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气氛，是从一盘油焖大虾开始变得诡异的。
婆婆张翠兰热情地将一只剥好的虾放进我碗里，笑容可掬，
眼角的皱纹里都填满了蜜：“小舒啊，多吃点，你最爱吃这个了。看你最近都瘦了，
工作辛苦吧？”我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妈，您自己吃，我够了。”结婚三年，
这还是婆婆第一次主动给我剥虾。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心里瞬间拉响了警报。
老公周明轩坐在我旁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递给我一个“你看我妈对你多好”的眼神。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低头扒饭。公公周建国清了清嗓子，放下酒杯，
一脸凝重地开了口：“小舒，明轩，今天叫你们回来，是有件大事要跟你们商量。
”我心头一跳，来了。小叔子周明浩，今年二十六，谈了个女朋友，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女方家里的要求很明确：必须在市中心有套全款房，名字写周明浩的。为了这事，
婆婆已经唉声叹气小半个月了。“是明浩的婚事吧？”我主动挑明。婆婆立刻接话，
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可不是嘛！你说这亲家也真是的，非要全款，
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爸这点养老金，还有明轩前几年攒的钱，
东拼西凑，还差着一百多万的口子呢！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她说着，夸张地拍着胸口，
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周明浩低着头，一副没脸见人的沮丧模样：“哥，嫂子，
都怪我没本事，让爸妈操心了。”周明轩立刻安慰道：“说什么呢，你是我亲弟弟，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有哥在，肯定给你把这事办妥了。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家人的温情戏码，心里冷笑。演了这么久，该轮到我这个主角登场了吧。
果然，婆婆的目光像两道精准的探照灯，直直地打在我脸上。“所以啊，小舒，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想来想去，
这事还得你帮忙。”我放下筷子，看着她：“妈，您说。能帮的我一定帮。”我的存款，
周明轩是清楚的。我们结婚时，我俩的工资卡都各自拿着，家庭开销大部分是我在负责，
因为我的收入比他高。他那点钱，时不时还要接济一下他这个“没本事”的弟弟。但我知道，
他们要的不是我卡里那几十万存款。那点钱，杯水车薪。婆婆搓着手，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却瞟向了周建国。公公周建国接过了话头，
他向来扮演着一家之主的威严角色，说话自带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小舒，
你陪嫁的那套房子，现在市价多少了？”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那套房子，
是我爸妈在我结婚前，全款给我买的。一百二十平，市中心黄金地段，带学区。房产证上，
清清楚楚写着我一个人的名字。那是我父母给我的底气，是他们告诉我，无论婚姻如何，
我永远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条退路。我面无表情地回答：“没太关注，
大概值个三百万出头吧。”“三百万！”周明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随即又迅速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婆婆一拍大腿，
声音都亮了八度：“哎哟！那不正好吗！小舒，你看，明浩的婚房，总价也就二百八十万。
咱们把你那套卖了，不仅首付够了，是全款都够了！剩下的钱，还能给明浩装修，买辆好车！
”她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在讨论今天晚饭是吃米饭还是吃面条。我气极反笑，
看着她：“妈，您是不是没搞清楚？那套房子，是我的嫁妆，是我婚前个人财产。”“哎呀，
什么你的我的！”婆婆不耐烦地摆摆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嫁到我们周家，
你就是周家的人，你的东西，不就是我们周家的东西吗？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伤感情！”“就是，”公公周建国沉声附和，“明浩是你亲小叔子，他现在有难处，
你这个当嫂子的，能眼睁睁看着他婚事黄了吗？传出去，人家不说我们周家没本事，
只会说你这个嫂子太刻薄，容不下小叔子。”一顶“刻薄”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爸，妈，不是我刻薄。
这房子是我爸妈给我傍身的，他们明确说过，这房子不能动。再说了，给明浩买房，
是你们做父母的责任，也是他自己的责任，凭什么要卖我的房子？”“嫂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一直沉默的周明浩终于忍不住了，他抬起通红的眼睛，满是委屈，
“我女朋友说了，没房子就不结婚。我……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你要是不帮我，
你就是想逼死我！”我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将目光转向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的周明轩，我的丈夫。“明轩，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一字一句地问。他的反应，将决定我们这段婚姻的最终走向。周明轩眉头紧锁，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重重地放下。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盯着桌面上的一个油点。
“小舒，”他声音艰涩，“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明浩是我唯一的弟弟。
我不能不管他。爸妈年纪也大了，你忍心看他们为了这事愁白了头吗？”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我们是一家人，小舒。一家人，就该有难同当。那房子……反正也空着，你平时也不去住。
卖了，先帮明浩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这不也是一件好事吗？”我笑了，是冷笑。“好事？
