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很快安排妥当，是特殊部门专用的高速运输机。数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西疆某处**的军用机场。
机场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远处天际，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片不正常的、如同墨汁般翻滚的漆黑云墙，连接着天地，那就是正在扩张的“黑沙暴”区域。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一股令人心头发闷的压抑感。
楚晨走下舷梯，对前来迎接的、肩章显示将星闪烁的基地负责人只是微微颔首，目光直接投向那片漆黑的沙暴。
“东西准备好了吗？”他问跟在身后的李振。
“大部分已经空运抵达，正在清点，黑狗血还在调集，需要一点时间。”李振快速汇报。
楚晨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远方：“来不及等全部了，先带我去前沿观测站。”
车队在荒凉的戈壁滩上疾驰，越是靠近那片黑沙暴，空气中的异常感就越发明显。无线电受到严重干扰，仪器指针乱颤，甚至连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抵达观测站时，这里已经乱成一团。工作人员面色惶急，各种警报声此起彼伏。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卫星云图和能量探测数据，代表“黑沙暴”区域的黑**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周围的正常区域。
楚晨没理会那些，他走到观测站边缘，遥望着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狂风卷着沙砾打在防护罩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但那片黑沙暴区域内部，却诡异地呈现出一种死寂。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片刻后，他收回手，对李振和基地负责人说道：“情况比预想的麻烦一点。不是简单的空间泄露，里面有‘东西’在主动汲取冥土秽气，加速扩张。”
“是什么东西？”基地负责人声音沉重。
“一头侥幸存活的‘噬魂妖’，算是冥府生态里的一种清道夫，以游荡的残魂和负面能量为食。看样子，它饿得太久了，而且……被人做了点手脚，变得更狂躁了。”楚晨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内容却让周围所有人背脊发凉。
噬魂妖？冥府生态？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能解决吗？”李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楚晨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黑色印玺，用指尖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纹路。
“有点勉强，毕竟我现在……状态不算好。”他坦言，“不过，阻止它继续扩张，把失联的人捞出来，应该还可以试试。”
他看向基地负责人：“给我准备一个绝对安静的房间，在我出来之前，不许任何人打扰。另外，把我带来的桃木、朱砂先送进来。”
他需要临时**一些“工具”，并且，稍微唤醒一点点，沉睡在这片古老土地下的……旧日权柄。
基地负责人不敢怠慢，立刻安排了一间隔音效果最好的地下指挥室。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闭合，将外界的喧嚣与焦虑彻底隔绝。
室内只剩下楚晨一人，以及刚刚送进来的几口密封箱。他打开箱子，浓郁的木香和朱砂特有的矿物气息弥漫开来。百年桃木芯纹理细腻致密，色泽深沉；顶级朱砂艳红如血，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腕苍白，却隐隐能看到皮肤下仿佛有暗金色的细微流光一闪而逝。没有尺规，没有图纸，楚晨拿起一截手臂粗细的桃木，右手食指伸出，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开始在桃木上刻画。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符文或文字，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接近规则本源的轨迹。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不是在雕刻，而是在引导某种沉睡的力量苏醒。
木屑纷飞，每一道刻痕落下，都仿佛引动了周围空间的细微涟漪。空气变得凝滞，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开始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悄然汇聚。
与此同时，他左手也没闲着，拿起研钵，将大块的朱砂放入，没有加水，只是用那看似普通的石杵缓缓研磨。随着研磨，朱砂的颜色越发鲜艳欲滴，甚至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温暖的光芒，与桃木上散发出的清冷气息形成奇异的平衡。
就在楚晨专注于**“工具”时，观测站主控室内，刺耳的警报声陡然拔高了一个等级！
