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林家抱错的女儿。真千金被接回来那天，我主动搬去了阁楼。
她把我的房间砸得粉碎，抢走我的项链，也抢走了父母的宠爱。
直到鉴定报告掉在地上——【患者与林氏夫妇符合亲子关系99.99%】原来，
她才是假的那个。阁楼很窄，斜斜的屋顶低矮地压下来，夏天蒸笼似的闷着一团热气，
冬天又冷得呵气成冰。灰尘和樟脑球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成了这里永恒的背景。
我把自己那只不大的行李箱靠墙放好，坐在咯吱作响的旧木板床上，
听着楼下传来的、属于另一个女孩的喧哗。那是林茜，刚被爸妈从乡下接回来的，
据说才是林家真正的血脉。我，林晚，在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房子里，从今天起，
成了客居者。没人记得我也曾是他们捧在手心的女儿，至少在今天之前还是。
他们大概都忘了，小时候我发烧，爸爸会彻夜不睡守着，妈妈会温柔地给我念故事。但现在，
那些记忆像是上辈子的事，模糊得不真切。接林茜回来的阵仗很大，妈妈亲自去的，
爸爸推了重要的会议。我站在二楼的窗帘后面，看着那辆黑色轿车驶入庭院，
看着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颜色也土气的女孩怯生生地下车，妈妈挽着她的手臂，
脸上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到近乎夸张的神情。我知道我的位置没了。不，
或许我从来就不该有这个位置。晚饭时，气氛微妙。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比以往任何一餐都要丰盛。林茜坐在我原来的位置上，就在妈妈旁边。她低着头，
手指绞着衣角，不敢动筷子。“茜茜，吃这个，你太瘦了。”妈妈不停给她夹菜，
声音里的怜爱几乎要溢出来。爸爸也难得地和颜悦色：“以后这就是你家，不用拘束。
”我安静地吃着饭，像个透明的影子。没人跟我说话，也没人看我一眼。
直到林茜怯怯地抬头，目光掠过我的脖颈，忽然定住。
那里面有一丝极快闪过的、不属于她怯懦外衣的光。
“那......那条项链......”她声音细细的，带着乡音。
我下意识摸了摸锁骨间的坠子。一条很细的银链，坠子是个小月亮，里面镶着极小的碎钻。
是去年我生日时，爸妈送的礼物。不算很贵重，却是我很喜欢的一件。
妈妈的视线跟着转过来，停在我项链上，又看看林茜渴望的眼神，几乎没有犹豫，
温和地对我开口：“晚晚，姐姐刚回来，你让让她，这项链先给姐姐戴戴，好不好？
”让让她。这三个字真轻，却又那么重。它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心口不紧不慢地磨。
我看着她，看着我爸，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没说话。我笑了笑，没说话，
抬手解开了项链的搭扣。金属还带着我的体温，放在桌上时，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哒”。
林茜立刻伸手抓了过去，紧紧攥在手心，脸上露出一个满足又带着点挑衅的笑。看，
抢来的东西，总是更香。第二天，我就搬上了阁楼。与其等着被开口赶，不如自己识趣点。
我的房间，连同里面所有少女时代的痕迹，书本，奖杯，收集的漂亮瓶子，
都成了林茜的所有物。我只带走了必要的衣物和几本最重要的书。搬上去的当天下午，
我听到楼下传来巨大的碎裂声，像是什么瓷器摔了。接着是林茜尖利的哭喊，
还有妈妈焦急的安慰。我走下去，站在我那间房的门口。满地狼藉。书架被推倒了，
书本散落一地，那个我珍藏的白瓷台灯摔得粉碎，墙上的海报被撕扯下来，揉成一团。
林茜站在废墟中央，头发散乱，脸上却没什么眼泪，只有一种破坏后的亢奋红晕。“土！
这些都太土了！我受不了这个颜色！”她尖叫着，“我要全部换掉！全部！”妈妈抱着她，
一下下拍她的背：“好好好，换，都依你，明天就让人来重新装修，
你喜欢什么风格我们就装什么风格。”她看见门口的我，眼神瞬间冷下来，
带着责备：“晚晚，你是不是跟茜茜说了什么？她情绪一直很稳定，
怎么一进你房间就......”我看着她，看着在她怀里偷偷对我勾起嘴角的林茜，
什么也没说，转身又回了阁楼。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在阁楼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林茜很快适应了豪门千金的生活，
并且热衷于在我面前展示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会穿着当季最新款的裙子，
故意在我面前转圈：“妈给我买的，好看吗？”她会拿着爸爸给的副卡，
炫耀般地跟我说要去买哪个**版的包。她会占据家里所有的关注，
任何小事都能引发爸妈一阵紧张。而我，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
学校里渐渐也有了风言风语。关于真假千金的戏码，总是传播得特别快。有人同情我，
更多人是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打量我，或者干脆站在林茜那边，觉得我占了她十七年的人生，
现在活该。我照单全收，不辩解，不回应。只是更加沉默，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学习。
那里是我唯一能掌控的领域。偶尔，在夜深人静的阁楼，我会听到楼下传来一家三口的笑声，
电视的声音，妈妈催促林茜喝牛奶的声音。那些声音隔着厚厚的楼板，模糊不清，却像细针，
一下下扎在心上。不很痛，但那种绵密的、无处可逃的酸楚，更折磨人。
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我高中毕业，远走高飞。直到那个周末的下午。
爸妈都不在家。林茜在她的房间里，大概又在试穿新衣服。我下楼去厨房倒水，路过客厅时，
看到地上掉了一份文件。白色的封皮，看起来很正式。我本来想直接走过去，
但目光扫过封面上打印的字样时，脚步顿住了。XX遗传鉴定中心心，
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我蹲下身，捡起那份报告。手指有些发僵，翻开了封面。
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看向结论那一行。黑色的宋体字，清晰得刺眼。
【依据DNA分析结果，待测子女与林建国、苏婉晴符合亲子关系遗传标记，
亲子概率为99.9999%。】下面的名字，赫然写着——林晚。而紧接着这份报告下面，
还压着另一份。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屏住呼吸，翻开了第二份。同样的格式，
同样的结论位置。【依据DNA分析结果，
待测子女与林建国、苏婉晴不符合亲子关系遗传标记。】名字是，林茜。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漂浮的声音，还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咚。咚。咚。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才是真的。
那个抢了我房间、砸了我东西、夺走我项链、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关爱的人，才是假的。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说不清是荒谬，是愤怒，是委屈，还是想放声大笑。
我拿着那两份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报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轻快而得意。林茜下来了。她穿着一身崭新的香奈儿套装，脖子上还戴着我那条月亮项链，
脸上画着不符合年龄的精致妆容。她看到我，以及我手中的文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脸上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你……你拿着什么？
”她的声音尖得变了调。我缓缓抬起头，看向她，晃了晃手里的报告，
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意外：“看来，你费尽心机抢走的……”“——都是我的。”空气死寂。
那两张薄薄的纸，在我指间仿佛有千斤重。林茜的脸色，从最初的惨白，
迅速涨成一种羞愤的紫红，她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报告，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你胡说！
你伪造的！”她尖叫起来，声音刮着耳膜，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她猛地冲过来，
伸手就要抢。我后退一步，轻松避开了她颤抖的手，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脖子上那抹银光上。
“伪造？”我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需要现在打电话给鉴定中心核实吗？或者，我们直接去医院，再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