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在陌生的婚床上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要破膛而出。
阳光透过昂贵的真丝窗帘缝隙，刺得我眼皮生疼。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带着淡淡的、陌生的栀子花香。我僵硬地，一点一点，扭过头。一张绝美的侧脸映入眼帘。
长发如海藻般铺满鹅绒枕，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阴影。又是她。
又不是她。这已经是第三十七次了。第三十七个，我名义上的“妻子”。1我叫许辰阳。
我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个该死的七月十五号多久了。时间早已失去意义，
唯有衣柜里那越来越拥挤的婚纱，像墓志铭一样记录着我的轮回。三十七套婚纱。
三十七个风格迥异，却都曾在我身边安睡过的女人。前三十六个，
都想用各种方式送我去见上帝。第一个妻子，林薇薇，名字温柔得像春日溪水，
却在蜜月旅行的专机上，笑着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重力加速度，然后亲手打开了舱门。
第二个，苏念，古典美人，弹得一手好琵琶。洞房花烛夜，她用那纤细的手指，
将一根浸了剧毒的银簪，精准地刺向我的颈动脉。第三个，秦墨，飒爽的短发女军官。
她没亲自下手，而是指挥一支小型突击队，
在我们位于太平洋小岛的“爱巢”上演了一场现实版大逃杀。
下毒、车祸、制造意外……她们的手段层出不穷，创意无限。我死过三十六次。
溺毙、坠亡、穿刺、爆炸……每一种死法都真实得让我现在想起来还会生理性呕吐。
但每次死亡，都不是终结。睁眼，永远是七月十五号的清晨。
永远是这张奢华到令人发指的婚床。身边，永远是一个美得惊心动魄却素未谋面的“新娘”。
而床头柜上，永远摆放着一份崭新的结婚证。照片上的我和她，笑容甜蜜，
俨然一对神仙眷侣。仿佛在无声地嘲讽我这无限循环的噩梦。我试过反抗。在第十次循环时，
我拒绝出席婚礼。结果时间在婚礼开始的钟声敲响时瞬间重置，
我直接在新娘的休息室里醒来，穿着礼服，像个等待被屠宰的牲口。第十五次，
我试图告诉我的“岳父”，他的女儿可能要杀我。话未出口，世界骤然扭曲，
我再度回到婚床，头疼欲裂，像是被无形的大手强行抹去了那段记忆。第二十五次，
我买了最早班的机票，想逃离这座城市。却在机场安检口被拦下，
理由是“涉嫌危害公共安全”。被押送回“新房”的路上，循环重启。
我就像一只被困在琥珀里的虫子，任何挣脱的企图，都会招致更严厉的惩罚。渐渐地，
我明白了。我必须“演”下去。演好这个深情的新郎，走完这场甜蜜婚姻的过场，然后，
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我的“妻子”优雅地送上西天。再然后，重头再来。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2身边的女孩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她的眼睛很特别，不是纯粹的黑色，带着点淡淡的琥珀棕，清澈得像山间的泉水。“早，
辰阳。”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自然得仿佛我们已是多年夫妻。
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早。”心脏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根据经验，
越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妻子，下手往往越是狠辣刁钻。第三任妻子就是个例子，
表面是纯情女大学生，结果是个用毒高手。我起身下床，动作尽量显得从容。
眼角余光警惕地扫视着房间。没有明显的新武器，没有异常的气味。
空气清新剂还是那个牌子的味道。“我做了早餐。”她跟着起身，穿着丝质睡裙，曲线玲珑，
赤脚踩在地毯上，脚步轻盈。跟在我身后，像个真正的新婚妻子。餐厅里，
摆盘精致的西式早餐冒着热气。煎蛋，培根，沙拉，橙汁。看起来很正常。
但我不会忘记第六任妻子在煎蛋里掺入碎刀片的教训。还有第十八任，
那杯看似新鲜的橙汁里，兑了无色无味的神经毒素。我坐下，拿起刀叉，动作优雅，
却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像是在咀嚼自己的命运。她坐在对面，小口吃着沙拉，
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好奇？“不合胃口吗？”她问。“不，
很好吃。”我立刻回答，顺便送上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不能让她起疑。