“能量反应急剧攀升！突破临界值！”“黑沙暴边缘区域出现高频率空间扭曲！”“检测到强生命信号！不止一个！正在快速移动！”“是失联小队！他们还活着！正在向外突围！但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们！”
大屏幕上，通过高空气球传回的、极度不稳定且充满雪花的画面中，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狼狈不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正拼尽全力在翻滚的黑沙中奔跑。而在他们身后，那片深邃的黑暗里，数个庞大、扭曲、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黑影正在快速逼近！那些黑影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彻底吞噬，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暗。
“能不能火力支援？！”基地负责人对着通讯器大吼，额头青筋暴起。
“无法锁定！能量干扰太强，常规制导全部失效！而且目标与失联人员距离太近！”
“该死！”负责人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就在这时，李倩猛地指向另一个分屏幕，那是地下指挥室外的监控：“头儿！你看！”
只见那扇厚重的合金门缝隙中，正丝丝缕缕地逸散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一种是温润平和的淡金，一种是清冷肃杀的幽蓝。两种光芒如同活物般交织、盘旋，最终在门前凝聚成一个缓缓旋转的、模糊的太极图案虚影，虽然一闪即逝，但那瞬间散发出的、仿佛能定鼎乾坤的浩瀚气息，让主控室内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
地下指挥室内。
楚晨放下了手中最后一根刻满符文的桃木锥。在他面前，整齐地摆放着九根形态各异的桃木法器，有的如短剑，有的如令旗，还有的只是简单的锥形。每一件都流淌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他拿起旁边一个特制的金属壶，里面是刚刚紧急送来的、尚带余温的黑狗血。他没有像传统道士那样用毛笔沾染，而是直接拔开壶塞，将暗红色的血液倾倒在一块准备好的、刻画着复杂阵图的厚重帆布上。
血液流淌，却没有肆意扩散，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导着，精准地填充着阵图的每一个线条。当最后一滴血液落下，整个阵图骤然亮起，散发出灼热的阳刚之气。
做完这一切，楚晨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但眼神却愈发锐利。他看了一眼时间，眉头微蹙。
“还是太慢了。”
他不再犹豫，走到房间中央，盘膝坐下。将那枚黑色印玺置于身前地面。
他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口中开始低声吟诵。那不是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音节古怪，拗口，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力量感，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亘古长存的存在。
随着他的吟诵，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这一次，波动不再局限于这个房间。
观测站内，所有刺耳的警报声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掐住，戛然而止！
疯狂跳动的数据指针，骤然定格！
屏幕上扭曲的雪花画面，瞬间变得清晰了不少，虽然依旧昏暗，但已经能勉强看清那些追击黑影的轮廓——那是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由粘稠黑影和无数痛苦面孔扭曲而成的……不可名状之物！
与此同时，整个西疆，乃至更广阔区域的地震监测网，同时记录到一阵短暂却异常剧烈的、来源未知的地层震动！
荒凉的戈壁滩上，一些早已干涸了千百年的古河床，竟突然渗出了浑浊的水流！一些被风沙掩埋了无数岁月的古城遗迹，其断壁残垣上，那些模糊的古老刻痕，竟在无人察觉的瞬间，闪过一丝微光。
楚晨身前的黑色印玺，第一次主动散发出了光芒，那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幽暗。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深处，仿佛有冥河奔涌，有万魂哀嚎。
“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拿起那九根桃木法器和那块浸染了黑狗血的阵图布，走向门口。
合金门无声滑开。
门外，以李振和基地负责人为首的所有人，都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用一种混杂着敬畏、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楚晨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向观测站外，望向那片已经逼近到不足十公里的、翻腾不休的黑沙暴。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噬魂妖”散发出的、贪婪而狂躁的精神波动。