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的房子没了，换来你弟弟一个口头上的感谢？周明轩，你说话的时候，
过过脑子好吗？”我的语气变得尖锐，婆婆张翠兰立刻不干了。她“啪”地一拍桌子，
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林舒！你怎么跟你老公说话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我们明轩说得不对吗？你一个女人，要那么好的房子干什么？早晚还不是我们周家的！
现在拿出来给你小叔子救急，那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妈！
”周明轩象征性地喊了一声，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公公周建国更是直接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林舒，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个家，
要么你卖房帮明浩，我们还认你这个儿媳妇。要么，你就自己看着办！
”好一个“自己看着办”。我看着眼前这三张丑陋、贪婪的嘴脸，
又看了看我那懦弱、愚孝的丈夫，心中最后一点温情，彻底被碾得粉碎。我突然觉得很平静，
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我站起身，拿起我的包。“不用看着办了，”我清晰地对他们说，
“我现在就给你们答案。”周明轩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强硬：“小舒，你干什么？
坐下好好说。”“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周明轩，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你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你什么意思！
”婆婆也站了起来，气急败坏。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周明轩面前，伸出手。“什么？
”他茫然地问。“车钥匙，家门钥匙。”我冷冷地说。他愣住了：“你要钥匙干什么？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首付是我出的，贷款是我还的，房产证上也是我的名字。所以，
严格来说，那也是我的房子。”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现在，
我不想让你们周家的任何人，踏进我的房子半步。请你，还有你的一家人，立刻、马上，
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我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周明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林舒，你疯了？你要赶我走？
为了你那套破嫁妆，你就要跟我离婚？”“纠正一下，”我举起一根手指，“第一，
不是破嫁妆，那是我的底气。第二，不是为了它跟你离婚，而是通过这件事，
我才看清了你和你家人的真面目。周明轩，你不是要‘有难同当’的一家人吗？现在，
你可以好好跟你的一家人，同甘共苦去了。”“你！你这个毒妇！”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扑上来就要打我。我早有防备，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攻击。“妈，别碰我。不然我会报警，
告你故意伤害。”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婆婆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气又怕。
公公周建国气得嘴唇哆嗦：“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我们周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张律师吗？是我，林舒。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晰：“林**，你好，有什么可以帮您？”我开了免提，
让客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准备起诉离婚。我的丈夫，周明轩，伙同其家人，
意图非法侵占我的婚前个人财产。我需要你马上帮我准备材料，并且申请财产保全。是的，
所有在我名下的财产。”周明轩的脸，彻底白了。他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林舒！
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别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难看？”我躲开他的手，看着他，
笑了，“从你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算计我父母给我买的房子那一刻起，最难看的人，
就不是我了。”“嫂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周明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抱着我的腿哭喊，“我不要房子了！我不结婚了！你别跟我哥离婚啊！都是我的错！
”真是好一出兄弟情深、浪子回头的大戏。可惜，我不是观众，
我是那个差点被你们生吞活剥的祭品。我一脚甩开他，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收起你那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电话那头的张律师已经听明白了大概，专业地问：“林**，
您现在人身安全吗？需不需要帮您报警？”“暂时不用，谢谢。”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看着周明轩，再次伸出手：“钥匙。别让我说第三遍。
”周明轩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愤怒，还有一丝……恐惧。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我，
会爆发出如此决绝的力量。他和我对视了足足半分钟，终于败下阵来。他从口袋里，
颤抖着掏出那串我无比熟悉的钥匙，放在了我的手心。钥匙冰冷的触感，让我觉得无比心安。
我拿了钥匙，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身后传来婆婆的咒骂，公公的怒吼，
还有周明轩绝望的叫喊：“林舒！你会后悔的！”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