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告别精选章节

小说:寻常的告别 作者:谢矜离 更新时间:2025-11-14

他是我平淡生活里突如其来的诗篇,也是我此生无法言说的秘密。我们爱得认真,

也输得彻底。不是不爱,只是这条路,我们再也无法并肩。(一)我叫林知,二十七岁,

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互联网公司做UI设计。我的生活像一张设定好灰度的网格图,规整,

但缺乏跃动的色彩。每天早晨七点半被闹钟叫醒,挤上气味复杂的地铁,

对着电脑屏幕修改一个个像素点,下班,在便利店解决晚餐,回到租住的公寓,日复一日。

认识梁远,是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周六下午。那天,我刚从一个令人窒息的家庭聚餐中逃出来。

母亲又一次提起隔壁家女儿多么贤惠,父亲虽没明说,但眼神里的期待像无形的网,

罩得我透不过气。我漫无目的地走进一家常去的书店,想用油墨的味道驱散心头的滞闷。

书店最里侧,靠窗的位置,有一排供人阅读的旧沙发。他就在那里,蜷着腿,

一本厚厚的建筑图册摊在膝上,看得入神。窗外的天光被雨云滤得柔和,

落在他微低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毛衣,袖口有些起球,

牛仔裤洗得发白,脚边放着一个半旧的帆布背包,上面别着几个看不出主题的徽章。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他旁边的书架,假装翻找,目光却忍不住飘过去。他似乎察觉到,抬起头,

我们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的眼睛很亮,像雨洗过的夜空,带着点被打扰的询问,

却没有不耐烦。我有些慌乱,随手抽下一本书,是《看不见的城市》。“卡尔维诺?

”他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带着一点点沙哑,像秋日踩过落叶的声响。我愣了一下,

点头:“嗯,随便看看。”“我很喜欢这本。”他合上膝上的图册,指了指我手里的书,

“每个城市都像一段记忆,或者一个梦。”就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我们聊了起来。

从卡尔维诺到博尔赫斯,从喜欢的电影到讨厌的天气。他说话的时候,

手指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书页,眼神专注,让人觉得很受重视。他叫梁远,二十五岁,

是建筑学院的研究生。那个下午,时间过得飞快。雨停了,书店的灯光亮起,

我们才惊觉已是傍晚。交换了联系方式,走出书店,湿漉漉的街道映着霓虹,空气清冷,

我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暖了起来。(二)和梁远的开始,像一杯温水,不烫,

却恰到好处地驱散了长久的寒意。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去的是一家很小的面馆。

他熟门熟路地跟老板打招呼,给我推荐招牌牛肉面。吃面的时候,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鼻尖也红红的,却吃得很香,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跟我讲他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哪个导师特别严,哪个同学的模型做得稀奇古怪。我看着他生动的表情,

觉得碗里朴素的面条,比任何大餐都美味。他很细心。知道我常常因为赶稿忘记吃饭,

会在饭点发消息提醒,有时甚至直接点好外卖送到我公司。外卖单上从不留暧昧的话,

只有简短的“记得吃饭”或者一个表情符号。但就是这种不着痕迹的关心,

一点点渗透进我的生活。他喜欢带我去各种地方。不一定是繁华的商圈,更多是些犄角旮旯。

他会带我去看一栋他觉得很美的老建筑,指着那些斑驳的砖墙和雕花窗棂,

给我讲它的历史和结构逻辑;会在大半夜拉我去江边,什么也不做,就并排坐着,

看对岸的灯火和江上货船的影子;也会在路过花店时,顺手买一小束便宜的雏菊或向日葵,

塞到我手里,说:“给房间添点颜色。”我们的相处,大多是这样平淡的碎片。

在他学校图书馆一起自习,他画他的图纸,我画我的界面,

偶尔抬头相视一笑;在我狭小的公寓里,他抱着吉他弹不成调的曲子,**在沙发上看着,

窗外是城市的噪音,屋里却异常安宁;冬天的时候,共用一条毯子看一部老电影,

他的手很凉,总是偷偷伸过来握住我的,慢慢捂热。梁远有一种能力,

他能把最普通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会在煎蛋的时候,

用番茄酱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会在下雨天,拉着我在积水不深的地方故意踩出水花,

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大笑。和他在一起,我那按部就班的世界,仿佛被注入了阳光和风,

变得鲜活、生动。我知道,我喜欢他。不是轰轰烈烈,

而是一种沉静的、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依赖。在他身边,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踏实。

