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把我带出了别墅。
我的小电驴还停在门口。
“这个,不要了。”阿文指了指我的车,语气不容置疑。
“哦。”我还能说什么。
那是我吃饭的家伙,也是我全部的家当。
但现在,它不属于我了。
我跟着阿文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子开出云顶庄园,没有回市区,而是往更偏僻的山里开。
我心里又开始打鼓。
这是要把我拉到哪里去?不会是直接活埋吧?
我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文。
他闭着眼,一脸冷漠,好像身边坐的是一团空气。
车开了大概二十分钟,在一个庄园的后门停下。
这里比云顶庄园还要大,还要气派。
门口守着的人看到阿文的车,立刻敬礼开门。
车子开进庄园,七拐八绕,最后在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前停下。
小楼周围全是监控探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阿文带我下了车,走进小楼。
里面装修很简单,但到处都是电子设备。
感觉像个指挥中心。
阿文带我坐电梯,一路向下。
不是向上,是向下。
电梯停在了负三层。
门一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条很长的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的房间,都是厚重的金属门。
看着跟监狱一样。
阿文把我带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口,刷卡,开门。
“以后你就住这里。”
房间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没了。
墙是灰色的,连个窗户都没有。
头顶一盏白炽灯,发出惨白的光。
“你的手机。”阿文朝我伸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交给了他。
他拿过去,当着我的面,把手机卡抽出来,掰断,扔进垃圾桶。
然后把手机还给我。
“里面装了新的内部卡,只能跟庄园内部通话。还有定位和监控程序,别想着耍花样。”
他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摄像头。
“24小时开着。”
我心里一片冰凉。
这是彻底断了我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囚犯。
“你的职责很简单。”阿文继续用他那没有感情的语调说,“戎姐需要你的时候,随叫随到。不需要你的时候,就老实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吃饭会有人送来。有什么需要,跟门口的守卫说。”
“听明白了吗?”
我木然地点点头。
“戎姐不喜欢吵闹。”
说完,他转身就走。
金属门在我面前关上,落锁。
整个世界,瞬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和头顶那盏惨白的灯。
我走到床边,坐下。
床很硬。
我看着灰色的墙壁,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妈怎么样了?萧戎真的会管她吗?
我以后就要一直过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感到一阵阵的绝望。
我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房门再次被打开。
不是阿文,是另一个穿黑西装的。
他手里提着一个餐盒。
“吃饭。”他把餐盒放在桌上,就走了。
我打开看,三菜一汤,还挺丰盛。
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把饭盒推到一边,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我想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就是萧戎那张冰冷的脸,和地上那具尸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又开了。
这次是阿文。
“戎姐叫你。”他说。
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跟着他出去。
还是那部电梯,这次停在了负一层。
负一层跟负三层完全不一样。
这里装修得非常豪华,像个高级会所。
阿文把我带到一个巨大的房间门口。
门是那种老式的,厚重的木门。
“进去。”
阿...文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我推开门。
里面是一个书房,或者说,是一个私人图书馆。
四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书。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
萧戎就坐在桌子后面。
她换了一身衣服,是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发挽在脑后。
看起来不像黑帮老大,倒像个大学教授。
如果忽略她手里正在擦拭的一把银色手枪的话。
她擦得很仔细,每一个零件都擦得锃亮。
“过来。”她头也没抬。
我走到办公桌前,站定。
她没让我坐。
我就那么站着。
她继续擦她的枪。
房间里只有金属零件碰撞的细微声响。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不知道她叫我来干什么。
终于,她把枪组装好,随手放在桌上。
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推到我面前。
“看看。”
屏幕上,是一个监控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医院的病房。
我妈就躺在病床上,一个护工正在给她喂水。
我妈的精神看起来比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好多了。
“这是最好的私立医院,最好的医生,24小时特护。”
萧戎的声音传来。
“只要你听话,这一切会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你不听话……”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我看着画面里的我妈,眼眶一热。
“我知道了。”我低声说。
“嗯。”
她好像满意了。
她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我身边。
“跟我来。”
她带着我,走到书房角落的一面墙前。
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她按了一下墙上的某个地方。
油画缓缓移开,露出了后面的一部电梯。
又是一部电梯。
这部电梯更小,只能容纳两个人。
她走了进去,回头看我。
我只好也跟着进去。
电梯再次向下。
这次,我感觉下降了很久。
电梯门打开。
又是一个全新的空间。
这里……不像地下室。
装修得非常温馨。
柔软的地毯,暖色调的灯光,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一个家庭影院。
最里面,是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大床。
这里,是她的卧室?
