的小亭子中,那丫鬟眼神忿忿,还微微喘气,显然刚刚的话都听到了,并且还添油加醋的跟沈玉柔说了。
“哟!奴婢还以为是哪个房里的骚蹄子,竟然跑去勾搭二爷!这不是表姑娘吗?怎么,刚死了夫君,就眼馋别人的夫婿了?若是你夫君知晓,怕是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姜棠一身杏色衣裳,站在月色下,面色惨白,眼角眉梢都带着脆弱,明明是在江南普通商户家养着,偏偏比起前几年更多了几分韵味。
让人怜爱!
沈玉柔胸腔咚咚若擂鼓,这样强烈的冲击感让她产生几分恐惧。
她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这女人蠢笨得可怕,为什么偏偏她才是那本书的主角。就因为一张皮相,就能让谢砚爱她一辈子。
可想到自己能做这样预知的梦,并且成为谢砚的夫人,沈玉柔心里那点子愤恨和恐惧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