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不，或许我该叫他别的什么。
他就那么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院子外那群人，一言不发。
阳光很刺眼，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打碎一个碗而手足无措的笨拙青年。他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为首的那个黑衣男人，还跪在地上。
“殿下，三年了，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殿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赵小柴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殿下”这个称呼，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用的。
我再看看阿九那张脸，那身段，那与生俱来的，就算穿着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的气度……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
我不会是……捡了个太子回来给我喂**？
“你们是什么人？”阿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和我平时听到的，完全不一样。低沉，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下，您不记得属下了吗？属下是玄鹰卫指挥使，林朔。”那个叫林朔的男人，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激动，“三年前，您在沧浪江畔遇刺，与我们失散，属下们找了您整整三年！”
阿九皱起了眉，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我……”
“殿下，陛下他……已经快不行了。朝中那几位王爷，狼子野心，都盯着那个位置。您再不回去，北梁国，就要变天了！”林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怆。
北梁国。
我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雁门关，地处大夏王朝和北梁国的边境。两国摩擦不断，是世仇。
我爹，就是守卫大夏边境的军官。
而我，竟然……捡了个敌国的“殿下”回来？
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把自己藏起来。
可阿九的目光，却穿过院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歉意，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挣扎。
“小柴姐……”他叫我。
声音，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温顺的阿九。
我没理他。
我脑子现在乱成一锅粥。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请您即刻随我等回国！”林朔站起身，催促道。
阿九没有动。
他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盈得不像一个砍了三年柴的伙夫。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小柴姐，”他走到我面前，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你没骗我，”我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账本，“你只是欠了我一**债而已。白纸黑字，手印为证。”
他看着那个账本，眼神黯了黯。
“这些……我将来，一定会还你。加倍还你。”
“将来？”我挑了挑眉，“将来是多久？你现在就要走了，我上哪儿找你要账去？你是北梁国的殿下，我是大夏朝的子民。咱俩，是敌人。你懂吗？”
他沉默了。
“殿下！时间紧迫！”林朔再次催促。
阿九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佩，塞到我手里。
那玉佩通体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个，先当做定金，”他说，“等我。我处理完所有事情，一定会回来找你。到时候，你欠条上写的，我一样一样，全都还给你。”
我掂了掂手里的玉佩，心里快速估算了一下价值。嗯，应该够抵他这三年的伙食费了。
“行，”我把玉佩揣进怀里，“口说无凭，你得再给我写张字据。就写，北梁国某某殿下，欠我赵小柴，白银三百二十七两，铜钱一千二百五十文，外加五只母鸡，三百个鸡蛋，一个承诺。择日奉还。”
阿九：“……”
林朔和他身后的玄鹰卫们：“……”
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见了鬼一样。
大概是没见过，敢让一个“殿下”打欠条的乡野村妇。
“拿笔墨来。”阿九最终还是妥协了。
看着他在新的欠条上，签下了“萧瑾瑜”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又按下了手印，我心满意足地把欠条收好。
“好了，你可以滚了。”我挥了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萧瑾瑜，也就是阿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转身，跟着林朔，翻身上马。
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
十几骑黑衣人，簇拥着他，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只有那支被他修了一半的鸡笼，还安安静靜地躺在院子中央。
我走过去，踢了一脚。
妈的。
活儿干了一半就跑了。
这部分工钱，也得记他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