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光线昏暗,常年不见阳光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腐烂的竹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这对于渗透者来说,是绝佳的天然伪装。
“毒蛇”和“影子”一前一后,以标准的战术交替队形,缓缓向农场的方向推进。他们身上的多地形迷彩服,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战术目镜将昏暗的竹林渲染成一片清晰的、由不同色块组成的世界。在他们眼中,任何有温度的物体,都会呈现出醒目的红色。
“安全。”影子打了个手势,他正半蹲在一丛竹子后面,枪口稳定地指向前方。
“前方三十米,没有热源反应。那条狗还在院子里,目标应该还没发现我们。”毒蛇压低声音,在团队频道里汇报道。
“很好。”队长的声音传来,“保持节奏,五分钟后,在竹林边缘汇合。”
毒蛇点点头,刚准备起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点异样。
在他左前方约十米远的地方,一根看起来很普通的竹子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那是一根极细的、几乎透明的丝线,在目镜的微光增强模式下,反射出了一点不自然的光泽。
是陷阱?
毒蛇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立刻打出手势,示意影子停下。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蹲下身子。那确实是一根钓鱼线,一端系在竹子上,另一端……延伸到旁边一堆厚厚的落叶之下。
太粗糙了。
毒蛇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这种越战时期留下的、最原始的诡异陷阱,连新兵训练营的菜鸟都不会上当。他甚至能想象出,落叶下面,大概藏着一个用竹子削尖的捕兽夹,或者是一个会发出声响的警报装置。
“发现一个原始陷阱,已经标记。”他在频道里轻描淡写地说道,同时用枪口的红外指示器,在地图上标出了这个位置。
他没有去排爆,而是选择绕了一个弧线,从旁边轻松地绕了过去。在他看来,这种小把戏,不过是目标在发现被追踪后,慌不择路下的幼稚行为。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当他绕过那根钓鱼线的瞬间,他自己的战术背心,却轻轻地刮蹭到了一根从地面斜着伸出来的、只有小指粗细的嫩竹笋。
那根竹笋,被他轻轻地碰弯,然后又缓缓地弹了回去。
一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触发装置,被激活了。
在他们后方约五十米的地方,一根碗口粗的巨大毛竹,原本被巨大的力量弯曲成一个惊人的弧度,并用一根巧妙的藤蔓卡榫固定在地面。当那根嫩竹笋被触碰后,联动的一根细藤,轻轻地抽离了卡榫。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嗡”!
那根巨大的毛竹,像一张被拉满的史前巨弓,以超越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猛地弹回原位。
而绑在竹子顶端的,不是利箭,而是一排被削得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淬了毒的竹枪!
“小心!”影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骇的呼喊。
下一秒,漫天的竹枪,如同死神的镰刀,覆盖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毒蛇反应极快,一个前扑翻滚,躲过了大部分的攻击。但一根竹枪还是擦着他的大腿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另一根则死死地钉在了他的背包上,巨大的动能将他整个人都带得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在一棵竹子上。
而他身后的影子,则没有那么幸运。
三根竹枪,成品字形,精准地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他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眼中就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战术目镜上还清晰地显示着他生命体征瞬间归零的数据。
“影子阵亡!重复,影子阵亡!我们遭到伏击!”毒蛇惊恐地大吼,他挣扎着扯掉背包,举枪疯狂地向四周扫射。
然而,竹林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子弹打在竹子上发出的“噗噗”声。
“冷静!报告位置!敌人有多少?”队长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不知道!只有一个陷阱!该死的,是个联动陷阱!”毒蛇靠在一棵竹子后面,大口地喘着气,大腿上的伤口传来**辣的疼痛,而且开始发麻。
有毒!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而此刻,陈峰,正像一片落叶一样,悄无声息地挂在一棵巨竹的顶端,冷漠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他没有开枪,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那个垂死挣扎的毒蛇一眼。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他杀死的“影子”身上。
第一个。
陈峰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刚才激活的,根本不是那个用钓鱼线布置的“明哨”,而是一个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利用竹子本身的韧性和山里的藤蔓,构建的一个复杂的、纯机械的联动狩猎陷阱。那个钓鱼线陷阱,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吸引他们注意力,让他们放松警惕的诱饵。
高手过招,算计的不是对方的失误,而是对方的“专业”。
他算准了这些专业的雇佣兵,会轻易识破并绕开那个“粗糙”的陷阱,从而踏入他真正的杀局。
他从竹顶灵巧地滑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后,他捡起一根被削尖的竹子,像一个真正的猎人,不紧不慢地,朝着那个已经因为中毒而视线模糊、呼吸困难的“毒蛇”走去。
“出来!你这个懦夫!有种出来!”毒蛇还在徒劳地叫喊着。
回应他的,是一根从他视觉死角里,猛然刺出的竹枪。
竹枪精准地、干净利落地,刺穿了他的喉咙,终结了他所有的声音。
第二个。
陈峰拔出竹枪,在毒蛇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然后,他熟练地取下他们身上的装备——弹药、急救包、高能军粮,以及最重要的——那个可以和队友通讯的耳麦。
他戴上耳麦,里面正传来队长刀锋狂怒的咆哮。
“毒蛇!毒蛇!回答!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峰没有回答。他只是按下了通讯器上的一个按钮,将这两名雇佣兵头盔上摄像头记录下的、他们死前最后三十秒的画面,实时传送给了频道里的每一个人。
他要的,不仅仅是杀戮。
他要的,是瓦解他们的意志,是在他们心中,种下最原始的恐惧。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竹林外那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的菜地,眼神幽深。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