“我进去后，用你们最强的能量武器，对准这个方向，”楚晨指了一个特定的角度，“在我发出信号时，进行饱和式攻击，不需要瞄准具体目标，覆盖那片区域即可。”
李振立刻反应过来：“用能量冲击扰乱它的感知，为你创造机会？”
楚晨点了点头：“算是吧。记住，我没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越过警戒线。”
说完，他不等回应，身形一动，竟如同鬼魅般，几个闪烁间，便已消失在戈壁滩的起伏之中，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直奔那片吞噬生命的黑暗。
基地负责人看着楚晨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拼命奔逃、即将被黑影追上的身影，猛地抓起通讯器，嘶声吼道：
“所有单位注意！最高战备！锁定目标区域！等待我的命令！”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远处，那吞噬天地的黑沙暴，如同末日巨兽，张开了它的漆黑大口。而楚晨的身影，与之相比，渺小得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
但不知为何，看着那道义无反顾冲入黑暗的背影，李振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一丝信心。
或许，他真的是……
楚晨的身影没入那片翻滚的墨色沙暴，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沸腾的油锅。
外界的声音、光线、甚至感知，在跨过那道无形界限的瞬间被彻底扭曲、切断。耳边是亿万冤魂尖啸般的风声，眼前是绝对的黑暗，连神念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沼，被无数贪婪的意念撕扯、吞噬。
“教授进去了！信号完全中断！”“能量探测仪失效！我们失去他的踪迹了！”主控室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沙暴内部，是另一个世界。重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楚晨感觉自己像是在粘稠的液体中穿行。破碎的骸骨、腐朽的兵器、扭曲的阴影碎片……如同垃圾般在狂乱的冥风中翻滚。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尸骸和某种精神层面的绝望气息，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瞬间疯狂。
他脚步不停，手中一根桃木短剑般的法器向前一指。剑尖上流淌的淡金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在绝对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火。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无形的撕扯感稍稍减弱，但也仅仅是在他周身数米范围内撑开了一片微不足道的“净土”。更远处，无数双充满恶意和饥渴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死死盯住了他这个闯入的“异物”。
楚晨没有理会这些低级的威胁，他的目标很明确——那正在深处疯狂汲取能量，如同黑洞般的核心，以及那几个还在挣扎的、属于生者的微弱气息。
他加快速度，身形在扭曲的空间中留下道道残影。桃木剑挥动，金光如鞭，抽打在偶尔扑上来的、由怨念和秽气凝结成的阴影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那些阴影尖叫着溃散。
越往深处，阻力越大。空间的褶皱如同活物般蠕动，试图将他困住、碾碎。地面不再是沙土，而是某种粘稠、冰冷的黑色淤泥，散发着恶臭。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和惊恐的呼喊。
“挡住！快挡住它！”“子弹没用！火箭筒也没用！”“啊——！”
楚晨眼神一凝，脚下发力，猛地冲破一层粘稠的阻碍。
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稳定的、由黑色砂砾构成的盆地。盆地中央，三名穿着破烂防护服、浑身是血的战士背靠着背，手中的枪械徒劳地喷射着火舌，打在前方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那黑影高达十数米，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不断翻滚、扭曲的浓墨，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嘶嚎的人脸，中心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出恐怖吸力的漩涡——那正是“噬魂妖”的本体！
它的一条由纯粹黑暗构成的触手，正卷住一名战士的腿，将他往中心的漩涡拖去。那名战士的防护服已经被腐蚀大半，露出下面发黑的血肉，他惨叫着，用尽最后力气将一颗手雷塞进了触手内部。
轰！爆炸的火焰一闪即逝，非但没有伤到触手，反而让那噬魂妖似乎更加兴奋，触手收紧，眼看就要将那名战士彻底吞噬。
“敕！”
一声清冷的低喝，如同惊雷般在这片绝望的空间炸响。
楚晨手腕一抖，一根刻满符文的桃木锥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精准地钉入了那条触手的根部！
“吱——！！！”
