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鸡腿下的阴谋饭桌上的气氛很诡异。我妈炖了鸡汤，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鸡腿，
笑容满面，眼角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晚晚啊，工作辛苦了，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我哥林强坐在一旁，埋头扒饭，嘴角却压抑不住地微微上扬，
时不时用一种夹杂着得意和催促的眼神看我妈一眼。我爸则闷头抽着烟，一口接一口，
整个客厅烟雾缭绕，他始终没看我，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这种阵仗，我太熟悉了。每次他们有事求我，或者说，是通知我为这个家做出牺牲的时候，
都是这副模样。上一次，是哥哥要上大学，家里没钱，我妈就是这样给我夹着菜，
笑眯眯地说：“晚晚，你学习成绩不如你哥，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也没用，
不如早点出去打工，供你哥念完大学，将来他有出息了，还能忘了你这个妹妹？”于是，
我拿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南下进了工厂，每个月除了留下三百块生活费，
其余的工资一分不剩地寄回家里。再上一次，是家里要盖新房，我妈也是这样，
叹着气说：“晚晚，你哥将来要娶媳妇，没个新房怎么行？你在外面苦一点，省一点，
就当是为了你哥的终身大事。”于是，我一天打三份工，白天在电子厂流水线，
晚上去餐厅端盘子，后半夜还跟着老乡去批发市场搬货，硬生生在两年内给家里凑了十五万。
如今，新房盖好了，哥哥大学也毕业了，在镇上找了个清闲的工作，还谈了个女朋友，
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喘口气，为自己活一次了。
我看着碗里油汪汪的鸡腿，突然没了胃口。“妈，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放下筷子，
声音平静。我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更热切地握住我的手，
手心的薄汗黏腻得让我很不舒服。“晚晚，你看你，都二十四了，你哥的婚事都定下来了，
你的事也该考虑考虑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妈，
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现在还不想谈。”“胡说！”我妈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女孩子家最好的年华就这么几年，错过了就没人要了！妈还能害你吗？
妈给你物色了一门顶好的亲事！”林强也在这时抬起头，帮腔道：“是啊，妹，
妈是为了你好。那家人条件可好了，我们都去看过了。”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
只觉得无比讽刺。“哦？哪家的？”我冷冷地问。“就是……就是邻村张屠户家。
”我妈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我。张屠户家！我的脑子“嗡”地一声，
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邻村谁不知道，张屠户家有个傻儿子，叫张大柱。年近三十，
智力却只相当于七八岁的孩子，流着哈喇子，见人就嘿嘿傻笑，夏天**裤子在村里乱跑，
是全村人的笑柄。让我嫁给张大柱？荒谬！可笑！我猛地站起来，
椅子因为动作太大而向后倒去，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你们疯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让我嫁给一个傻子？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我妈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很快，她那张堆满慈爱的脸就沉了下来，
刻薄和算计浮了上来。“什么傻子？说那么难听！大柱就是老实了点！人家家里有楼房，
有车，张屠户在镇上还有两个肉铺，你嫁过去是享福的！你有什么不知足的？”“享福？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林晚，大学文凭，在市里有正经工作，
月薪八千，我会需要嫁给一个傻子去享福？”当年我辍学后，在工厂里一边打工一边自学，
硬是考上了成人高考，拿到了大专文凭，又升了本科。我在公司里从最底层的文员做起，
一步步到现在的主管位置，其中的艰辛，他们又何曾在意过？在他们眼里，
我永远是那个可以为哥哥、为这个家无限牺牲的工具。“你一个月八千又怎么样？
还不是要嫁人！”我妈也站了起来，声音比我还大，“你哥女朋友家说了，彩礼必须三十万，
一分都不能少！还要在市里买房付首付！我们家哪来那么多钱？你哥要是结不成婚，
我们林家就要断后了！你忍心吗？”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所有的温情脉脉，那碗鸡汤，
那句“你瘦了”，都只是为了最后这把**我心脏的刀。张屠户家有钱，
肯定是为了给傻儿子娶媳妇，不惜出高价彩礼。“他们家，给了多少彩礼？”我的声音嘶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妈的眼神再次闪烁起来，她旁边的林强却脱口而出，
带着一丝炫耀：“五十万！”五十万！好一个五十万！用我的一生，
去换哥哥的三十万彩礼和二十万首付。这笔买卖，在他们看来，真是划算到了极点。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看着我妈理直气壮的脸，看着我哥得意洋洋的嘴脸，
还有我爸那自始至终沉默是金的默许。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
不是他们的妹妹，而是一件被明码标价，即将出售的商品。“我不嫁。”我擦掉眼泪，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这事由不得你！”我妈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钱我们已经收了！定了十万！你哥买房的定金都交了！你要是不嫁，