必须维持这虚假的和谐，直到死亡以某种我预料不到的方式降临。“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她擦了擦嘴角，问道。标准的新婚夫妻晨间对话。我按照“剧本”回答：“公司有点事，
下午回来陪你。晚上……或许我们可以去看场电影？”事实上，我根本没有什么狗屁公司。
每次循环，我都会被自动赋予一个匹配“妻子”身份的富豪背景，但那些资产、人脉，
都像镜花水月，在我死亡重置后消失无踪。“好啊。”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我都听你的。”完美。温柔，顺从，美丽。简直是所有男人的梦想。
如果我不知道前三十六任也是这般开场的话，我几乎要心动了。
3早餐在一种诡异而温馨的氛围中结束。我借口要去书房处理邮件，离开了餐厅。
关上书房门的瞬间，我背靠着冰冷的实木门板，长长地舒了口气。
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衬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恐惧味道。我走到书桌前，
打开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普通的硬壳笔记本。这是我的“循环记录”。
用只有我能看懂的符号，
着每一次循环的关键信息：妻子的名字、外貌特征、死亡方式、我尝试过的逃脱方法及结果。
这是我对抗虚无和遗忘的唯一武器。尽管每次循环重置，这个笔记本都会奇迹般地保留下来，
但关于妻子们的具体记忆会变得模糊，唯有死亡的痛苦烙印般清晰。我翻到新的一页，
写下：“第三十七次循环。妻：？外貌：黑长直，琥珀色眼瞳，右眼下方有泪痣。
性格：表面温顺。状态：存活，早餐无异样。”刚写完，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我立刻合上笔记本，塞回抽屉。“请进。”是她。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给你泡了杯咖啡，提提神。”她的笑容无懈可击。我的神经骤然绷紧。第十二任妻子，
就是在咖啡里下了过量**，然后将昏迷的我沉入了别墅后院的游泳池。“谢谢，放这儿吧。
”我维持着镇定。她没有立刻放下，而是走近几步，将杯子放在我手边。然后，她的目光，
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刚才匆忙关上的抽屉。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注意到了？不可能。
我应该没有露出破绽。“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她温顺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我盯着那杯咖啡，浓郁的香气飘来，却像毒蛇的信子。喝，还是不喝？不喝，
可能会引起她的警觉，让死亡提前。喝，可能是速死。权衡再三，我端起杯子，
走到窗边的盆栽旁，将咖啡缓缓倒了进去。盆栽是绿萝，据说生命力顽强。就当是测试了。
我坐回椅子，打开电脑，屏幕上是无关紧要的财经新闻。心思却全在门外，
在那个新婚妻子的身上。她到底会用什么方式？什么时候动手？4一整个上午，风平浪静。
我待在书房，她似乎在楼下的客厅看电视，或者摆弄新婚礼物。偶尔能听到她轻柔的哼歌声，
唱的是一首我从没听过的舒缓曲调。这太反常了。前三十六任妻子，在这个阶段，
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试探性的举动。或言语挑逗，或刻意亲近，或不经意地展示某些“技能”。
像这样……真正像个普通居家女人一样的，从未有过。这种平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压抑。中午，她简单做了两碗面条。清汤，葱花，
几片薄薄的牛肉。看起来清爽可口。我依旧谨慎地吃了下去，味道正常。
她没有在面里做手脚。下午，我按照“惯例”出门。司机开着豪车等在外面，
载着我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悠。每次循环，这座城市都一样。阳光明媚，行人匆匆，
一切都充满活力。只有我知道，这繁华是凝固的，是循环背景板的一部分。
我去不了城市边界，也联系不上循环设定之外的任何人。我曾尝试报警，
结果是被当成精神病扣留，然后在拘留所里迎来循环重置。这个世界，
只为我和我的“妻子”服务。直到一方死亡。通常是“我”死亡。傍晚，我回到“家”。
别墅灯火通明，飘出饭菜的香味。她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容温暖。“回来啦？
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我爱吃红烧排骨？
我好像从未在循环里表达过任何喜好。是巧合，还是……她真的知道什么？
