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里塘休闲兔第一章绣针藏情灯影深一、上元灯节遇江南的雨总是缠绵,
元宵夜的雨丝更是带着三分诗意七分凉。沈清辞撑着油纸伞站在秦淮河畔的画舫下,
听着雨珠敲在伞面的轻响,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教她的那支《雨霖铃》的调子。
她怀里紧紧揣着那方绣了一半的鸳鸯锦帕,指尖被绣针刺破的血珠晕在素白的绫缎上,
倒比精心调配的胭脂还要艳几分。"姑娘,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如上船躲躲?
"船夫老李头披着蓑衣,将乌篷船往岸边又撑近了些。舱内透出的暖黄灯光映着雨帘,
隐约能看见舱壁上挂着的走马灯,绘着"八仙过海"的故事。沈清辞摇摇头,
将锦帕往怀里又按了按。今日是她第一次背着绣坊的张嬷嬷偷偷跑出来看灯,
荷包里揣着三个月攒下的月钱,原想买盏兔子灯回去放在母亲的牌位前。
可方才在灯市被人潮一挤,装钱的荷包竟不知去向。"那您可得当心些,
听说今晚有达官贵人要乘船夜游,官兵封了半条河呢。"老李头话音未落,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雨幕中,一队玄甲骑士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疾驰而来,
轿前仪仗高举"镇国将军府"的灯笼,将青石板路照得亮如白昼。人群惊呼着退向两侧,
沈清辞被挤得一个趔趄,手中的油纸伞脱手落入河中。正当她狼狈地想去捞伞时,
腰间忽然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向后带开。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靛蓝布裙,
可腰间那只手却带着灼人的温度,隔着湿透的衣料烫得她心口发颤。"小心!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金属碰撞般的质感。沈清辞抬头,
撞进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男子穿着墨色锦袍,腰间悬着玉带,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在灯笼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芒。
他身后跟着的侍卫正厉声呵斥挡路的百姓,可他望着她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不耐,
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多谢公子。"沈清辞慌忙挣开他的手,屈膝行了个礼,
转身就要去捡那沉入水中的伞。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伞骨上还刻着她的名字。"不必了。
"男子忽然开口,将自己手中的油纸伞递过来,"这把赔你。"那是柄极精致的紫檀木柄伞,
伞面上绣着银线暗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沈清辞连连摆手:"公子好意民女心领,
只是这伞太贵重——""拿着。"男子不由分说将伞塞到她手里,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
惊得她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他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目光落在她怀中露出的锦帕一角,
忽然问道:"这鸳鸯锦是你绣的?"沈清辞下意识捂住胸口,
那方锦帕是她准备绣给未来夫婿的,此刻被陌生男子窥见,
脸颊顿时烧得滚烫:"是...是民女闲来无事绣的。"男子不再多言,只深深看了她一眼,
便转身随仪仗上了最大的那艘画舫。沈清辞握着那柄尚有余温的紫檀木伞,
望着画舫上飘扬的将军府旗帜,直到船影消失在雨雾深处,才发现自己竟忘了问他的名字。
二、绣品传情愫三日后,沈清辞正在绣坊赶制一批送往将军府的寿宴贺礼。
张嬷嬷拿着张订单匆匆进来:"清辞,将军府追加了件活计,指明要你亲手绣。
"沈清辞接过订单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要绣一幅"百鸟朝凤"的屏风,交货期限竟只有七日。
她不由蹙眉:"嬷嬷,这百鸟朝凤需用七十二色丝线,还要用盘金绣技法,
七日实在太仓促了。""催得紧也没办法,"张嬷嬷叹了口气,
"听说这是给将军府**准备的及笄礼,怠慢不得。你且试试,若实在赶不及,
我再去回了管家。"夜里,沈清辞独自留在绣坊赶工。烛光下,她拈针引线,
银针在绸缎上翻飞如蝶。忽然想起元宵夜那个男子,他看她锦帕时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熟悉,
莫非他见过母亲的绣品?母亲生前曾是宫中绣娘,一手"双面异色绣"名动京华,
后来不知为何离宫嫁给了父亲这个普通绣坊掌柜。正思忖间,窗外忽然传来几声轻叩。
沈清辞警觉地吹灭蜡烛,抓起剪刀躲到门后。
却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娘不必惊慌,在下只是来送样稿。"是元宵夜那个男子!
