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味的重生意识回笼的瞬间,刺鼻的廉价泡面调料包味道率先钻入鼻腔,
混杂着出租屋里常年不散的霉味,还有墙角堆积杂物散发出的陈腐气息,
构成一种熟悉又令人作呕的背景音。周屿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
像是刚从一场窒息的噩梦中挣脱。视线花了半秒才聚焦,
落在头顶低矮、因为长期渗水而泛黄起皮的天花板上,墙皮像枯败的落叶,随时都可能剥落。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折叠床,弹簧早已失去弹性,
稍微一动就发出“吱呀——嘎啦”的刺耳声响,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划破耳膜。他回来了。
回到了三年前,这个他人生中最愚蠢、最不堪回首的起点。“阿屿,发什么呆呢?
面都快坨成浆糊了。”旁边传来年轻了许多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温和,
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浮躁。周屿偏过头,目光落在身侧的男人身上。
林莫凡就坐在那张唯一的、四条腿垫着纸壳才勉强平稳的破旧塑料凳上,
捧着一桶同样牌子的红烧牛肉面,头发油腻地黏在额角,几缕发丝被汗水浸得发亮,
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领口松垮变形,边缘还泛着洗不掉的黄渍,袖口磨出了毛边。
但那双眼睛,此刻正闪烁着一种被他上辈子误读为“野心”和“潜力”的、虚浮的憧憬。
“等我们以后有钱了,”林莫凡吸溜着面条,汤汁溅到了下巴上,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
含混不清却又无比认真地说,目光越过泡面桶,急切地捕捉着周屿的眼睛,
“第一个就把这破泡面厂买下来!让他们天天给我们生产想吃的口味,加双倍调料包,
牛肉块堆得跟小山似的!”多“朴素”的梦想。周屿垂下眼睫,拿起旁边的一次性塑料叉子,
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已经发胀的面条,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上辈子,
他就是被这种看似接地气、实则空洞无比的“宏愿”打动。那时他刚与家族赌气出走,
带着一身桀骜不驯的傲气,却因为断了经济来源而两手空空。林凡恰好在这时出现,
陪着他挤在这间月租八百的出租屋里,用一碗泡面、几句不着边际的豪言壮语,
就让他误以为找到了可以共患难的知己。他像个傻子一样,
有——偷偷挪用的家族资源、熬夜到凌晨三点整理的商业计划书、低声下气求来的人脉关系,
甚至一次次违背家族意愿,顶着父亲“自甘堕落”的怒斥,亲手将林凡从泥泞里拽出来。
他教林凡看财务报表,教他分析市场风向,教他在酒桌上周旋应酬,
教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里步步为营。他以为自己培养的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却没料到,养的是一条反噬自身的毒蛇。林莫凡学会了他所有的手段后,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卸磨杀驴。他用周屿亲授的技巧,编织了一个完美无缺的陷阱,
伪造了周屿挪用公司巨额资金、出卖核心商业机密的证据。在董事会上,
那个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男人,站在他的对立面,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他的“罪行”,
将所有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将所有的过错推给周屿。最后,
在那间由周屿一手打造的、能俯瞰整个A市夜景的顶层办公室里,林莫凡端来一杯红酒,
笑容虚伪又残忍:“周哥,要怪就怪你太碍事了。这位置,早就该是我的了。
”那杯酒里掺了毒。剧烈的腹痛传来时,周屿看着林莫凡得意的嘴脸,
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不甘。他恨自己的识人不清,恨自己的意气用事,
更恨自己将一把好牌打得稀烂。记忆里的冰冷和背叛如同毒蛇,尖锐地啮咬着心脏,
带来一阵熟悉的窒息感。“嗯,好啊。”周屿应着,声音平静无波,
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翻涌的情绪。林莫凡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反而因为他的回应而更加兴奋,继续唾沫横飞地畅想着:“到时候我们买辆宾利,
再在市中心买套大平层,让你那个看不起我的爹好好看看,他儿子选的人,