(三)第一次意识到我们关系的“不同”,是在一起三个月后。我们去看电影,

散场时人潮拥挤,他很自然地想牵我的手,我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周围投来几道目光,

或许并无恶意,只是好奇,但那一瞬间,我像被烫到一样。梁远的手顿在半空,

随即若无其事地插回兜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说什么。回家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直到走到我家楼下,他才开口,声音很低:“林知,你是不是……介意?”我看着地面,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界限分明。“不是介意,”我搜刮着词语,

“只是……不习惯。”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带着安抚:“没关系,

我们慢慢来。”可是,“慢慢来”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们开始变得谨慎。在公共场合,

会刻意保持一点距离,不再有亲密的举动。对话里的“我们”,

也小心翼翼地用“我”和“他”来代替。这种谨慎,像一层薄薄的灰尘,

落在我们原本明亮的关系上。有一次,我父母突然要来我住的城市办事,说要顺便来看看我。

我接到电话时,梁远正在我公寓里,我们刚一起做好晚饭。我接着电话,

语气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眼神躲闪。梁远安静地听完,什么也没问,

默默地收拾好他放在我这里的水杯、牙刷和几件衣服,装进背包。“我回学校住几天。

”他背上包,站在门口说。我内心充满愧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父母,和我同居的是我的男朋友?他看着我为难的样子,反而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真没事,你好好陪叔叔阿姨。我走了。”门轻轻关上,

公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桌上渐渐冷掉的饭菜。刚才还充满烟火气的空间,

瞬间变得空旷而冰冷。那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四)梁远似乎比我更早地预见了未来的艰难,但他从不给我压力。

他像一株向阳生长的植物,只要有一点缝隙的光,就能努力伸展。他研究生毕业那年,

面临就业的选择。他的专业很好,有机会去几个以建筑闻名的南方大城市,

甚至有导师推荐他去海外的事务所实习。那都是很好的机会,是他专业领域的广阔天地。

但他最终选择留在了这个城市,签了一家本地的事务所。我知道,是因为我。

我的工作相对稳定,但圈子窄,换城市意味着很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我问他:“为了我留下,值得吗?会不会后悔?

”那时我们在他新租的、比学校宿舍大不了多少的小屋里,窗外下着雨。他正在煮泡面,

闻言回头看我,眼神清澈而坚定:“在哪里画图不是画?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林知,

有你的地方,才是我想待的地方。”他的话像暖流,熨帖着我内心的不安。

我们开始规划未来,尽管那未来像雾中楼阁,模糊不清。我们商量着,等经济再宽裕一点,

就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要有个明亮的阳台,可以种他喜欢的花草。

我们甚至偷偷看过一些楼盘广告,对着户型图指指点点,幻想着属于我们自己的空间。

那些时刻,幸福是具体的,触手可及。我们也会聊到更远的事情,比如老了以后。他说,

等我们老了,就找个安静的小城住下,他还可以给人画设计图,我就养只猫,每天散步,

看夕阳。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有光,仿佛那样的日子明天就会到来。我一度以为,

只要我们足够努力,足够坚定,或许真的可以创造出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小世界,

抵御外界的风雨。(五)转折发生在我二十八岁生日那天。家里打来电话,

母亲的声音透着喜悦,说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方是父亲同事的女儿,条件很好,

温柔懂事。“知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定下来了。这次这个女孩真的不错,你见见,

就当交个朋友也行啊。”我握着电话,手心冰凉,看着身边正在给我准备生日蛋糕的梁远,

他点蜡烛的动作停住了,侧耳听着,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我支支吾吾地应付着,

找了借口推脱,挂了电话后,房间里一片死寂。蛋糕上的烛火跳跃着,映着我们俩沉默的脸。

原本温馨的生日晚餐,气氛降到了冰点。我们机械地吃了蛋糕,味道甜得发苦。收拾完,

梁远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很久没有说话。我坐在他旁边,想开口,

却觉得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林知,”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我们……能这样一辈子吗?”我答不上来。一辈子太长了,长到我不敢轻易承诺。

现实的重量,第一次如此具体地压在我的胸口。父母的期望,社会的眼光,像无形的墙,

把我们困在中间。那天晚上,我们背对背躺着,谁也没有睡着。我知道他在哭,

因为他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但我没有转身抱住他。我害怕一旦转身,

就要面对我无法承受的泪水,和那个我无力回答的问题。那堵墙,不仅隔开了我们和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