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停了，日历提醒的余光还在屏幕上泛着冷白。我盯着那行“方静怡生日”，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又缩了回来。删不掉的，三年前就设好了，比我的恋爱保鲜期还长。
门铃响了。
我愣住。这个点，除了周砚白修电路或者外卖迷路，没人会敲304的门。
拉开门，林川站在外面，穿那件洗得发灰的便利店制服，熊猫头盔夹在胳膊下，手里拎着保温袋。
“关东煮，加蛋。”他声音平得像便利店广播，“今天多一颗。”
我接过袋子，热气透过塑料渗出来，烫得手心发红。他指尖擦过我手背，冰得像刚从冷冻柜里捞出来的速冻水饺。
“你手怎么这么凉？”我下意识问。
“夜班标配。”他笑了笑，右手无名指上的疤痕在走廊灯下泛着旧银色的光，“关东煮的军功章，荣誉性失温。”
我没笑。这话他讲过八百遍，可今天听来像某种暗号。
袋子里汤汁晃动，我低头看——六颗丸子，两块萝卜，一根海带结，三颗溏心蛋。正常是两颗。
“为什么多一个？”
“可能是店长打盹多捞了一勺。”他耸肩，“也可能是命运馈赠，毕竟今天是你生日。”
我猛地抬头。
他眼神平静，没有试探，也没有怜悯，就像只是顺口提了一句“天气转凉”。
“你怎么知道？”
“你上周买奶茶时随口说过。”他转身要走，“记得吃热的，冷了会结块。”
脚步声下楼，我关门，靠在门板上拆保温袋。热气扑到脸上，有点呛。我咬开一颗蛋，蛋黄流出来，金灿灿的，像融化的夕阳。
这味道……太熟了。每天这个时候，准时送达，从不断更。连周砚白都说：“你这顿夜宵比闹钟还准。”
可现在，我盯着那颗多余的蛋，突然觉得这份“准”有点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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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休，我在工位啃饭团，手机弹出一条便利店会员通知：【您今日未消费，但已核销一份关东煮套餐】。
我盯着屏幕，饭团噎在喉咙。
我没去拿餐。
可林川还是来了。
晚上八点，门铃照常响起。我开门，他递过保温袋，动作利落。
“今天没下单。”我说。
“系统自动派送。”他语气自然，“会员权益，免配送费。”
“我昨天也没买。”
“补发优惠券。”
“前天呢？”
“……库存清仓。”
我冷笑：“你们店清仓清了三百二十七天？”
他没接话，只是把袋子塞进我手里，“吃吧，溏心蛋最佳赏味期是十分钟内。”
我正要关门，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周砚白走上来，连帽衫兜帽压得很低，眼镜链上的小熊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他看都没看林川，直接站到我门前，语气像在读代码说明书：“以后别收他送的东西。”
林川眉毛都没动一下。
我皱眉：“他是便利店员工，不是可疑程序。”
“夜班人员流动率17.3%。”周砚白推了推眼镜，“他连续出现两年零四个月，未更换工牌、制服、排班表。安全系数低于本地数据库备份。”
“所以你是说，他太稳定，反而不正常？”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目光扫过林川的手，“他的体表温度常年35.1℃，比正常人低一度半。手套捂不热，热水泡也不回升。你没发现吗？”
我心头一跳。
是有点不对劲。每次接餐，他的手都像冰镇过的易拉罐。
林川依旧平静，甚至笑了：“技术男的偏执真可爱。要不你给我做个全身CT？顺便查查灵魂有没有注册备案。”
周砚白没笑。
两人对峙两秒，林川抬手看了眼表，“交接时间到了。”他转向我，“明天还是这个点，溏心蛋温着。”
他下楼，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周砚白等他消失在拐角，才低声说：“他不是普通人。”
“那你是什么？”我反问，“记我生日三年，路由器密码设成我出生日，日历提醒备注‘永不掉线’——你才是那个最像AI故障的人。”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小心点。”
然后转身回了305。
我站在门口，手里捏着那袋关东煮，热气一点点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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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两点，我改完方案，正准备上传，灯灭了。
啪。
全屋漆黑，电脑黑屏，手机信号格瞬间归零。
又是跳闸。
我骂了句脏话，摸黑去找充电宝。走廊静得能听见水管滴水声。我扶着墙往外走，刚到配电箱前，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瞬间，我差点叫出声。
是周砚白。
他声音很近：“这次我修完再走。”
黑暗中，他的掌心有薄汗，体温却稳得惊人。他拉着我蹲下，另一只手拧开电箱螺丝。工具碰撞发出轻微金属声，像某种密语。
我本该挣脱的。
可没动。
他的手指蹭过我虎口，像电流窜过神经末梢。
“你为什么不换公寓？”他忽然问。
“穷。”我答。
“线路老化严重，随时可能起火。”
“那就烧了吧，至少暖和点。”
他顿了顿，“我可以……养你。”
我呼吸一滞。
这句话像从某个加密文件里解压出来的，带着锈迹和温度。
我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突然亮起一道光。
林川站在三米外，手机电筒照着地面，光圈边缘刚好扫过我们交叠的手。
“抱歉，打扰了。”他声音平静，“这是今天的溏心蛋，特意温过的。”
他弯腰，把保温桶放在我脚边，直起身时，光束上移，掠过周砚白的脸。
周砚白松开我的手。
林川没多看，转身往楼梯走，脚步声渐远。
电箱“咔”地合上，灯亮了。
我低头看保温桶，盖子严丝合缝，提手温热。
周砚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一句话没说，回了305。
我蹲下，打开桶盖。
一颗溏心蛋静静躺着，蛋壳微裂，蛋黄流淌如熔金。
我忽然想起他右手的疤，和那句玩笑：
“这可是关东煮的军功章。”
窗外城市灯火通明，Wi-Fi信号满格。
我剥开蛋壳，热气升腾，糊了视线。
蛋黄滑进碗里时，我看见保温桶内壁刻着一行小字，像是用钥匙划的：
【最后一颗，替我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