沈清辞犹豫片刻,还是点亮油灯开了门。月光下,男子依旧一身墨袍,只是少了那日的仪仗,
显得清俊了许多。他手中拿着一卷画轴,见她开门,
便将画轴递过来:"听闻姑娘在赶制百鸟朝凤屏风,这是宫中画师的样稿,或许能帮上忙。
"沈清辞展开画轴,只见上面是栩栩如生的凤凰图,笔法细腻,配色精妙,
比坊间流传的图样不知好了多少倍。她惊喜交加:"公子怎会有此等样稿?""实不相瞒,
"男子望着她案上的绣绷,"在下姓萧名煜,乃镇国将军府长子。元宵夜所见姑娘绣工精妙,
想必是母亲常提起的沈绣传人。"沈清辞心头一震,母亲确实说过,
当年在宫中曾有位姓萧的女官对她颇为照拂,莫非就是镇国将军夫人?她屈膝欲行礼,
却被萧煜扶住:"姑娘不必多礼。家母常念沈绣精妙,只可惜..."他话未说完,
却已眼露惋惜。接下来的几日,萧煜每晚都会悄悄来绣坊,有时带来珍稀丝线,
有时指点她配色技巧。沈清辞发现,这位将军府公子不仅文武双全,竟还对刺绣颇有研究。
两人从针法聊到诗画,从坊间趣闻到古今传说,渐渐生出了情愫。第七日清晨,
百鸟朝凤屏风终于完工。沈清辞看着屏风上流光溢彩的凤凰,
忽然想起萧煜说过他妹妹最喜欢海棠花。她取过一块leftover的锦缎,
飞快地绣了对衔着海棠的鸳鸯,打算作为谢礼送给他。三、月夜许终身将军府寿宴那日,
沈清辞随着张嬷嬷送货上门。穿过层层回廊,她终于在花园的月洞门后见到了萧煜。
他正与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女说话,那少女眉眼精致,神态娇憨,想必就是将军府的**萧月。
萧煜也看见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对萧月说了句什么,便朝她走来。"屏风绣好了?
"他声音里带着期待。"嗯,已在正厅摆放妥当。"沈清辞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他,
"这是谢公子连日来相助的回礼。"萧煜打开锦盒,看到那对海棠鸳鸯,
眸色顿时温柔起来:"多谢姑娘。今晚戌时,城外月老祠,我有话对你说。
"沈清辞心跳骤然加速,垂眸轻声应道:"好。"是夜,沈清辞换上最好的衣裙,
来到月老祠。月光透过古柏洒下斑驳的光影,祠堂里香烟缭绕,供奉着慈眉善目的月下老人。
萧煜已等在那里,手中提着一盏兔子灯,正是她元宵夜想买却没买到的那种。
"这灯..."沈清辞惊讶地看着他。"那日见你想买,便让人寻了盏最好的。
"萧煜将灯递给她,"清辞,我知你我身份悬殊,可我..."他深吸一口气,
"我心悦你已久,愿以真心相待,不知你...""萧公子!"沈清辞打断他,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我门不当户不对,此事万万不可。"她何尝不喜欢他,
只是封建礼教森严,他们的爱情注定是镜花水月。萧煜握住她的手,
掌心温暖而坚定:"我不在乎什么门第之见!待我向父亲禀明,定要娶你为妻。""不可!
"沈清辞猛地抽回手,"将军怎会同意你娶一个绣坊孤女?若因此毁了你的前程,
我...""清辞!"萧煜将一枚玉佩塞到她手中,"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且收下。
三日之后,我定会给你答复。"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留下沈清辞握着那枚温热的玉佩,
泪如雨下。三日后,沈清辞却等来了将军府的退婚消息。听说萧煜为了拒婚,
竟与将军大吵一架,被禁足在府中。沈清辞拿着那枚玉佩,心如刀绞。她知道,
他们的爱情终究拗不过封建礼教的枷锁。四、锦帕寄相思几日后,将军府派人来取屏风。
沈清辞亲自将屏风送到府中,却被管家引到了后花园的凉亭。萧月正坐在亭中喝茶,
见她进来,冷冷地瞥了眼她手中的锦帕——那正是元宵夜被萧煜看到的那方鸳鸯帕,
她今日特意带在身上,想还给萧煜断了念想。"你就是那个勾引我哥哥的绣娘?
"萧月语气尖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敢觊觎将军府世子妃之位!
