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出去后，我紧紧抓住屏幕，心脏砰砰直跳。
如果对方真的是“淮上月”，他会怎么回答？
如果是个盗号的骗子，他还会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复。
我自嘲地笑了笑。
温穗啊温穗，你想要论坛吗？都过去四年了，人家说不打算早结婚生子，游戏账号都卖了八百回了。
还站在期待吗？
我关掉游戏，准备继续跟我的报告摔倒。
就在东南，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顾淮砚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下身正装，换了一件黑色的休闲外套，整个人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懒人。
“还没走？”他挑起了眉头。
“报告……报告还没改完。”我赶紧站起来。
“拿过来我看看。”
我把第三遍的报告改了，战战兢兢地递了过去。
他靠在我的办公桌边，垂着眼睛，一页一页地翻看。
他的侧脸，在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下，线条分明得像一尊雕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
就是性格太狗了。
“嗯，比上一版，有点进步。”他看完了，把报告还给我，语气平淡。
我愣住了。
有进步吗？
这是我入职以来，从他嘴里听到的，第一句话，不是批评的话。
我简直受宠若惊。
“逻辑通顺了一些，但数据支撑还不够。”他指着其中一页，“明天上班，去一趟统计局，把这几个季度的原始要数据过来，重新做个模型分析。”
“好……好！”我立刻点头。
“还有，”他又说，“别总写那些虚头巴脑的套话。记住，我们是政策制定者，而不是新闻后面。每一句话，都要有实际意义。”
虽然还是在批评我，但他的语气，比下午的时候，缓和又精彩。
甚至还带了点……教导的意义？
错觉，一定是错觉。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下班。”他说完，就转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懵。
这阎王爷，是转性了？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又关了。
还是那个游戏。
【淮上月】：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叫你？
我的心，又是一跳。
真的是他！
我一边往地铁站走，一边捧着手机，飞快地打字。
【岁岁平安】：淮上月？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你号被盗了。
【淮上月】：没有。
【岁岁平安】：那你怎么……怎么会突然给我发消息？我们四年都没联系了。
屏幕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又下线了。
他才回过来一条消息。
【淮上月】：想你了。
轰的一声，我的脸，瞬间烫得能煎鸡蛋。
想……想我了？
这这这……这就是虎狼之词！
虽然我们当年在游戏里是“情侣”，但那也只是游戏啊！我们连对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冒出想我了？
我自己感觉就像是一个被海王盯上的无知少女。
我清清了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矜持又疏远。
【岁岁平安】：那个……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你别开这种玩笑。
【淮上月】：我没开玩笑。
【淮上月】：我早就找到你了。
我的心，莫名地，软场景。
【岁岁平安】：找我吗？
【淮上月】：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当年把我宠上天的富婆姐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富婆姐姐。
今年为了给他买那把**最贵重的橙色武器，我吃了整整一个月的泡面。
现在想起来，真是又心酸又好笑。
【岁岁平安】：我可不是什么富婆了。我现在就是个苦逼的社畜，天天被老板压榨得极限半条命。
【淮上月】：是吗？你们老板对你不好？
提到老板，我的怨气就来了。
我噼里啪啦地，开始对着这个四年未见的“网友”，疯狂吐槽我的顶头上司。
【岁岁平安】：何止不好！他简直就是个活阎王！事又逼又毒舌，我感觉我在他手下，活不过实习期。
【淮上月】：他怎么你了？
【岁岁平安】：他把我辛辛苦苦写的报告批得一文不值！还让我今天必须改完，不然就别下班了！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淮上月】：嗯，确实挺讨厌的。
【岁岁平安】：对吧对吧！我说，他今天还……
我猜想，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四年没联系的网友说这些？
万一他是个坏人怎么办？万一他把我的话截图到处传播怎么办？
我赶紧把一半的字删掉了。
【岁岁平安】：算了算了，不说了，都是一些工作上的破事。
【淮-上月】：没关系，你想，我听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句话，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希望又回到四年前。
那个时候，我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都会在游戏里跟他吐槽。他总是能安安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用他那种独特的、有点笨拙的方式，安慰我。
这样，感觉很奇妙。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聊了聊这几年的近况。
我知道了，他大学毕业后，也在这座城市工作。
当我问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时，他又开始含糊其辞。
【淮上月】：就是个……普通的小职员。
【岁岁平安】：哦哦。
不知不觉，已经聊到深夜了。
【淮上月】：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
【岁岁平安】：嗯，晚安。
【淮上月】：晚安，穗穗。
看着那个熟悉的称呼，我的脸又出地红了。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单位。
刚坐下，顾淮砚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温穗，统计局那边联系好了，你现在过去拿数据了。”
“好的，科长。”
我拿上介绍信，赶紧忙忙地往外走。
经过他在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我。
“等等。”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伸出手，很自然地，帮我把衣领翻了起来。
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了我的颈脖。
温热的，触摸微痒。
我整个人，就像被电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好了，去吧。”他收回手，面无表情说道。
我“哦”了一声，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办公室。
一直走到楼下，我的脸，还是滚烫的。
刚才……刚才顾阎王是……帮我整理衣领了？
我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
不是做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这阎王爷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我百思不得其jg解。
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还在后面。
我去统计局要数据，结果对方单位的负责人，对我客气得不敢说话。不但把我需要的数据都准备好了，还泡了上好龙井，闲聊了半天家常。
临走的时候，还非要塞给我两盒茶叶。
我一头雾水地回到单位，把数据迁移顾淮砚。
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辛苦了。下午把模型做出来了。”
语气，本来就是那么的公事公办。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劲。
到了下午，我做数据模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函数，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抓耳挠腮，就差把头发薅秃了。
正当我准备厚着脸皮去请教张哥的时候，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了我的桌面上。
是顾淮砚。
“遇到困难了吗？”他问道。
“嗯……这个函数，我……”
他没等我说完，就俯下身，一只手撑在我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握住鼠标，在我的电脑上操作起来。
他离我很近。
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像雪后松林一样的味道。
我什至能看到他衬衫袖口下，那线条流畅，手腕骨节分明。
我的呼吸，都快停了。
他很快就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
“看明白了吗？”他直起身，问我。
“明……明白了。”我结结巴巴吧。
“嗯。”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终于看了我一眼，眉头微蹙。
“你昨晚，没睡好吗？”
我心里一惊。我的黑眼圈，有那么明显吗？
“没……没有啊。”
他没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小鹿，已经快要撞出心肌梗塞了。
顾淮砚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又是帮我整理衣领，又是帮我解决问题，还……鼓励我睡不好？
这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活阎王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
是《淮上月》。
【淮上月】：工作还顺利吗？那位阎王老板，没再为难你吧？
我看着这条消息，再联想到顾淮砚今天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一个荒谬而又大胆的念头，突然从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不会吧？
应该……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