我们家就得赔二十万！你要逼死我们全家吗？你这个不孝女！
”已经收了十万定金……他们甚至没有提前问过我一句，就已经把我的命运擅自决定，
并且斩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我再说一遍，”我看着他们，
眼神冷得像冰，“我，不，嫁。”2反抗的怒火我的反抗，点燃了整个火药桶。
我妈冲上来就要撕扯我的头发，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铁石心肠的东西！为了你哥的幸福，让你受点委屈怎么了？你这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啊！
”我一把推开她，她的力气没我大，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了饭桌上，一碗鸡汤洒了出来，
淋了她半身。“啊！你还敢动手！反了你了！”她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没天理啊！女儿打妈啊！我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啊！”林强见状，
立刻冲了上来，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林晚，你敢动妈一下试试！
”我眼里迸射出从未有过的恨意，死死地盯着他扬起的手。“你敢打我，
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哥哥，这个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我的眼神太冷，太决绝，
林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最终还是没敢落下来。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以为你是谁？
吓唬谁呢？告诉你，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一直沉默的父亲，终于掐灭了烟头，
站了起来。我以为他会为我说句公道话，毕竟，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他只是沉着脸，
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晚晚，别闹了。听**话，这事就这么定了。
明天张家会过来吃饭，你好好表现。”说完，他扶起地上撒泼的母亲，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仿佛我只是一个不听话的物件。“定了？”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荒唐至极，
“凭什么你们就定了？我的人生，凭什么由你们来定？”“就凭我们是你的父母！
我们生你养你，你就得听我们的！”我妈被扶起来后，气焰更加嚣张。“生我养我？
”我冷笑出声，“你们养我到十六岁，之后我没花过家里一分钱，反而每个月给你们打钱。
这些年，我给家里的钱，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五万了吧？我哥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
家里盖房子的钱，哪一笔不是我出的？我早就还清你们的生养之恩了！”这些话，
我从来没想过要说出口。我总觉得，作为女儿，孝顺父母，帮衬兄长，是应该的。
可现在我才知道，我的付出，在他们眼里，是理所应当的。我的退让，换来的不是体谅，
而是得寸进尺的压榨。他们就像是附在我身上的吸血鬼，恨不得将我敲骨吸髓，
榨干我最后一滴血。我的话，让我妈和林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你个伶牙俐齿的东西！你算得这么清楚！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妈气急败坏地骂道。
“良心？”我看着她，“你们把我卖给一个傻子换钱的时候，你们的良心在哪里？”“够了！
”父亲大喝一声，他走到我面前，眼神阴沉得可怕，“林晚，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明天，
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跟张家人好好吃顿饭！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绑着嫁过去！
”说完，他对我哥使了个眼色。林强立刻会意，上前一把抢走了我的手机和钱包。“哥！
你干什么！还给我！”我冲上去想抢回来。“在事情定下来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林强将我的东西揣进自己兜里，然后和我爸一左一右地将我架起来。我拼命挣扎，
拳打脚踢，可我的力气终究敌不过两个男人。他们粗暴地将我推进我的房间，
然后“砰”的一声，锁上了房门。“林晚，你就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想通了再出来！
”我爸在门外冷冰冰地说道。我冲到门边，用力地捶打着门板，
声嘶力竭地喊着：“放我出去！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报警？
”门外传来我妈的冷笑声，“你报啊！警察来了，我们就说这是我们的家事！
你看警察管不管！你敢让我们家丢这个脸，我死给你看！”之后，无论我怎么哭喊，
门外都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坐在地上。窗外，夜色如墨，
将整个村庄都吞噬了。我的世界，也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我抱着膝盖，
眼泪无声地流淌。我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亲生父母，我的亲哥哥，
可以对我残忍到这个地步？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吗？难道我的存在，