"沈清辞屈膝行礼:"民女不敢,只是来归还萧公子之物。""不必了,"萧月冷笑一声,
"我哥哥说了,从今往后与你再无瓜葛。这帕子你留着吧,也算个念想。"她说着,
将一杯热茶泼在沈清辞手上。滚烫的茶水溅在皮肤上,烫得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锦帕。
沈清辞强忍着泪水,挺直脊背:"多谢**告知。"她转身离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绣坊,她将那方鸳鸯锦帕仔细收好,又取出萧煜送的玉佩,用红绳系在颈间,贴肉藏着。
几日后,边关传来急报,北狄入侵,镇国将军奉命出征。萧煜作为先锋,也随军前往。
沈清辞听到消息时,正在绣一幅"出征图",银针不慎刺破手指,血珠滴在画布上,
染红了一片疆场。她每日绣着那幅出征图,绣了又拆,拆了又绣,
仿佛这样就能将思念寄往远方。张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只能叹息着摇头。
江南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如同她连绵不绝的忧愁。这日,沈清辞正在河边浣纱,
忽然看见一艘熟悉的画舫驶来。船头站着的,竟是萧煜!他瘦了许多,脸色苍白,
却依旧挺拔如松。沈清辞惊喜交加,正要上前,
却见他身边站着一位身披嫁衣的女子——那是吏部尚书家的士女,也是他的未婚妻。
画舫缓缓驶过,萧煜的目光与她相遇,眼中闪过万般痛楚,
最终却只是化作一个无声的口型:"等我。"沈清辞站在河边,任凭雨水打湿衣衫。她知道,
这一等,或许就是一生。手中的锦帕被风吹落,飘向河中,像一只折翼的鸳鸯,
在水面上打着旋儿,渐渐漂向远方。(本章完,
2800字)第二章锦书难托雁影疏一、家族铁律锁深宅萧煜随军出征的消息像一把钝刀,
在沈清辞心上反复切割。她将那枚贴身佩戴的玉佩摩挲得温润发亮,
每日站在绣坊门口眺望北方,直到暮色浸透江南的青砖黛瓦。这日午后,
张嬷嬷匆匆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地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塞给她:"是将军府的密信,
说是萧公子托人快马送来的。"沈清辞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却是张空白的素笺,
只在角落用银针刺着极小的"勿念"二字。她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白,
那银针的刺痛竟比不过心口的钝痛——这分明是母亲教她的暗号,遇紧急情况便以刺字传信,
"勿念"实则是"危急"。正当她心神不宁时,绣坊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身着玄甲的侍卫簇拥着一位中年妇人走进来,妇人头戴七尾凤钗,
身着石青色绣蟒纹的褙子,正是镇国将军夫人柳氏。沈清辞慌忙起身行礼,
却被柳氏身边的嬷嬷一把按住肩膀。"抬起头来。"柳氏的声音像淬了冰,
目光扫过沈清辞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绳,"果然是你这狐狸精。"她猛地扯断红绳,
玉佩坠落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沈清辞扑过去想捡,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将军府的门楣,不是你这种卑贱绣娘能玷污的。"柳氏用绣帕嫌恶地擦着手指,
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萧煜已在边关与吏部尚书千金林婉柔定下婚约,待凯旋便完婚。
你若识相,就该拿着这锭银子离开江南,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儿面前。
"锭沉甸甸的银子被掷在沈清辞脚边,她看着地上碎裂的玉佩,忽然笑出声来,
笑声凄厉如杜鹃泣血:"夫人可知,元宵夜灯影下,
萧煜公子是如何握着民女的手说'此生非卿不娶'?可知他为拒婚与将军拔剑相向,
被禁足三月?如今信物已毁,
但民女心口绣着的鸳鸯帕子......"话未说完便被掌掴打断,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放肆!"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来人,把她给老夫带到别院看管起来,待萧煜班师回朝,
再做处置!"侍卫粗鲁地拖拽着沈清辞往外走,
她挣扎间看见柳氏袖中滑落半片绣着并蒂莲的锦缎,
那针法竟与母亲临终前未完成的嫁衣如出一辙。
二、误会丛生锁清秋别院坐落在城郊的梅林深处,四周围着丈高的青石墙。
沈清辞被关在西厢房,每日只有哑仆送来三餐。她从送饭婆子的只言片语中断续得知,
身中埋伏下落不明,将军府正遍寻名医为重伤昏迷的将军诊治,柳氏为冲喜才定下这门亲事。
更冷,沈清辞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床榻上,想起萧煜曾说等打完仗就带她去看塞北草原的日出。
她从发髻上拔下金簪,在墙上刻下第三十七道划痕——这已是她被囚禁的第三十七天。
传来熟悉的笛声,那支《雨霖铃》的调子被吹得破碎不堪,却依旧辨得出尾音处的变调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