比那些所谓的名门子弟强多了!还有我老家那些亲戚,以前见了我都绕道走,
到时候我要开着车衣锦还乡,让他们都巴结我!”周屿不再搭话,
只是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面条,味同嚼蜡。廉价的面粉带着一股工业添加剂的味道,
牛肉块小得几乎看不见,只有浓郁的味精味在口腔里弥漫。这三天,
他依旧扮演着那个“意气风发却怀才不遇”的周家二公子,
听林莫凡画着永远兑现不了的大饼,甚至偶尔还会“附和”几句,
顺着林莫凡的话头说些鼓励的话。但暗地里,他早已开始布局。他记得林莫凡现在正背着他,
偷偷欠了三家**的钱,总额不多,只有十几万,是为了在朋友面前撑场面,
假装自己是个手握项目的“老板”。上辈子他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件事,
还傻乎乎地帮林凡还了债,被对方当成了予取予求的冤大头。而现在,这笔债,
将成为压垮林莫凡的第一根稻草。离开那天,天刚蒙蒙亮,出租屋的窗帘紧闭着,
屋里一片昏暗。林凡还在熟睡,嘴角挂着涎水,嘴里喃喃地念着“豪车”“别墅”的梦话。
周屿轻轻拿起放在床头的行李箱,里面只有几件他这几天穿的衣服,
还有一个装着重要文件的U盘——那是他昨晚熬夜整理的,
里面记录着林凡未来几年将要踩的所有坑,以及他自己重回家族后需要立刻着手处理的事务。
他没有惊动林莫凡,就像他当初悄无声息地来一样。走到门口时,
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男人,眼神里没有丝毫留恋,只有一片冰封的冷漠。轻轻带上门,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为这段荒唐的过往画上了一个句号。下楼后,
周屿走到街角的垃圾桶旁,拿出一张不记名电话卡,插入早已准备好的备用手机。
他快速编辑了三条短信,分别发给了三家**的负责人,内容简洁明了:【林凡,
住址XX路XX巷XX号出租屋,欠款今日到期,可上门催收。】发送成功后,
他将电话卡掰断,扔进垃圾桶,转身朝着街对面挥了挥手。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
司机恭敬地弯腰:“二少爷。”周屿点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柔软的真皮座椅包裹着身体,与出租屋的折叠床形成了天壤之别。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氛,
驱散了他身上沾染的霉味和泡面味。“回家。”周屿闭上眼,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是,
二少爷。”司机应道,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半小时后,
迈巴赫缓缓驶入市中心金融圈最顶级的公寓园区——铂悦府。门口的保安看到车牌号,
立刻恭敬地敬礼,升起栏杆。车子沿着绿树成荫的车道行驶,最终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
侍者早已等候在门口,躬身拉开车门。周屿跨步下车,
定制的意大利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的轻响。走进别墅,
管家和佣人早已垂手静立在玄关两侧:“二少爷,您回来了。”“嗯。”周屿淡淡颔首,
脱下身上那件沾染了异味的外套,递给旁边的佣人。他径直走到客厅,
270度的环形落地窗外,是整个A市最繁华的景观。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洒进来,
落在意大利定制的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雪松与皮革混合的、低调而奢华的香氛。
这才是他本该拥有的生活,是他当初一时冲动放弃,最终用生命换来的教训。“先生,
需要先用餐吗?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您爱吃的餐点。”管家轻声问道。“不用,
先给我准备一间客房,我要洗漱休息。”周屿揉了揉眉心,
重生带来的冲击和熬夜整理文件的疲惫,让他此刻身心俱疲。“是。”洗漱过后,
周屿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这一次,他没有做噩梦。
周屿重新回归周家的消息,在A市的上流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三年前,
他为了和林莫凡一起出去创业,和父亲周振雄大吵一架,扬言要“白手起家”,
断绝了和家族的所有联系,成为了圈子里的笑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底层挣扎一辈子,
甚至有人赌他不出半年就会哭着回头求饶。可没人想到,三年后,
他会以这样一种悄无声息却又气场全开的方式回归。周振雄虽然对儿子当初的任性耿耿于怀,
