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回来时,已是深夜。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林晚工作室的门缝下透出一点光。
他脱下带着寒意的外套,径直走向那扇门。推开门,他看到的不是伏案创作的身影。
林晚就坐在窗边的地板上,背对着他,单薄的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她没有开大灯,
只有一盏小小的台灯照亮她脚边散落的几张画稿——那是沈聿早年的一些手稿,
充满了如今他的商业作品中再也难寻的、不顾一切的灵气与疯狂。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清晰地砸在沈聿心上。“为什么要放弃?”沈聿脚步一顿,
看着她紧绷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语气依旧平静:“什么?”林晚缓缓转过头,
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他父亲的那个来电记录。
“你父亲打电话给我了。”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说,谢谢我,
让你终于肯回去接手家业了。”沈聿的眉头骤然锁紧,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他没想到父亲会用这种方式,直接将压力给到她。“他跟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说,你是因为我。”林晚的声音开始发抖,那强装的平静正在迅速碎裂,“沈聿,
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你才不要画画了?是不是因为我那个无底洞一样的家,
因为我需要被你保护,所以你才要去赚更多的钱,掌握更多的权力,才不得不丢掉你的画笔?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太久的愧疚、自责、无力感,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沈聿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剧烈颤抖的肩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上前一步,
想将她拥入怀中。“别碰我!”林晚猛地向后缩去,像只受伤的刺猬,“回答我!是不是!
”沈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她眼中的痛苦和执拗,知道任何掩饰都已无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坦然的荒芜。“是。”他承认了,声音沙哑,
“但不全是你想的那样。”“我想的哪样?”林晚眼泪终于落下,“我想的是,
我成了你的拖累!我拼命想站起来,想不靠你也能活下去,可结果呢?结果是你为了我,
放弃了你一直努力追求的东西!沈聿!”“那你呢?!”沈聿猛地打断她,
一直压抑的情绪也被点燃,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拔高了声音,带着一种被全然误解的痛楚,
“林晚,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的拖累,说我为你放弃了根本!在你眼里,
我的选择就这么愚蠢,这么不值一提吗?!”他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苏倾意的事,
我可以靠名声和在艺术圈的关系压下去。你父亲下次欠下百万赌债,我也可以用钱暂时摆平!
可然后呢?!”“如果下次遇到的,是连沈家名头、连钱都解决不了的人和事呢?!
”他眼底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几乎是无力的恐惧。他握住她的肩膀,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晚……我怕我守护不住你。
我怕仅凭现在这个‘艺术家沈聿’守护不住你……”“如果连这都做不到,
”他眼眶控制不住地泛红,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我守着那支画笔,还有什么意义?
!我画的每一笔,早就都是你了!没有你,我的画魂早就死了!
”工作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林晚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听着他这番从愤怒质问到袒露内心最深恐惧的剖白。所有的争吵、委屈,
都在这一刻,被这汹涌澎湃又带着巨大不安的爱意冲击得七零八落。原来,他强大的背后,
藏着如此深重的忧惧。原来,他的放弃,不是为了牺牲,而是为了武装自己,
为了能更有力地拥抱她。这个认知,比任何责怪都让她心痛,也比任何情话都让她震撼。
沈聿看着她呆住的样子,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声音疲惫而沙哑。“林晚,你可以不接受,可以觉得我偏执。但这就是我的选择。
不是因为责任,也不是因为怜悯。”他深深地望进她眼里,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想更好的……保护你。
”20.心锁碎裂林晚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和强撑的脆弱,心中所有纠结的怨怼与自责,
瞬间被汹涌的心疼冲垮。他没有错。她也没有。他们只是,太害怕失去彼此。林晚向前一步,
伸出双臂,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脸颊埋进他微凉的衬衫里。
沈聿浑身猛地一僵,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烫到。“对不起…”她闷闷的声音传来,
带着未散的鼻音,却清晰无比,“还有…我也爱你。”沈聿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
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浪潮将他淹没。他收拢手臂,将她死死箍在怀里,
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血。“我知道。”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颈窝,
深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气息,声音沙哑而笃定,“我一直都知道。
”后面的话语消失在骤然贴近的唇间。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色彩,
却充满了确认、安抚与誓言的吻,急切、深入,将所有未尽的言语、不安和痛楚,
都融化在彼此交融的呼吸里。第二天起,
很多东西都不同了林晚身上某种无形的枷锁仿佛彻底碎裂。
她不再仅仅是“沈聿庇护下的林晚”,而是“与沈聿并肩的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