一声尖锐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直刺灵魂的嘶鸣从噬魂妖核心爆发出来。那条触手剧烈抽搐，被迫松开了那名战士。
另外两名幸存的战士又惊又喜，连滚带爬地将同伴拖回，绝望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手持桃木剑的“普通人”。
“退后！”
楚晨没有看他们，目光死死锁定那因受创而狂暴起来的噬魂妖。它放弃了到嘴的食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楚晨身上。那无数张人脸同时转向他，空洞的眼窝里燃烧起幽绿的火焰。
“吼——！”
更多的黑暗触手从它庞大的身躯中爆射而出，如同无数条毒蛇，从四面八方缠向楚晨，那中心的吸力漩涡更是陡然扩大，要将他的灵魂都扯出体外！
楚晨不闪不避，左手快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他周身淡金色的光芒大盛，如同一个护罩，将那些触手暂时挡在外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深吸一口气，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强行调动力量，负荷极大。但他没有选择。
右手桃木剑挽了个剑花，剑尖遥指噬魂妖核心，他暴喝一声：
“就是现在！开火！”
声音穿透了沙暴的阻隔，清晰地传回了观测站。
“攻击！全体攻击！”基地负责人几乎是吼破了音。
早已蓄势待发的能量炮塔、高能激光阵列、甚至部署在近地轨道的天基武器，同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嗡——！！！
并非爆炸的巨响，而是一种低沉到极致的能量轰鸣！无数道炽热的光束、扭曲的力场，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楚晨指定的那片区域！
轰隆隆！！
外界的饱和式能量冲击，如同重锤般砸在沙暴的边缘，引发了剧烈的连锁反应！整个黑沙暴区域开始剧烈震荡，那些翻滚的黑暗似乎都变得稀薄了一些！
噬魂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它的形态出现了瞬间的紊乱，那恐怖的吸力也随之一滞！
就是这一刻！
楚晨眼中厉色一闪，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奇异力量的精血喷在手中的桃木剑上！
“嗡！”
桃木剑上的金光瞬间转化为刺目的血金色！一股远比之前磅礴、威严、带着审判意味的气息冲天而起！
他不再保留，将这段时间积蓄的、以及刚刚强行唤醒的这片土地一丝古老权柄的力量，尽数灌注其中！
“冥府律令！秽散！魂定！”
他双手握剑，对着那核心的漩涡，狠狠刺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尖啸！
血金色的光芒以桃木剑为中心，如同病毒般迅速蔓延，侵蚀着那纯粹的黑暗。噬魂妖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挣扎，表面的痛苦人脸一个个湮灭。
那核心的漩涡疯狂旋转，试图抵抗，但在那蕴含着冥府本源权柄的力量面前，它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金光所过之处，黑暗如同冰雪般消融！
短短数秒，那高达十数米的恐怖黑影，竟被硬生生净化、瓦解，最终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震荡的空间中。
随着噬魂妖的消亡，那翻腾的黑沙暴失去了核心支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消散！
扭曲的空间逐渐平复，被吞噬的光线重新回归。狂风依旧，但已经变回了戈壁上正常的模样。
楚晨站在原地，微微喘息，手中的桃木剑已经化为飞灰。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
在他身后，那三名劫后余生的战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站在渐渐平息的风沙中、仿佛只是散了散步的年轻教授。
阳光刺破残余的阴霾，洒落下来。
楚晨转过身，看向那三名目瞪口呆的战士，又抬眼，望向沙暴消散后露出的、远处观测站的轮廓。
他对着空气，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某个正在监听的存在：
“第一个麻烦解决了。”
“但弄出这‘噬魂妖’的幕后黑手，还有那些不断扩大的冥府裂隙……”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回了观测站的主控室：
“通知你们能联系上的最高层吧。”
“真正的风暴，还没开始。”
观测站主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翻涌的墨色沙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消散，露出后方湛蓝得有些不真实的天穹，以及被肆虐后一片狼藉的戈壁。那个穿着普通外套、身形略显单薄的身影，就站在那片残骸中央，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黑沙暴……消失了？”“能量读数断崖式下跌！回归正常背景值！”“生命信号！三个！他们还活着！楚教授……他也……”
通讯频道里传来前沿警戒哨兵带着颤抖的汇报：“报告！沙暴区域已完全平息！发现幸存者！发现楚教授！重复，发现楚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