但终究是血浓于水。看到周屿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浮躁,眼神变得沉稳锐利,
他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只是板着脸扔给他一个烂摊子——家族旗下一家濒临破产的科技公司,让他“戴罪立功”。
周屿没有丝毫怨言。对于他来说,这不仅是父亲的考验,更是他重塑自己人生的第一步。
他住进了公司附近的公寓,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凭借着上辈子积累的经验和对未来市场走向的精准预判,
他雷厉风行地进行改革:裁掉冗余的部门,提拔有能力的年轻人,砍掉不盈利的项目,
集中资源研发一款具有前瞻性的人工智能产品。短短一个月,
原本死气沉沉的公司就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业绩开始稳步回升。
董事会的元老们看着这个年轻的继承人,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敬佩。
而关于林莫凡的消息,也通过各种渠道,不经意地传入他耳中。第一个消息传来时,
周屿正在和技术团队开会。助理敲门进来,递给他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林莫凡被**催收,出租屋被砸,本人受伤住院。】周屿扫了一眼,
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继续开会,
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林莫凡好面子,
欠了钱肯定不会轻易承认,更不会主动还钱。**的人可没那么好说话,上门催收不成,
自然会动手。据说那天,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踹开了出租屋的门,将里面砸得稀巴烂。
林莫凡试图反抗,被狠狠揍了一顿,胳膊骨折,额头缝了五针,最后还是邻居报了警,
才得以脱身。可他不仅没吸取教训,反而觉得是周屿“抛弃”了他,才让他落得如此下场,
心里对周屿的怨恨又深了几分。第二个消息传来时,周屿正在参加一个行业峰会。
一个以前和他有过交集的老板笑着和他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周总,
听说你以前那个小兄弟林莫凡,最近在到处找投资?”周屿端着酒杯,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别提了,那小子拿着一份漏洞百出的商业计划书,
到处吹嘘自己要做一个‘改变世界’的项目,张口就要五百万投资。”那老板嗤笑一声,
“我看他就是异想天开,连基本的市场调研都没做,还敢狮子大开口。
”周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太了解林莫凡了,眼高手低,总想着一步登天,
却从来不肯脚踏实地。上辈子他就是这样,拿着周屿帮他写的计划书骗投资,
现在没了他的帮助,露出原形是迟早的事。据说林莫凡跑了几十家投资公司,磨破了嘴皮子,
不仅没拿到一分钱投资,还被不少人当成了笑话。
有人甚至直接当着他的面说:“就你这水平,还是先回去好好学学怎么写计划书吧。
”第三个消息传来时,周屿的公司刚刚拿下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助理汇报工作时,
顺带提了一句:“周总,林莫凡好像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小贸易公司做销售,
不过听说因为业绩太差,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周屿“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能想象到林莫凡在公司里的狼狈模样。习惯了被周屿捧着、顺着,
他根本受不了职场的规章制度和业绩压力。不愿意主动开发客户,不愿意加班,
还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被领导打压。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混不下去。后来,
又有消息传来,说林莫凡试图拉拢几个同样不得志的人一起创业,
结果被人做局骗走了最后一点积蓄;说他为了躲债,跑到外地打了几个月工,
最后因为偷奸耍滑被辞退;说他在一个暴雨夜,为了求某个小公司的老板给他一次机会,
跪在对方公司门外的积水里,浑身湿透,狼狈得像条无家可归的狗。每次听到这些消息,
周屿心里都毫无波澜。真奇怪,上辈子的自己,究竟是瞎到了什么程度,
才会觉得这样一个离了别人的扶持和指引,就连最基本生存都步履维艰的废物,
身上有什么狗屁的“潜力”和“才华”?他甚至连当一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