我正疑惑着。
萧戎走到房间角落,蹲了下来。
那里放着一个猫窝。
一只橘色的肥猫正躺在里面打呼噜。
萧戎伸出手,轻轻地摸着橘猫的头。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冰冷和煞气,全都消失了。
她的眼神,变得很温柔。
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她就那么蹲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猫。
背影看起来,有点孤单。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出神。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也有这么一面?
她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
眼神又恢复了冰冷。
“以后,它也归你管。”
“给它铲屎,喂食,陪它玩。”
“它要是有什么不高兴,我就让你不高兴。”
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听懂了?”
“懂……懂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她不是一个纯粹的魔鬼。
她心里,好像也藏着什么东西。
一些很软,很脆弱的东西。
我的新工作,除了当萧戎的专属背景板,又多了一项。
铲屎官。
那只橘猫叫“土豆”,胖得跟个球一样,懒得出奇。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萧戎对它倒是宝贝得不行。
我每天的工作流程,就是早上六点被叫起来,先去负四层的“女王寝宫”给土豆铲屎,换猫粮,换水。
然后就待在萧戎的书房里,她办公,我就站在角落。
她不说话,我也不敢出声。
中午,我再下去喂一次猫。
下午,继续站岗。
晚上,她回卧室休息,我就回我那个负三层的“狗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枯燥,压抑,但至少,我还活着。
我妈在医院那边,也一切都好。
阿文每天会把她的情况报告发到我手机上,有照片,有视频。
我知道,这是萧戎在敲打我,也是在安抚我。
她是个控制狂。
她要掌控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情绪。
除了我,庄园里的其他人,好像都不知道这个负四层的存在。
这里是她的绝对禁地。
也是我唯一能看到她“另一面”的地方。
有时候深夜,我被叫下去。
不是有什么事。
就是她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抱着土豆,看着投影幕布上循环播放的一部老电影。
无声的黑白电影。
她就那么看着,一看就是一整夜。
不说话,也不理我。
我就得陪着她站一整夜。
有好几次,我看到她看着电影,眼角有光。
我不敢确定是不是眼泪。
我也不敢问。
我发现,她其实很孤独。
这个庄主,这个地下女王,她身边有无数的手下,但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阿文对她,是绝对的忠诚和服从,但不是朋友。
其他人,更是畏惧她。
而我,在她眼里,可能连人都算不上。
只是一件会喘气的家具,一个会铲屎的工具。
所以,她才敢在我面前,偶尔卸下一点点防备。
因为她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日子,过了大概一个月。
这天晚上,出事了。
我正在我那小房间里发呆。
门突然被撞开。
是阿文。
他脸色很差,非常差。
“快,跟我走!”
他拽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我被他拖着,一路跑到负一层的书房。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比我第一次见她时还要浓。
萧戎半躺在她的老板椅上,脸色惨白。
她左边的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划到手肘。
血还在往外冒,染红了她大半个白衬衫。
她应该是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但没什么用。
地上扔着带血的纱布。
“戎姐,医生马上就到!”阿文的声音带着焦急。
萧戎喘着气,摆了摆手。
“不用。”
她的声音很虚弱。
“庄园里有内鬼,医生信不过。”
阿文脸色更难看了。
“那怎么办?这伤口……”
萧戎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