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王宝国结婚,我从打工的城市连夜坐火车赶回来,随了三万块钱的礼。婚宴上,
我爸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把那个红得刺眼的信封摔在我脸上,让我滚。他说,
我们王家没有我这种在外面抛头露面、不知廉耻的女儿。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爸,
你知道吗,我只是想让你,哪怕一次,好好看看我。01“滚,带着你的脏钱滚出去!
”我爸王卫军的声音不大,但像一把淬了锈的锥子,精准地扎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婚宴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喜庆的《今天你要嫁给我》也戛然而止,
只剩下头顶中央空调细微的嗡鸣。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有同情,有鄙夷,
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我脸上**辣地疼,不是因为那个信封砸得有多重,
而是因为我爸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厌恶,
像是在看一坨沾在鞋底甩不掉的烂泥。“叔,你这是干啥?
春燕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新娘子是邻村的,叫刘芳,人很老实,有点被这阵仗吓到了,
想上来拉我。我弟王宝国坐在轮椅上,费力地转动轮子想过来,嘴里“啊啊”地叫着,
涨得满脸通红。他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说不清话,腿也走不了路。他是我们家的天,
也是我们家的地。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我爸一个人拉扯我们姐弟俩。不对,
应该说,他眼里只有王宝国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宝国的。
宝国生病,他能背着宝国走三十里山路去镇上看医生;宝国想吃肉,
他能把下一个月的工钱都预支了。而我,王春燕,好像只是个意外。我爸从没正眼瞧过我,
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看好你弟。”我今天回来,是真心为宝国高兴。刘芳不嫌弃他,
是他的福气。我把这两年在外面做直播攒下的三万块钱全包了进去,就想让我爸高兴一下,
让他觉得,他女儿也不是那么没用。可我没想到,这成了我新的罪证。“她回的哪门子家?
这个家没她这个人!”我爸指着我的鼻子,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丑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在网上扭腰摆胯给男人看,那叫正经活?
我们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原来是做那个的啊……”“啧啧,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难怪能拿出三万块,
这钱来得快哦。”这些话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心脏。我看着我爸,
他花白的头发,深刻的皱纹,佝偻的背,这些年他确实老了。可他的心,比钢铁还硬,
捂不热。我没哭,眼泪早就流干了。我只是慢慢蹲下身,捡起那个被踩了几个脚印的红包,
拍了拍上面的灰,重新塞回我的挎包里。然后我站起来,看着我爸,
一字一句地说:“王卫军,你说的对。从今天起,我就当没你这个爸,没这个家。”说完,
我没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背后是我弟声嘶力竭的“啊啊”声,
和我爸那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滚了就永远别回来!我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
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我掏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发了条信息过去:“陈浩,
我没家了。”我以为他会安慰我,会像以前一样说“没事,你有我”。过了很久,
手机震了一下,是他发来的两个字:“**。”紧接着,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把我拉黑了。02我认识陈浩,是在镇上的电子厂里。那时候,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流水线前,给一个个手机主板贴上标签,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
除了吃饭上厕所,手不能停。一个月下来,拿到手三千五。厂里的女工都这样,二十岁进来,
三十岁出去,熬走青春,攒点嫁妆,然后回村里嫁人,生娃,过和她们母亲一样的人生。
我也以为我会是其中一个。直到陈浩的出现。他不是我们厂的,
是外面一个搞直播带货培训的。那天他来我们厂门口发传单,白衬衫,牛仔裤,
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跟我们这些灰头土脸的女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把传单塞到我手里,说:“美女,
我看你形象这么好,在工厂里熬着太可惜了。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当主播,
轻松月入过万。”我捏着那张彩色的传单,
上面的大字“下一个网红就是你”刺得我眼睛发酸。我不敢信,摇了摇头就想走。
他却拦住了我,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别不信。你长得像个邻家妹妹,很讨喜,
有亲和力。只要稍微包装一下,肯定能火。”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在家里,
我爸骂我“丧门星”;在厂里,别人叫我“那个谁”。“邻家妹妹”,这四个字像一颗糖,
在我苦涩的心里慢慢化开。那天晚上,我加了他的微信。陈浩很会聊天,
他给我画了一张巨大的饼。他说现在是流量时代,只要有手机,人人都能当明星。
他给我发了很多成功案例的截图,谁谁谁靠直播卖水果,
一个月赚了十万;谁谁谁在网上唱歌,粉丝打赏了几十万。他说:“春燕,你跟她们不一样。
你身上有股劲儿,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你不想一辈子待在流水线上吧?
不想回村里随便找个人嫁了吧?你想不想去大城市看看?想不想让你爸对你刮目相看?
