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羽,是个化妆师。
这么说不准确。
我主要的工作,是给死人化妆,偶尔也接点影视特效的活,比如把活人画成死人。
我的老板,安菲,一个靠男人上位的草包,开了家半死不活的美妆工作室。
她拖欠我三个月的工资,外加一笔三万块的剧组尾款。
今天,她把我叫进办公室,郑重其事地,给了我一盒过期三年的香奈儿粉饼。
她以为这是恩赐。
她不知道,我看着她的眼睛,就能“听见”她心里那些肮脏又愚蠢的盘算。
她想pua我,想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再像垃圾一样丢掉。
她更不知道,和真正的尸体比起来,她这点肮脏的伎俩,简直干净得像张白纸。
是时候,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专业的“画皮”,又什么叫专业的“扒皮”。
“小羽,来我办公室一下。”
安菲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捏出来的甜腻。
我放下手里正在调制的硅胶皮肤,那玩意儿待会儿要用来做一个刀疤。
我洗了洗手,走进她的办公室。
安菲的办公室,怎么说呢。
品味很差,但又很贵。
巨大的水晶吊灯,金色的墙纸,还有一张能当床睡的粉色丝绒沙发。
她本人正陷在那张沙发里,穿着一条紧身亮片裙,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慢悠悠地晃。
“安总,找我?”我站着,没打算坐。
她抬起眼皮,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
我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工装外套,方便干活,兜里揣满了各种工具。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土鳖,天天穿得跟个修水管的似的,怎么见客户?”
这是我的一个小秘密。
我能“听见”别人心里的话。
不是什么玄学,是我跟尸体打交道太多,练出来的一套本事。
人一说谎,瞳孔、嘴唇、脖子上的肌肉,都会有零点几秒的变化。
大部分人看不见,但我看得见。
看得多了,就能把这些微表情,翻译成他们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安菲清了清嗓子,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推到我面前的茶几上。
“小羽啊,最近辛苦了。”
“这是奖励你的。”
我看着那个盒子。
香奈儿的go。
哦,想起来了。
她昨天在朋友圈发过,说某个“亲爱的”送了她一套彩妆,她皮肤敏感,用不了,打算送给有缘人。
我没做声,等着她继续演。
“我知道,最近工作室资金有点紧张,你的工资……”
她顿了顿,观察我的表情。
“……还有剧组那笔尾款,财务那边还在走流程。你放心,不会少了你的。”
她心里想的却是:
“这傻子,最好别提钱。一提钱就烦。给她点甜头堵住她的嘴。”
“剧组的钱早就到了,三万块,够我买个新包了。凭什么给她?”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三个月工资,加上剧组的尾款,加起来小五万了。
她想用一个她自己用不上的二手货,就把我打发了?
“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她催促道,语气里带着施舍的得意。
我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盒子。
一盒粉饼。
看起来还行。
我把它拿起来,翻到背面,看了一眼生产批号。
然后,我笑了。
“安总,谢谢你的礼物。”
“不过,这个我可能也用不了。”
安菲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怎么?你还嫌弃?”
她心里的声音尖锐起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一个破化妆师,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把粉饼递到她面前,指着那串数字。
“安总,你看。这个批号,我上官网查过了。”
“三年前生产的,上个月就过期了。”
“我这人脸皮薄,用了怕烂脸。”
我说得很平静。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安菲脸上的笑容,僵得像我昨天修复的那具尸体。
她可能没想到,我居然会去查生产日期。
她心里的念头乱成一团。
“草,怎么忘了这茬!”
“她怎么查到的?这也要查?”
“不行,不能丢脸!我得把话圆回来!”
过了足足五秒钟,她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拿错了拿错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把粉饼收回去。
“这个是……这个是我自己要扔的,不小心装错了盒子。”
我没让她拿走,手还稳稳地举着。
“安总,以后这种要扔的过期产品,还是直接扔垃圾桶吧。”
“不然,万一被不懂事的保洁阿姨捡去用了,人家烂脸了,还以为是你送的爱心礼物。”
“到时候传出去,说我们‘菲凡’工作室,专送过期产品给员工当福利。”
“影响多不好啊。”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安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夺过那盒粉饼,像是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狠狠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金属的盒子和垃圾桶内壁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行了,我知道了!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她心里的弹幕已经刷疯了。
“**!**!竟敢当面给我难堪!”
“等着瞧,我早晚把你开了!”
“今天必须把工资的事糊弄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好表情,又变成了那个端庄优雅的女老板。
“小羽,别在意这种小事。我们谈谈正事。”
“关于你的工资,我已经跟财务打过招呼了。”
“下个月,下个月一定一起结给你。”
我点点头。
“好的,安总。”
我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下个月?
下下个月也到不了我账上。
“那剧组那笔尾款呢?”我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安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掩饰她的心虚。
“那个啊……剧组那边你也知道,大公司,流程慢得很。估计要年底了。”
她心里在冷笑:“年底?明年年底你也别想拿到!傻子,还真信了。”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真以为,她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
一个靠着当别人小三,拿到一笔钱开了这家工作室的女人,业务能力一塌糊涂,全靠压榨员工来维持表面的光鲜。
可笑。
“行,安总,那我等您消息。”
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安菲叫住我。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笑。
“小羽,晚上有个酒会,你陪我一起去。”
“张导他们都在,就是你跟的那个剧组的。你去跟他们搞好关系,以后有的是活给你干。”
我看着她。
她靠得很近,一股劣质的香水味钻进我鼻子里。
她心里的想法,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哼,今天让你给我难堪,晚上就让你好看。”
“张导那个老色鬼,早就看上你了。把你带过去,让他玩玩,剧组那笔尾款说不定就不用给了,还能给我拉点新投资。”
“一个化妆师,能被导演看上,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
我心里一阵反胃。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把我卖了,换她的利益。
我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安总,是工作吗?”
“当然是工作!”她立刻说,“这是给你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那请问,有加班费吗?”
安菲愣住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加、加班费?小羽,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我带你进高端圈子,你还跟我要钱?”
她心里的咆哮更大了:“给脸不要脸!给脸不要脸!穷疯了吧你!”
我没理会她的内心戏,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安总,我的工作职责是化妆,不是陪酒。”
“如果是工作需要,参加酒会,进行商务社交,按照劳动法,晚上六点以后算加班。”
“加班费,按三倍工资算。另外,这种场合属于商务应酬,公司应该提供相应的服装和交通补助。”
“您看,我这身衣服,去参加酒会,不太合适吧?这是不是也丢您的脸?”
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工装外套。
安菲被我这一套话给说懵了。
她可能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员工。
不跟她谈感情,不跟她谈前途,就跟她谈钱,谈劳动法。
她心里的想法从暴怒变成了一丝慌乱。
“这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劳动法?她还懂劳动法?”
“不行,不能被她绕进去。”
她勉强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姿态亲昵。
“哎呀,小羽,你这孩子,怎么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我们不是上下级,是姐妹啊。”
“姐妹之间,帮个忙,还谈什么钱不钱的。”
她的手搭在我肩膀上。
她心里的声音更加恶毒。
“**,跟你称姐道妹是给你脸了。”
“今晚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去的话,你那几万块钱,一分都别想拿到!”
我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和她心里的冰冷。
我缓缓地,把她的手从我肩膀上拿了下来。
“安总,亲姐妹,也得明算账。”
“您要是真把我当姐妹,就请先把欠我的账结一下。”
“我们再来谈,今晚我要不要‘帮忙’。”
我说完,不再看她铁青的脸,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传来了玻璃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碎得很彻底。
就像她和我之间,最后一点虚假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