晚餐依旧丰盛而安全。她甚至开了一瓶红酒。醇厚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荡漾出诱人的光泽。
我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嗅着酒香，却没有喝。第七任妻子的教训太深刻了。她是个调酒师，
在交杯酒里加了东西，我喝下去后产生了极其恐怖的幻觉，最后自己从阳台跳了下去。
“不喜欢这酒吗？”她问。“不，只是……白天有点累，不想喝酒。”我找了个借口。
“那喝点汤吧，我煲了很长时间。”她给我盛了一碗鸡汤，金黄色的汤底，
飘着几颗枸杞和红枣。我看着她先喝了一口，才小心地尝了尝。味道鲜美，没有问题。
这顿饭，吃得我心力交瘁。5晚饭后，我们依“计划”去看电影。豪华私人影院，
只有我们两个人。放的是一部老掉牙的爱情片。荧幕上男女主角爱得死去活来，
我在黑暗的影厅里如坐针毡。她看得很投入，看到感人处，还会轻轻靠在我肩膀上。
她的头发扫过我的脖颈，带着栀子花的香气。很香。却很致命。我曾有任妻子，
头发上抹了特殊的化学药剂，在与我最亲密的时候，引发了我的急性过敏休克。
我全身肌肉僵硬，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预判着可能的袭击。
电影散场，平安无事。回家的路上，她看着窗外的霓虹，轻声说：“今天，我很开心。
”我没有说话。开心？是啊，对于一个“第一次”结婚的女人来说，今天或许是完美的。
但对于我，这只是死刑犯临刑前最后的晚餐。也许，就是今晚了。洞房花烛夜，
是多数“妻子”选择下手的时机。气氛最好，戒备最容易松懈。回到家，互道晚安。
她先去洗澡。我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快速检查了卧室。床头灯？拧紧，没有松动，
应该不是电击装置。枕头下？只有柔软的枕芯。窗户？锁好，外面是几十米的高空。
没有明显的陷阱。水声停了。我立刻恢复到放松的姿态。她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裙走出来，
头发湿漉漉的，脸颊被热气蒸得绯红。“我洗好了，你去吧。”我走进浴室，
温热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她用过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很诱人。也很致命。
我快速冲了个澡，大脑飞速运转。她会怎么做？趁我睡着？用利器？还是……我走出浴室时，
卧室的灯光调得很暗，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她已经躺下了，背对着我这边，似乎睡着了。
我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另一侧，躺了下去。身体僵硬，毫无睡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她均匀的呼吸声。她真的睡着了？还是在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的精神因为高度紧张而开始有些恍惚时……她动了。
非常轻微的一个翻身。面向了我。我立刻闭上眼，假装熟睡，全身的肌肉却瞬间绷紧，
进入临战状态。来了。死亡的气息，如约而至。我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我脸上。然后，
一只微凉的手，非常轻地，抚上了我的脸颊。指尖细腻，带着残留的沐浴露香气。这触碰，
没有杀意。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和探究。这不对劲。完全超出了我的所有经验。
前三十六任，在这个时候，要么是冰冷的凶器，要么是淬毒的眼神。绝没有这样温柔的触碰。
她的手缓缓下移，指尖极其轻柔地划过我的脖颈，停留在我的锁骨附近。然后，继续向下。
轻轻按在了我的左胸上方。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是第二次循环时，
被那个女杀手用匕首刺穿的旧伤。奇怪的是，这道伤痕，竟然随着我的循环保留了下来。
她的指尖，就在那道疤上，轻轻摩挲着。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然后，
我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带着颤音的低语。“第三十七次了……”我的心脏，在这一刻，
几乎停止跳动！她知道！她知道循环！她知道这不是第一次！巨大的震惊像海啸般席卷了我，
几乎让我控制不住要睁眼跳起来。但我强行忍住了。我必须知道更多！
她的指尖没有离开那道疤，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灵魂上。“恭喜你，
许辰阳……”“你是唯一……活到第三十七次轮回的新郎。”我的呼吸一滞。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