”最后一句,彻底击中了我。我想。我做梦都想。我想让我爸看到,我王春燕不是废物,
我也能挣大钱,我也能成为他的骄傲。我辞了职,揣着工作两年攒下的一万多块钱,
跟着陈浩去了市里。他给我租了个小单间,置办了直播设备,每天教我怎么说话,
怎么跟粉丝互动,怎么在镜头前展示产品。他说前期投入是必须的,我的钱很快就花光了,
剩下的都是他垫付的。我很感激,觉得遇到了贵人。他对我很好,会给我买奶茶,
会在我直播累了之后给我捏肩膀,会跟我讲很多外面的新鲜事。他说他也是从小地方出来的,
特别懂我的心情。那天晚上,我直播到半夜,嗓子都哑了,却只卖出去两单。我很难过,
觉得自己太笨了。关了直播,我忍不住哭了。陈浩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别哭,春燕。”他在我耳边说,“万事开头难。
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你输的。”我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他的脸在光影里显得特别温柔。
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陈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笑了,低头吻掉我的眼泪,
声音沙哑:“因为我喜欢你啊,傻瓜。”那个晚上,我成了他的女人。我躺在他身边,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真的要开始发光了。
我以为我抓住了爱情,也抓住了未来。03和陈浩在一起后,
我的直播事业好像真的有了起色。他教我换上更显身材的衣服,说话的语气要更嗲一些,
时不时做一些擦边的动作。他说这叫“流量密码”。我不喜欢,觉得很不自在,像个小丑。
“你懂什么?”他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语气有些不耐烦,“现在这个社会,清纯不值钱!
你不搞点花样,谁看你?谁给你刷礼物?”他说得多了,我也就麻木了。
我开始在镜头前穿着廉价的短裙跳舞,学着网上那些女主播的样子,
对着屏幕喊“大哥刷个跑车”。直播间的人气确实高了一些,但评论区也越来越脏。
“主播这腿能玩一年。”“再往下一点啊!”“刷个火箭,能不能给看点私密的?
”我每次下播,都觉得自己像被扒了一层皮,只想躲在浴室里,用热水使劲冲刷自己的身体,
好像这样就能洗掉那些黏在我身上的、肮脏的目光。陈浩却很高兴。
他拿着手机给我看后台收益,一天能有几百块。他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等粉丝再多一点,我们就开始接广告,带货,到时候就发了!
”他把所有的收入都攥在自己手里,美其名曰“统一管理,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我每天的生活费,都是问他要的。有时候他心情好,会多给一百;有时候他打牌输了钱,
就会骂我“没用的东西,连几个大哥都留不住”,然后一分钱都不给。我饿着肚子,
也不敢多问一句。我所有的衣服,都是他从批发市场淘来的便宜货,几十块钱一件。
而他自己,却换上了名牌手表,抽起了好烟。我不是没怀疑过,
但每次我稍微表露出一点不满,他就会抱着我说很多好听的话。“燕儿,委屈你了。
等我们挣到钱,就买个大房子,把你风风光光地娶回家。到时候,我看你爸还敢不敢小瞧你!
”“风风光光娶回家”,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让我心甘情愿地咽下所有的委屈。
我太渴望一个家了,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家。有一次,一个榜一大哥私信我,说给我刷一万块,
让我线下见个面。我吓坏了,赶紧把截图给陈浩看。我以为他会生气,会替我骂那个人。
没想到,他眼睛一亮,抓着我的肩膀说:“春燕,我们的机会来了!你答应他!
”我愣住了:“你……你说什么?”“你傻啊!”他有些激动,“就是见个面,吃顿饭,
又不会怎么样。一万块啊!够我们半年的房租了!”“我不去!”我拼命摇头,“这是卖!
我不干!”“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我脸上,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我捂着脸,
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他的表情变得很狰狞,
指着我的鼻子骂:“王春燕,你装什么清高?你在直播间里扭**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是卖?
现在让你去吃顿饭就不行了?**别忘了,你吃我的住我的,都是我花钱养着你!
让你做点事怎么了?”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冷得像冰。原来,在他眼里,
我和那些可以明码标价的东西,没有任何区别。我看着他陌生的脸,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为了他,背井离乡,和我爸决裂,换来的,就是这个吗?那天晚上,我没有去见那个大哥。
陈浩一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他回来了,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喝了一夜的酒。
他没再提那件事,只是对我更冷淡了。他不怎么跟我说话,每天就是催我开播,
下播后就对着后台数据唉声叹气,骂骂咧咧。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了。
04压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发现了他手机里的秘密。那天他喝多了,睡得很沉,
手机就扔在床头。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备注是“小甜心”:“浩哥,
今天那个王姐又给我刷了两个嘉年华,你答应我的包包什么时候买呀?
