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人扯了一下,隐隐难过起来。
过路的浣衣局宫女,三三两两,小声议论。
“容太妃是受什么刺激了吗?这京中人人皆知,裴相爱雪芙小姐是爱到骨子里的。”
“雪芙小姐畏寒,他亲手打造暖沉木车轿。”
“而且上次宋小姐染了瘟疫,太医都隔帘问诊,裴相却不顾安危贴身照顾……”
如针芒刺骨,我竟连唇间嫩肉被咬破了,咬烂了,都没发觉。
如今的宋家,出了个陪葬的朝天女。
无能兄长可授封锦衣卫千户,宋家在朝堂中站稳了脚跟,如今又有裴相庇护。
前路尽是坦途。
裴则礼也早已如我所愿那般,放下了我,有了新的爱人。
我该高兴的,可转身,眼泪还是掉了满脸。
我转身抹去,回了寝房。
差婢女小春寻了块的木牌,往上面一刀一刀刻自己的名字。
小春加了炭火,添了茶水,看清我所雕之字,惊讶道:“太妃的碑自有皇家供奉,何须自己来攥刻?”
我强扯出一抹苦笑:“皇家供奉的碑,是先帝太妃。”
小春不解:“先帝太妃不就是您吗?”
我握紧刻刀。
我的前半生是宋氏嫡女灵容,后半生是先帝的太妃,是姜朝唯一一位殉葬的朝天女。
唯有死后,才能是我自己宋灵容。
我想为自己立个衣冠冢,刻着刻着,心中蓦地涌上悲凉。
可悲的是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刻。
……
最终我只能刻上宋氏女三个字。
字刻完了,天也已亮了。
我请旨出了宫。
此身不由己,我却想在城外翠云廊给自己立了一个简单的衣冠冢。
回望此处,翠绿不再,白雪覆盖。
犹记得十六岁的裴则礼与我同乘一马,他扯着缰绳,我靠在他怀里。
他就指着这片翠绿的山林,兴奋与我说:“阿容,待日后我们成了婚便在此处开府。”
“我替你劈木做秋千,闲暇时我来钓鱼,你烹饪,好不恣意。”
我仿佛看见,裴则礼拿着鱼饵就站在湖泊旁,笑着和我说:“阿容,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了。”
不觉间,嘴角荡开了笑意。
再抬眸,什么都不见了,那湖泊处早已冰封成冰。
我黯然了眸子。
曾经亲手选定的新婚府邸,如今,成了我的埋骨地。
我转身上了马车,车轿缓缓向前,却在北街寸步难行。
我掀开帘子去看,笑嘻嘻的喜婆给我塞了一把喜糖:“姑娘,沾沾喜气!今儿裴相与宋小姐下定了,正沿街派发喜糖呢。”
轿子外,此起彼伏的恭贺声。
我怔着接过:“真好啊,祝他们百年好合。”
接过喜糖,剥开糖衣,甜腻的滋味在唇内蔓延开来。
可怎么那么苦呢,浸痛了我的五脏六腑。
车一路颠簸,我只觉周身冷气逼人,冷到止不住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