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祸事总是成双的来。
在被退了婚之后,突然生了一场大病。
我蜷缩在榻上,耳边嗡鸣不止,高热将额角着的滚烫。
但即便如此,老天似乎还是不打算放过我。
朦朦胧胧间,我听到了窗外的窃窃私语。
「丧门星!还没过门就被退了婚,这让我们陈家如何在京中立足!」
「早知她这般不知检点,就该随了她那短命娘亲一起去了!」
是姨娘的声音。
父亲沉默着,任由那些淬了毒的言语顺着门缝爬进来。
我蜷缩在被里止不住的发抖。
房门被推开,恍惚间有人用帕子擦我额角。
「好姑娘,」
是丫鬟春桃。
她坐在了我的床边,语气中带着哭腔「你说,好端端的身子,怎就忽然成了这样?」
滚烫的泪坠在了我的手背上。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的悲悯更多了些。
我不懂,连旁人都忍不住为我心疼落泪,但为什么——
为什么自小将我养大的父亲和那所谓有着十几年夫妻的情分的前世夫君却忍心伤我至此。
痛至难言。
外面的争吵声仍在继续。
「要我说,赶紧寻个破落户嫁了罢。」姨娘压低了声音「城西王员外前日托人递了话,说是愿出三百两聘金。……」
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我知道这个人。
那是个年过五旬、连娶十三房妾室的商贾。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在世人眼中,这被退婚的女子便该像块腐肉,任谁都能来撕咬一口。
他们的心思就是这么的急不可耐,第二日,父亲亲自唤了媒婆上门。
珠帘掀起时,一股重重的烟脂粉气传了过来。
只见那妇人用帕子掩着口鼻,在瞧见我容貌时,她先是愣了一愣,又上下打量我这具高热不退的躯体。
「哎哟,这病气冲天的……」她退后半步,「要我说,趁着人还没烧糊涂,赶紧给城郊李屠户送去,虽说是个续弦,好歹能换点什么东西不是?」
「放肆!」我撑着床沿要起身「再怎么说,我也是陈——」
可惜话未说完,就被一旁的继母打断「陈什么?」
「做出这样的事,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吗?」
「说你自荐枕席,不知廉耻。」
「竟还有脸提陈家二字!」
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一旁父亲终于开口「若你死活不愿这门亲事,那明日便送去慈云庵,」
「权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说罢,拂袖而去。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
可笑这十六年父女情分,终究是抵不过旁人三两句闲言。
暮色四合。
顺着着浅浅月色,我摸到了枕下的金簪。
冰凉的触感自指腹传来,胸腔中恨意翻腾。
这一刻,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想法。
一个疯狂、恶毒的想法。
我想要郑伯陵死。
我要让整个陈家陪葬。
我想要让那些害我之人永无翻身之日。
要让他们落入和我我一般的处境之中。
隔着幽幽烛火,铜镜里的我逐渐和一个蛇蝎心肠的妇人重合在了一起。
果然,
确实如他所说,
我生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睚呲必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