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青灯泣血，母亲的质问
青灯的青光刺破黑暗时，走廊里的血渍突然凝固成蛛网般的纹路，顺着地砖缝隙蔓延，最终在我脚下织成一个巨大的“悔”字——每一笔都渗着暗红，像用十年未干的**写。我扶着苏婉儿往前走，她的呼吸撞在冰冷的空气里，化作细碎的白雾，发梢的霜白已爬至耳后，与嘴角未干的血迹缠在一起，像落在刀刃上的雪。走廊两侧的残魂们蜷缩在地，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悲鸣，声音不大，却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我早已脆弱的神经上。
“这是审判场，也是你的赎罪地。”苏婉儿的声音带着疲惫的警示，她指尖划过新绘的血咒符，鲜血渗出时，发梢又白了一分，“灯魂会化作你最不敢面对的人，它的每句话，都比怨灵的嘶吼更诛心。”
走廊尽头，青灯缓缓悬浮而起。青铜灯身刻满扭曲的符文，在青光映照下竟像流泪的人脸，灯芯无火，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满是抓痕的墙壁上，像被无数只手拉扯。灯光所及之处，残魂们纷纷后退，露出的地砖上，竟嵌着十几个模糊的手机壳碎片——那是十年前，我妈车祸现场散落的遗物。
“小烬，妈妈在这里。”
温柔的声音从青灯里飘出来，像小时候睡前的哼唱。我猛地抬头，看见我妈穿着那件碎花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拎着我最喜欢的草莓蛋糕，裙摆上却沾着暗红的血渍，顺着裙边滴落在地砖的手机壳碎片上。她的笑容依旧温柔，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我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她时一模一样。
“妈……”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十年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来——那天早上，她把蛋糕放在桌上，叮嘱我记得下午陪她去医院复查，我却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社团有活动。她眼底的光暗了一下，却还是笑着说：“那你注意安全，妈妈等你回来一起吃蛋糕。”
“蛋糕都凉了，你怎么才来？”我妈走到我面前，把蛋糕递过来，蛋糕盒上竟印着当天的日期，“我给你打了十二个电话，你都不接。小烬，是不是妈妈打扰你玩了？”
她的语气没有一丝责备，像只是在随口询问，可这句话却像一把温柔的刀，精准地刺入我心脏最痛的地方。我颤抖着去接蛋糕，指尖却穿过了她的手，蛋糕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和地砖上的手机壳碎片混在一起。
“不是的……妈，我没有……”我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混着脸上未干的血渍，“我不该骗你，我根本没有社团活动，我去网吧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了？”我妈的声音依旧温柔，可她裙摆上的血渍却越渗越多，渐渐漫到我的脚边，“那如果妈妈告诉你，我知道你在骗我，我只是想等你主动回来认错，你会更难过吗？”她蹲下来，伸手想摸我的头，指尖却穿过我的头发，“车祸那天，我在医院门口等了你一个小时，看着别人都有孩子陪着，我就在想，我的小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别说了！”我嘶吼着打断她，浑身剧烈颤抖。这些话比任何狰狞的诅咒都更让我痛苦，她的温柔像一张网，将我困在无尽的愧疚里，让我喘不过气。我知道她不是真的妈妈，可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我埋藏十年的秘密——我不仅逃课，还在她出事当天，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让她说。”苏婉儿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一丝冷意，却没有丝毫恶意，“林烬，你逃避了十年的，不是车祸，是你亲手推开她的事实。你若连承认都做不到，永远也点燃不了冥灯，更救不了任何人。”
我猛地抬头，看见苏婉儿靠在墙上，发梢的霜白已蔓延到头顶，像覆了一层薄雪。她的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了然的怜悯——她或许不懂我的痛苦，却懂直面罪孽的意义。
我妈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温柔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失望：“小烬，你到最后，还是不敢承认吗？承认你其实觉得我很麻烦，承认你根本不想陪我去医院……”
“我承认！”
我突然爆发出来，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十年的愧疚、悔恨、自我欺骗，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我看着我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承认，我觉得你很麻烦，我讨厌陪你去医院，我宁愿去网吧也不想见你……是我亲手推开了你，是我害死了你！”
这句话说完的瞬间，我感觉胸口的巨石轰然落地，积压十年的情绪如洪水般倾泻而出。青灯的光芒突然暴涨，符文疯狂转动，发出嗡嗡的声响。我妈的身影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化作一缕青烟，被吸入灯芯。与此同时，我掌心的《冥灯录》突然发烫，扉页上的血字蠕动着，化作一道红光，钻进我的眉心。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眉心蔓延至全身，眼睛的疼痛彻底消失，阴阳眼带来的压迫感也荡然无存。走廊里的残魂们纷纷抬起头，对着青灯叩拜，然后渐渐消散。阿哲的身体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虚弱，却恢复了神智。
我站起身，看着悬浮在面前的青灯，灯芯已经亮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驱散了走廊里所有的怨气。脑海里关于母亲的记忆确实变得模糊了，我记不清她车祸那天的具体细节，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调静音的，可那份深入骨髓的悔恨却没有消失，反而化作了一股坚定的力量，支撑着我。
“这不是结束，是开始。”苏婉儿走到我身边，声音轻了许多，她头顶的霜白没有消退，却不再继续蔓延，“你承认了罪孽，获得了点燃冥灯的力量，但这份力量，需要用更多的代价去换。”
青灯突然飘到《冥灯录》上方，灯身的符文化作一行血字，印在书页上：“第二盏灯，在黄泉车上。”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低沉而诡异，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苏婉儿脸色一变：“黄泉车来了！它感应到冥灯点燃，前来接你去下一个试炼地！”
我回头看了一眼刚醒的阿哲，又看了看苏婉儿：“我们走，那第二盏灯，我会亲手点燃。”
苏婉儿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们扶着阿哲往走廊外跑，身后的青灯缓缓熄灭，走廊里的血渍和抓痕渐渐消失，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可我知道，从承认罪孽的那一刻起，我再也不是那个逃避现实的普通学生，而是引灯人——一个必须直面所有黑暗与痛苦的引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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