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诏书砸在喜堂中央。赫连绝踩着我的嫁衣下摆。“蛮族只要处子祭旗。
”“你早就不是了。”我盯着诏书上的墨迹。那是我亲手教他写的字。
七年前他跪在雪地里求我。“教我写字，我替你复国。”现在他扯开我的衣领。
“祭旗前先验身。”蛮族使者哄笑着上前。帐外突然响起骚动。副将浑身是血冲进来。
“主帅！皇城传来消息——”“老皇帝驾崩前改了遗诏！”“继位的是长公主！
”赫连绝猛地掐住我脖子。“你早就知道？”我咳着血笑起来。“你猜遗诏在哪烧的？
”“就在我们合卺的交杯酒里。”1赫连绝将撕碎的婚书扔在我脸上。“蛮族祭旗，
用的是处子之身。”“慕容长歌，你这副身子，早就脏了。”他一脚踩住我的嫁衣，俯身，
声音压在我耳边。“父皇的遗诏在哪？”我看着满地狼藉，笑出声。
“元帅不是要将我献祭给蛮族吗？”“怎么，还关心一张废纸？”蛮族使者搓着手，
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话开口。“元帅，时辰不早了。”“让我们先验验货。”他淫笑着走过来，
手直接伸向我的衣领。“撕拉”一声，衣襟被扯开。一枚贴身藏着的龙纹玉佩掉在地上。
那是我娘的遗物。赫连绝的动作停住。他认得这块玉佩。我发了疯，推开身前的蛮人，
一头撞向旁边的祭旗柱。“我就是死，也不会受此侮辱！”几个士兵眼疾手快，
将我死死架住。我挣扎着，对赫连绝哭喊。“赫连绝！你答应过会护我一辈子的！
”“你忘了雪地里的誓言了吗！”我表面崩溃，余光却死死锁定地上的玉佩。
赫连绝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挥手让士兵退开，一步上前，五指扣住我的喉咙。“遗诏，
到底在哪？”窒息感涌上来，我咳着，艰难地吐字。“烧了。”“就在……我们的合卺酒里。
”“你亲口喝下去了。”他的手收紧。“你找死！”我张开嘴，用尽所有力气，
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血腥味在我口中蔓延。他吃痛，甩开我。我跌在地上，大口喘气。
就在这时，营帐一角突然蹿起火苗。“走水了！快救火！”帐外传来惊呼和混乱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火吸引。就是现在！我一个饿虎扑食，扑向地上的玉佩。捡起来，
看也不看，直接仰头吞进喉咙里。冰冷的玉石划过食道，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你！
”赫连绝反应过来，冲过来抓住我的头发，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把玉佩吐出来！”我咳着，
血沫从嘴边溢出，脸上却挂着笑。“有本事，就剖开我的肚子来取。”“来人！”他怒吼，
“拿催吐的药来，给我灌下去！”几个亲兵立刻上前按住我。一个副将匆匆跑进帐篷，
单膝跪地。“元帅！北境急报！”赫连绝的动作一顿。“说。
”“蛮族左贤王突然集结三万骑兵，正朝我们大营而来！”帐内的蛮族使者脸色一变。
“元帅，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大汗可没有下令！”“你们左贤王想干什么？”赫连绝松开我，
一脚将那使者踹翻在地。“这话，你该去问你们大汗！”使者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
“元帅息怒！大汗的意思是，祭旗仪式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开始！”“否则，
军心会动摇！”赫连绝看着我，又看看帐外。“拖出去。”他最终下令。“立刻祭旗。
”两个士兵架起我，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往外拖。红色的嫁衣在泥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我被绑上祭坛。周围是黑压压的蛮族士兵，他们眼中是嗜血的兴奋。风吹起我的长发，
我悄悄将藏在袖中的发簪握在手里。在被拖行的时候，我已经用它划破了嫁衣的内衬。“咚！
咚！咚！”祭旗的鼓声响起。一声比一声沉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挺直脊背，迎着风，
用力扯开胸前的嫁衣。外层的红绸裂开。露出内衬上用金线绣出的龙纹。那不是普通的龙纹。
那是先帝遗诏上才能有的图样。虽然残缺不全，但足以让赫连绝的部下认出来。“住手！
”赫连绝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他冲向祭坛。“所有人都住手！”蛮族使者拦住他。
“元帅！你要干什么？”“祭旗已经开始，停下来会触怒神明！”“滚开！
”赫连绝一剑挥出，逼退使者。他身后的将士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看到了我衣内的绣纹。那是大夏皇权的象征。“放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得到了命令。无数的箭矢破空而来，目标不是我，
而是祭坛周围的蛮族士兵和赫连绝的亲兵。现场彻底乱了。喊杀声，惨叫声，
兵器碰撞声混成一片。一支流箭射中我身后的木桩，绑着我的绳子断了。我身体一晃，
脚下踩空，整个人向后倒去。身下是高高的烽火台。坠落的瞬间，我看到赫连绝朝我冲来，
他的手伸向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恐。火焰吞噬了我。烈火中，我看到了父皇的幻影。
