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在旋转餐厅掏出钻戒时，江晚无名指上的吻痕还在发烫。
他笑着擦掉她颈侧的口红印：“季航的香水味真刺鼻。”
“晚晚，嫁给我吧。”
陆沉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擦过丝绒。旋转餐厅的顶灯恰到好处地暗了下去，只余下他们这一桌，被摇曳的烛火笼着，暖黄的光晕在江晚精心描画过的眉眼上跳跃。窗外，这个城市最引以为傲的江景璀璨如星河倾泻，万丈霓虹尽伏于他们脚下。
一枚钻戒静静躺在打开的黑色丝绒盒里，火彩在烛光下爆开，刺目而冰冷。
江晚坐在他对面，身上那条酒红色吊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本该是幸福到晕眩的时刻。陆沉却清晰地看见，她搭在桌沿的左手无名指根部，一道新鲜的、微微凸起的红痕，像被什么狠狠吮吸过。那红色的印记像条毒蛇，猝不及防地噬咬了他期待的心跳。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压下那瞬间涌起的腥甜。
江晚的眼神有些飘忽，精致的妆容下掩盖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疲惫？她没看钻戒，目光反而越过陆沉的肩膀，投向餐厅入口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她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唇瓣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陆沉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深了些。他放下丝绒盒子，抬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拂过江晚白皙的颈侧。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温热光滑，而一抹极其细微、几乎被粉底膏遮掩住的艳红印记，却清晰地留在了他指腹上。
他捻了捻指尖，放到鼻端，极其自然地嗅了一下。一丝甜腻馥郁、男性化的古龙水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这味道他今天下午在季航那辆骚包的保时捷911车厢里也闻到过。
“晚晚，”陆沉的声音依旧温柔，像情人间的呢喃，他把那沾染了印记的手指在洁白的餐巾上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今天的香水…选得真大胆。季航送你的？这味道，太冲了，有点…廉价。”他说出那个名字时，语调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
江晚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受惊的鹿，脸上最后一点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红唇上的颜色此刻显得突兀又惨烈。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脖子，却又硬生生在半途僵住，动作笨拙而生硬。
“陆沉…你…你胡说什么？”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一种被戳穿后的虚张声势，“什么香水？我…我只是喷了点普通的花香调…你闻错了！”她试图用更大的音量来掩饰心虚，眼神却死死盯着陆沉擦拭手指的动作，那动作在她看来，充满了无声的审判和嘲弄。
陆沉没说话。他拿起桌上的冰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瞬间炸开的、带着血腥味的火焰。他看着她苍白惊恐的脸，看着那无名指上刺目的吻痕，下午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如同淬了毒的慢镜头，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回放——就在离这家餐厅不远的高档酒店地下停车场，季航那辆骚包的跑车里，江晚意乱情迷地跨坐在那个男人腿上，狭小的车厢内喘息声压抑而激烈。季航的头埋在她颈侧，用力吮吸着，留下痕迹的手，正紧紧攥着江晚放在身侧的左手无名指……
碎冰在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陆沉放下杯子，冰块的光芒映着他骤然深沉下去的眼眸，那里翻涌着熔岩般的赤红，足以焚毁眼前所有虚假的华美。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奇迹般地依然维持着，甚至对着江晚，扯开一个前所未有的、带着某种绝然意味的弧度。
“哦？我闻错了？”他语调轻飘飘的，拿起那个装着昂贵钻戒的丝绒盒子，指尖在冰冷的钻石表面划过，留下清晰的指纹。然后在江晚惊惧的目光注视下，他手臂优雅地划了个弧线，将那象征永恒承诺的小盒子，精准地抛进了桌边装饰用的、细长的透明垃圾筒里。
盒子落桶，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那就…当是我闻错了吧。”陆沉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几乎将江晚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嘴角那抹笑冷得能冻僵空气，“这么好的戒指，配不上你。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他甚至体贴地理了理自己昂贵西装的袖口，动作从容优雅。“单我买过了，你慢慢享用。”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脊背挺得笔直，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极轻却异常清晰的“笃笃”声，一步步，坚定地朝着餐厅出口走去。那声响，就像无形的鼓槌，一下下重重敲在江晚早已崩塌的心房上。
身后一片死寂。没有江晚的哭喊，没有解释。他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惊恐、绝望，如同被宣判了死刑。旋转餐厅的玻璃门无声滑开，外面喧嚣的城市夜风猛地灌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身后最后那点虚伪的烛光暖意。
陆沉走进电梯，轿厢光滑如镜的金属壁映出他冰冷的面容。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那点强撑的弧度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和一种奇异的、在极致的痛苦中破土而出的亢奋。
季航…江晚…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眼底翻腾的黑色风暴。指尖飞快地划过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名字——林锋。这是他大学室友，也是这座城市最顶尖的**事务所合伙人，一个只认钱，且绝对守口如瓶的人。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通。
“是我，陆沉。”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有大生意找你。查两个人，时间点…就从今天下午五点开始，我要知道他们的一切。所有细节。钱，不是问题。”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外面是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堂。
陆沉迈步走出。胸腔里那团毁灭一切的火焰，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疯狂燃烧起来。他抬头望向外面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