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金丹欲碎”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夜琉璃的神魂深处。
“轰！”
一股源自上古魔尊的滔天煞气再也无法压制，从那具小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内殿中，原本还在头疼的顾寒洲只觉得怀里的小人儿身体瞬间变得冰冷僵硬，他低头，正对上一双再无半分天真，只剩下无尽血色与暴戾的琉璃眼眸。
那不是他女儿的眼神。
那是属于一尊踏过尸山血海，俯瞰三界生死的远古凶神的眼神！
“萌萌？”顾寒洲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可夜琉璃根本没有理会他。
她小小的身体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色电光，无视了殿门，无视了空间，直接撕裂虚空朝着宗门演武场的方向激射而去！
“不好！”
顾寒洲脸色剧变，他从未见过女儿展露如此恐怖的速度和杀气，他来不及多想，身影一晃也瞬间消失在原地紧随其后。
……
天衍宗，演武场。
此刻的演武场早已没了往日切磋的和谐气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压抑。
数千名弟子将巨大的白玉擂台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惧与不忍。
擂台中央，王小虎如同一滩烂泥般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胸口塌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拳印，面色金纸，气息若有若无。
透过他破损的道袍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丹田的位置正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逸散，那是金丹即将彻底崩碎的征兆！
而在他对面，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倨傲的青年正擦拭着手上的一个布满阴毒符文的金属拳套，嘴角挂着残忍而得意的笑。
赵乾，内门弟子，金丹中期，林清雪最忠实的心腹之一。
他脚边一枚漆黑如墨，形如骨钉的法宝碎片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歹毒气息。
禁器，碎骨钉！
“赵师兄切磋而已，你……你怎么能用禁器！”台下有弟子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颤声质问。
赵乾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全场：“禁器？我不过是在拳套上镶嵌了一点助兴的材料罢了。”
“再说了，一个刚从外门爬上来的废物也配让本师兄动真格？是他自己不经打，废物一个死了也是活该！”
嚣张！霸道！
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擂台一侧林清雪一袭白裙，飘然若仙，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王小虎，脸上挂着悲悯的表情，嘴里却是在为赵乾开脱：“赵乾师侄，切磋点到为止，你下手确实重了些，还不快将王师侄扶下去疗伤？师兄他最是仁善，想必也不会过多怪罪你的。”
她这话明着是劝阻，实则是在告诉所有人赵乾是她的人，就算犯了错，有她和顾寒洲的“仁善”在也绝不会有事！
赵乾闻言脸上的得意更甚，他甚至抬起脚准备朝王小虎的头上踩下去以彰显自己的威风。
就在这时。
“大胆！”
一声奶声奶气的怒喝仿佛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炸响！
声音明明稚嫩无比却蕴含着一股无上的威严让整个喧闹的演武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小小的粉雕玉琢的身影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了擂台中央，站在了王小虎的身前。
顾萌萌来了！
她小小的身体散发出的恐怖威压，竟让在场数千名弟子，包括那些内门长老都感到一阵呼吸困难，仿佛心头压上了一座太古神山！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蹲下身伸出小手探了探王小虎的鼻息。
在感受到那丝若有若无的生机，以及那枚布满裂痕即将崩碎的金丹时，夜琉璃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琉璃般的眼眸已经化为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血红。
“小魔头还敢来送死？”赵乾被她刚才的气势震慑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更加残忍的狞笑，一个三岁奶娃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狞笑着催动全身灵力，准备一拳将这个碍眼的小东西和地上的废物一起轰杀！
然而他刚要动手。
顾萌萌那双血色的眼眸冷冷地锁定了他。
“跪下！”
她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没有法术，没有仙力。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命令！一种来自魔尊神魂的无上敕令！
为此她不惜燃烧了一丝珍贵无比的混沌魔核本源之力！
赵乾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感觉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恐怖意志如天道崩塌般狠狠压在了他的神魂之上！他的身体，他的意志，他的金丹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控制！
“噗通！”
在数千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金丹中期的内门天骄赵乾，双膝一软，竟不受控制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咔嚓！咔嚓！”
两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他的膝盖骨竟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压得寸寸碎裂！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让一名金丹中期的修士碎骨跪地？！
这……这是什么妖法！
顾萌萌没有停下。
她迈开小短腿，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跪在地上，满脸惊恐与痛苦的赵乾。
她每走一步赵乾的身体就矮一分，仿佛有亿万斤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终于，顾萌萌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伸出一根白**嫩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小手指轻轻地点在了赵乾的丹田之上。
“伤我的人就用你的金丹来赔。”
奶声奶气的声音此刻在众人耳中却比魔鬼的低语还要恐怖。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毁灭性漆黑如墨的魔气从她的指尖轰然涌入赵乾的丹田！
“不——！”
赵乾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百年才凝结而成的金丹，在那股黑色魔气的侵蚀下如同被王水泼溅的冰块，迅速消融崩解！
“啵……”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水泡破裂的轻响。
赵乾的金丹，那颗承载了他所有修为与希望的金色圆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化为了齑粉！
一股精纯的灵力从他体内狂泄而出，化作灵气风暴席卷了整个擂台。
赵乾，废了！
手段之狠辣，过程之干脆，让在场所有人从头皮一直麻到了脚后跟！
整个演武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看着那个收回手指，一脸漠然的小小身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无情地碾碎。
“魔鬼……她是魔鬼！”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
“师兄！顾师兄你看！”
林清雪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指着擂台上的顾萌萌，脸上再无半分悲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恐惧与狂喜的激动，她声色俱厉地对着刚刚赶到的顾寒洲尖叫道：
“你看到了吗！她魔性深重，手段残忍！当着全宗门的面废掉同门修为！此女不除我们天衍宗必将沦为魔道！师兄，大义灭亲就在今日！”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擂台边缘，那个一袭白衣，风华绝代的仙尊身上。
他来了。
他看到了。
他会怎么做？是维护仙门正道清理门户？还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寒洲动了。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上擂台，走到了那个小小的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的身影面前。
林清雪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期待光芒。
然而下一秒。
顾寒洲没有对顾萌萌出手。
他只是伸出手将那个小小的身体轻轻地完整地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表明了最决绝的立场。
他看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林清雪，看着她身后那些惊骇欲绝的长老弟子，声音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玄冰，一字一句响彻在整个演武场的上空。
“我女儿做的，一切都对。”
短短一句话却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劈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林清雪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寒洲。
他……他说了什么？
顾寒洲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的眼神冰冷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小的女儿身上。
他能感受到她的小手冰凉，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极致愤怒后的余波。
他心中一痛，反手握住了那只小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然后他再次抬起头对着所有人宣布了一条足以颠覆整个天衍宗，乃至整个修仙界的新铁则。
“你的人用禁器伤人在先，便是死罪。”
“我女儿不过是收了点利息。”
“技不如人废了也是活该。”
他顿了顿，声音里的寒意足以冻结神魂。
“从今往后谁再敢动她一根头发。”
“赵乾就是下场。”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任何人，牵着顾萌萌的小手，转身，一步一步走下擂台，朝着清心殿的方向走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一个白衣胜雪，仙韵天成。
一个粉雕玉琢，魔气未消。
这一刻父女二人正式结成了最牢不可破的统一战线。
林清雪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死死地盯着那两个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掐出了血，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脑海中那个属于“天道剧本”的声音第一次彻底沉默了。
她意识到顾寒洲的天平已经彻底永远地倾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