”我的血一下子就凉了。我颤抖着手,用他的指纹解开了手机。
我看到了他同时在跟好几个女孩聊天,话术和我当初听到的一模一样:“美女,
你形象这么好,当主播肯定能火。”“我来捧你,保证让你月入过万。”他还建了一个群,
群名叫“摇钱树管理群”。他在里面跟别人吹嘘,
说自己手上有好几个“听话又肯干”的女主播,个个都是给他挣钱的工具。其中一个就是我,
我的备注是“村姑”。他在群里发我的直播截图,配的文字是:“这个村姑脑子不好使,
给她画个饼就死心塌地了。成本低,回报率高。”下面有人回复:“浩哥牛逼!这妞看着土,
身材还行。”陈浩回了个得意的表情:“那是,**得好。”我一字一句地看着,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原来,从始至终,我都是个笑话。没有喜欢,没有爱情,
只有算计和利用。他对我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让我更好地为他挣钱。我以为的救赎,
不过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没有哭,也没有吵闹。我只是默默地退出了微信,把手机放回原处,然后睁着眼睛,
一直坐到天亮。第二天,陈浩醒来,看到我坐在床边,吓了一跳。“你干嘛?
一大早跟个鬼一样。”他揉着宿醉的脑袋,不耐烦地说。我看着他,
平静地问:“我们赚的钱呢?你不是说给我存着吗?”他愣了一下,
眼神有些闪躲:“存着呢,问这个干嘛?”“我想看看。”我说,“我家里有点事,
想寄点钱回去。”“你家有什么事?你爸不是不认你吗?”他警惕地看着我,“王春燕,
你别想跟我耍花样。钱都在我这儿,没我的允许,你一分都别想动!”“那些钱,
是我直播赚的。”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你凭什么不给我?”“凭什么?”他冷笑一声,
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凭你是我的人!没有我,
你现在还在工厂里当你的土包子!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想跟我要钱?你脸怎么这么大?
”“我们分手吧。”我说出这四个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分手?王春燕,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分手?你离开我,
你活得下去吗?房租你交得起吗?饭你吃得起吗?”他指着门,恶狠狠地说:“想走是吧?
行啊!你现在就滚!你身上这件衣服都是我买的,脱下来,光着**滚出去!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我看着这个我曾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他此刻的嘴脸,
比魔鬼还要丑陋。我没有脱下衣服,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了。我只是站起身,
拿上我的身份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我曾以为是“家”的出租屋。我什么都没带走,
因为那里,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属于我。走在街上,我才发现,这个我生活了一年多的城市,
竟然没有我一个可以去的地方。我的手机里,除了我爸和我弟,就只有陈浩一个联系人。
而现在,他把我拉黑了。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05离开陈浩后,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我没钱,没地方住,
只能在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趴着睡。白天就出去找工作。我没有学历,没有技术,
只能找些最苦最累的活。我去餐厅当洗碗工,一天十几个小时泡在油腻的水里,
双手被洗洁精烧得又红又肿,布满了小口子。因为打碎了一个盘子,
被老板指着鼻子骂了半个小时,还扣了一天的工钱。我去做保洁,
在高级写字楼里拖地、擦厕所。看着那些穿着光鲜的白领从我身边走过,
她们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和我身上刺鼻的消毒水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们看我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团会移动的垃圾。最难的时候,我连续吃了三天的馒头,就着自来水。
晚上饿得胃里像有把刀在搅,疼得我蜷缩在公园的长椅上,彻夜无法入眠。有一天晚上,
下起了大雨,我没地方躲,浑身都湿透了。又冷又饿,我蹲在一家还在营业的饭馆屋檐下,
看着里面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饭馆的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个子很高,身材魁梧,
穿着一件沾了油污的夹克,满脸胡茬,看起来有些邋遢。他看了我一眼,又走回店里,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份打包的盒饭。他把盒饭递到我面前,声音很粗:“拿着,快吃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有接。他有点不耐烦,直接把饭盒塞到我怀里:“一个女孩子家,
大晚上蹲在这里哭,像什么样子!赶紧吃完回家!”说完,
他就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大货车。我捧着那盒还温热的饭,
里面是满满的米饭和一份红烧肉。我再也忍不住,一边大口地往嘴里扒饭,一边嚎啕大哭。
那是我那段时间里,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他就是**,一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后来,
我又在那个饭馆附近见过他几次。他是这里的常客。他认出了我,问我怎么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