唯一的价值就是为我哥的幸福铺路吗？墙上，还挂着我小学时得的“三好学生”奖状，
旁边是我们一家四口唯一的合影。照片里，年幼的我被爸爸扛在肩上，笑得天真烂漫，
妈妈和哥哥站在一旁，也微笑着。曾经，我也以为我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可现实，
却将这层虚伪的温情面纱，撕得粉碎，露出下面血淋淋的、最丑陋的真相。我哭着哭着，
突然就不想哭了。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它换不来同情，
只会让他们觉得我软弱可欺。我慢慢地站起来，走到窗边。这里是二楼，
跳下去虽然不至于摔死，但肯定会受伤。而且，他们肯定会守在楼下。
我不能用这种愚蠢的方式逃跑。我必须冷静下来。我看着窗户玻璃里倒映出的自己，
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狼狈不堪。不，林晚，你不能是这个样子。你靠自己读完了大学，
靠自己在城市里站稳了脚跟，你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农村女孩了。他们可以锁住我的身体，
但锁不住我的思想。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手机被抢走了，我无法向外界求助。明天，
张家人就会来。那将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
这是我高中时用过的书桌，桌上还放着一些旧书。我拉开抽屉，在最里面翻找着。终于，
我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早就被我遗忘的MP3。这是我当年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
后来有了智能手机，它就被淘汰了。我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竟然还亮了。更重要的是，
它有一个录音功能。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个大胆的计划，
在我的脑海中慢慢成形。我将MP3藏在贴身的口袋里，然后走到床边，躺下，
用被子蒙住头。我必须装作绝望、认命的样子，让他们放松警惕。这一夜，我睁着眼睛，
直到天亮。我没有绝望，也没有恐惧。我的心里，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名为“恨”的东西。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明天，
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3认命的假象第二天一早，
我妈打开了房门。她端着一碗粥，看到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为我还在闹脾气。
“起来吃饭！”她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语气很冲，“别给我装死！今天张家叔叔阿姨要来，
你要是敢给老娘甩脸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慢慢地坐起来，一夜未睡，
我的脸色想必很难看。我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说：“我知道了。”我的顺从，
似乎让她很满意。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这就对了。晚晚，妈知道你委屈。但你想想，
女人这辈子，嫁给谁不是嫁？大柱是脑子笨了点，但他不会有花花肠肠，家里又有钱，
你嫁过去不用干活，吃香的喝辣的，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她开始给我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仿佛我嫁给张大柱，是天大的福气。我低着头，
任由她说着，心里却在冷笑。是啊，嫁给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傻子，
还要伺候他吃喝拉撒，甚至可能被他无意识地殴打，最后沦为他们张家的生育机器，这福气，
谁爱要谁要。“快点收拾一下，换件新衣服。”她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听进去了，
便扔下一件红色的连衣裙，“穿喜庆点，别哭丧着一张脸。”我看着那件俗气的红色连衣裙，
点了点头。“妈，我想通了。”我抬起头，眼睛里蓄满泪水，做出委屈又无助的样子，
“为了哥哥，为了这个家，我认了。但是，我有个条件。”我妈一听我松口，顿时喜笑颜开。
“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们能办到！”“我想……我想让你们把那五十万彩礼，
当着张家人的面，全部交给我保管。”我哽咽着说，“我马上就要嫁过去了，
就是张家的人了。这钱，算是我唯一的傍身钱。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我的这个要求，
让我妈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说什么？这钱怎么能给你！这是给你哥娶媳妇的！”“妈！
”我哭了出来，“我人都卖给他们家了，要点钱防身怎么了？你们拿着钱，给我哥娶了媳妇，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谁还管我在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万一……万一张大柱打我呢？
我连个回娘家哭诉的底气都没有！我手里有钱，他们张家至少还会有所忌惮！”我一边哭，
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我知道，我的父母是极度自私的人。
他们不会真的关心我在张家过得好不好。但是，“钱”是他们的软肋。
我故意把话说得很严重，让他们觉得，如果我不顺心，这桩婚事可能还会生变，
那剩下的四十万彩-礼就拿不到了。果然，我妈犹豫了。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