他将一卷明黄的圣旨扔进火盆，火焰升腾，映着他苍老而解脱的脸。“长歌，去吧。
”“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赫连绝嘶吼着我的名字，想要冲进火场。
一根烧断的梁柱轰然倒塌，拦住了他的去路。火光映着他绝望的脸。我笑了。赫连绝，
这只是开始。……再次睁开眼，我躺在华丽的马车里。身上穿着敌国安国的和亲公主服饰。
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的脸，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间却有我自己的影子。没错，我重生了。
就在那场大火里，我成了安国送去与大夏和亲的、体弱多病的十七公主。一个完美的身份。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回到他身边的身份。车队行至边境燕回关。“有埋伏！”外面传来喊杀声。
马车剧烈颠簸。我掀开车帘，看到数十个蛮族骑兵正冲杀护送的队伍。安国的士兵节节败退。
领头的蛮族将领一刀砍翻一个护卫，朝着我的马车冲来。“保护公主！”侍卫长大喊着，
带人围了上来，却被一一砍倒。就在那蛮族将领的弯刀即将劈开车厢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正中他的眉心。他睁大眼睛，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远处，一队黑甲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一人，
银甲黑袍，手持长枪。是赫连绝。他率军冲散了蛮族的队伍。“救援”来得真是时候。
他翻身下马，走到我的马车前。“公主受惊了，末将赫连绝，奉命前来护送公主入京。
”他的声音穿过车帘，传进我的耳朵。我没有回应。他等了一会，皱起眉，
伸手就要掀开车帘。“大胆！”我的贴身侍女呵斥道，“公主车驾，岂是你能随意触碰的！
”赫连绝的手顿在半空。“末将无意冒犯，只是想确认公主是否安好。”我终于开口，
声音是属于这位十七岁公主的娇弱。“我没事，多谢元帅。”听到我的声音，
赫连绝的身体僵住。他猛地掀开车帘。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瞳孔收缩，脸上血色褪尽。
他死死盯着我的脸，嘴唇颤抖。“长歌……”周围的士兵都听到了他的失声呢喃。
我抽出藏在发间的簪子，在他失神的瞬间，对着他的胸口，狠狠刺了进去。
鲜血溅在我的脸上。“啊！”我尖叫一声，将发簪扔在地上，缩回车厢角落。“有刺客！
他要杀我！”我指着捂住胸口，满脸不可置信的赫连绝，对周围目瞪口呆的士兵哭喊。
“我只是……只是自卫！”2赫连绝的亲兵将我架进他的帅帐。“从今日起，
公主就在此养伤。”“任何人不得探视。”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不带一丝温度。
这便是他的“保护”。名为保护，实为软禁。我被扔在柔软的毛毯上，
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赫连绝背对着我，解下身上的银甲。“为什么回来？”他问。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元帅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来和亲的。
”“长歌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他身体一震，却没有回头。我环视帐内。
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他的习惯。一张行军床，一张书案，还有满架的兵书。我的动作停住。
在书案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上的人，是我。是前世的我，慕容长歌。
穿着火红的骑装，笑得张扬。那是他刚学会丹青时，缠着我，为我画下的第一幅，
也是唯一一幅肖像。他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一卷竹简。“待在帐里，不要妄想逃跑。
”“否则，我不保证安国的使团能活着到京城。”我垂下眼。“知道了，元帅。”夜深了。
帐外的巡逻士兵脚步声规律地响起。赫连绝就睡在外间的行军床上，呼吸均匀。我悄悄起身，
走到那幅画像前。画上的我，和他记忆里的我，都该被烧掉。我拿起桌上的油灯，手一斜。
灯盏倾倒，火油泼洒在画卷下摆。火苗“腾”地一下蹿了起来，瞬间吞噬了干燥的画纸。
“走水了！”我尖叫起来。赫连绝从床上一跃而起，帐外的士兵也闻声冲了进来。“快救火！
”帐内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扑向那团火，试图将它扑灭。我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火上，
迅速闪到书案后。案上放着一个黑铁盒子。我打开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虎头兵符。
我从袖中取出一块早就备好的软蜡，用力将兵符按了上去。一个清晰的拓印留在了蜡块上。
我迅速将蜡块收回袖中，把盒子关好。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当我退回原位时，
火已经被扑灭了。只剩下墙上一片焦黑的痕迹，和满地狼藉。赫连绝盯着那片焦黑，
一言不发。他转过头，看着我。“故意的？”我缩在角落，身体发抖。
“我不是……我只是手滑了。”他没有再追问。第二天，我用他的笔墨，模仿着他的笔迹，
写下了一封调兵令。命令押送粮草的部队改变路线，前往东边的隘口。我将这封伪造的命令，
塞给了那个负责给我送饭的小兵。“元帅有令，速速送去前线。”那小兵不敢怀疑，
拿着信就跑了。两天后，消息传来。“报——”“元帅！我军粮草库被蛮族偷袭！
所有粮草付之一炬！”赫连绝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谁泄露了运粮路线！
”帐内所有将领都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他来回踱步，满身杀气。我从内帐走了出来。
“元帅，现在追究责任已经晚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我走到军事地图前。
“蛮族得手一次，必然会骄傲轻敌。”“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设下埋伏。
”我指向地图上的一处峡谷。“黑风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可以假装再次运粮，
引诱他们进入此处，然后一举歼灭。”赫连绝的一个心腹将领开口：“公主所言有理，
但由谁去诱敌？”我看着赫连绝。“诱敌的队伍，自然要做得逼真。”“不如，
就由元帅的胞弟，赫连小将军亲自带队。”赫连绝的胞弟赫连羽，勇猛有余，谋略不足。
他是我计划里，最关键的一颗棋子。赫连绝沉默片刻。“就按公主说的办。”计划很顺利。
或者说，太顺利了。赫连羽带着“粮草”出发，蛮族果然上当。但结局，
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元帅！不好了！”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
“小将军……小将军他……中伏了！”赫连绝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蛮族在黑风谷设下了反包围！小将军……战死沙场！”赫连绝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冲出大帐，我也跟了出去。赫连羽的尸体被抬了回来，万箭穿心。
赫连绝抱着他弟弟的尸体，双眼赤红。他猛地回头，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拖向灵堂。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我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绑在了灵堂的柱子上，
正对着赫连羽的棺木。“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抵住我的喉咙。
将士们围了上来，个个对我怒目而视。我抬起头，迎着他的剑锋。“元帅的计策出了纰漏，
怎么能怪我？”“我一个深宫女子，又怎会知道蛮族会设下反埋伏？”我冷笑一声。“除非，
是有人提前把计划泄露给了蛮族。”赫连绝怒吼：“你胡说什么！”“我胡说？
”我从袖中掏出那块蜡块，高高举起。“将士们都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元帅的兵符拓印！”“运粮路线，是他亲自下令更改的！是他把自己的亲弟弟，
送上了死路！”“赫连绝，你通敌卖国！”所有人都愣住了。赫连绝看着我手里的拓印，
脸色煞白。“你！”他挥剑砍向我。我没有躲。剑锋没有落在我身上，
而是斩断了我身上的绳子。但锋利的剑气，还是划破了我的手臂。一道血口出现。
鲜血顺着我的手臂滴落。一滴，两滴。正好滴在赫连羽的棺木上。棺木上覆盖的白布，
瞬间被染红。“妖女！”“她用血玷污了小将军的英灵！”一个老将军悲愤大喊。“元帅！
此女祸乱军心！必须严惩！”“请元帅交出兵权！为小将军报仇！”将士们群情激奋，
齐齐跪下。赫连绝被将士们逼得步步后退。他看着我，又看看跪在地上的部下。最终，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扔在地上。“先锋营，交由李将军暂代指挥。
”他被迫交出了部分兵权。我赢了第一步。我被“请”回帐中养伤，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一个侍女端来药。“公主，该喝药了。”我接过药碗，在碗底摸到一张小纸条。我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真诏书，藏书阁，《太祖本纪》第三卷。”是父皇的笔迹。夜里，
我避开守卫，潜入了赫连绝的藏书阁。这里是他军中的禁地。
我很快找到了那本《太祖本纪》。我抽出第三卷。书页后面是空的。我伸手进去摸索。
“咔哒。”一声轻响。我头顶和脚下的铁栅栏轰然落下，将我困在书架之间。警报声大作。
脚步声由远及近。赫连绝出现在铁栅栏外。他手里拿着一把钥匙，锁上了栅栏的最后一道锁。
“公主深夜到访，是在找这个吗？”他晃了晃手里的一卷明黄卷轴。那是我父皇的遗诏。
他早就找到了。他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等我自投罗网。“赫连绝。”我隔着栅栏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