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那句“我女儿做的，一切都对”如同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开了天衍宗万年不变的天空。
整个宗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往日里仙气飘飘，论道谈玄的弟子们如今走路都恨不得贴着墙根，看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身影时，更是如避鬼神，绕道而行。
长老们私下里的氛围则更为复杂。
有人惊惧不定选择明哲保身，对清心殿的一切都装聋作哑；有人则嗅到了机会，暗中开始向这位“代宗主”示好，送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而以林清雪为中心的一派则在无尽的怨毒与不甘中悄然串联，准备将天衍宗“魔女当道”的消息捅到仙道联盟去。
清心殿内。
顾寒洲看着坐在自己腿上正拿着一块极品灵石当磨牙棒啃得“嘎嘣”脆的女儿，眉心微蹙。
演武场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尽。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萌萌，废人修为此等手段……终究有伤天和。”
他试图与女儿沟通，想告诉她仙道贵在仁善，而非以杀止杀。
顾萌萌啃灵石的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那双琉璃般的大眼睛清澈见底，没有半分戾气，只有孩童的天真。
她丢下灵石伸出小胳膊抱住顾寒洲的手臂，小脸贴了上去，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你太善良了。”
“对付饿狼就要用比狼更狠的棒子。”
她的小手拍了拍顾寒洲的胸口，那个曾经差点被剖开的位置，声音软糯，话语却如最锋利的尖刀。
“不然他们今天敢打断小虎的腿，明天就敢来剖你的骨！”
顾寒洲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句轻飘飘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心中最隐秘，最不愿触碰的痛处。
是啊。
他的仁善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师妹的背叛，换来了险些为了一个谎言而剖骨赴死，换来了差点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护不住。
他看着女儿那双纯粹又认真的眼眸，忽然发现自己万年以来坚守的所谓“仙道正理”在女儿这简单粗暴的“魔道逻辑”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或许……她才是对的。
顾寒洲沉默了，他伸出手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更紧地揽入怀中，再也说不出一句劝诫的话。
夜琉璃感受着他心绪的剧烈波动，心中冷笑。
圣父爹爹的改造之路任重而道远，但今天又成功地往前迈了一大步。
第二天，清心殿。
顾萌萌再次召集了所有长老。
她依旧坐在那高大的宗主宝座上，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悠闲地晃荡着。
长老们站在下方，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气氛压抑。
“各位长老爷爷，”顾萌萌清脆的奶音打破了沉寂，“萌萌昨天晚上睡不着就去宗门的库房逛了逛。”
众人心中一凛。
“萌萌发现库房里好像丢了好多东西呀，所以萌萌决定我们来玩一个‘寻宝游戏’，好不好？”
她笑得天真烂漫，仿佛真的只是在提议一个游戏。
“三天之内谁能帮萌萌找到偷东西的‘老鼠’和被偷走的‘赃物’，萌萌就求爹爹从他的私库里奖励一件上品法宝！”
上品法宝！
此言一出不少长老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中闪过贪婪的光。
然而一声嗤笑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小孩子过家家！”
一名身形微胖的钱长老站了出来，他是林清雪的铁杆支持者，主管宗门后勤多年。
他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代宗主，宗门库房乃重地，阵法重重，日夜有人看守，何来窃贼一说？您莫不是看花了眼，在这里胡闹？”
他笃定这是顾萌萌在没事找事，就是想看她最后下不来台当众出丑。
“胡闹吗？”
顾萌萌甜甜一笑，那笑容却让钱长老心中莫名一寒。
只见她从身后哼哧哼哧地拖出了一卷比她人还高的巨大卷轴，在地上“哗啦”一声展开。
“这是萌萌昨晚做梦，山神爷爷托梦给我的‘失窃清单’哦。”
清单长得望不到头，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三百年前，‘九转还魂丹’丹方一张。”
“二百六十年前，‘紫金琉璃砂’三斤二两。”
“一百八十年前，‘深海寒铁精英’一箱。”
“九十年前，‘千年血珊瑚’一支……”
顾萌萌每念出一项，下方长老们的脸色就变幻一分。
而当她念到“五十年前，‘七窍玲珑果’三枚”时，那个一直满脸讥讽的钱长老，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因为清单上记录的这几十项近百年来的“失窃”物资，时间、数量、品类分毫不差！
而这些东西正是他利用职权监守自盗，一部分中饱私囊，另一部分则偷偷转移给了林清雪，用作她私下里培养势力的资源！
这怎么可能！
这些事他做得天衣无缝，账目也早已抹平，一个三岁的奶娃她是怎么知道的？！
山神托梦？
狗屁的山神！这分明是地狱来的恶鬼！
“一派胡言！”钱长老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指着清单声色俱厉地尖叫起来，“黄口小儿，梦话岂能当真！这是污蔑！老夫要找宗主评理！”
他反应太过激烈，反而坐实了心虚。
周围的长老们都不是傻子，一个个瞬间看出了不对劲，纷纷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几尺的距离，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宝座上顾萌萌晃了晃小脚丫，对于他的咆哮毫不在意。
她只是歪着小脑袋，一脸苦恼地说道：“哎呀，三天之内要是找不到‘老鼠’，那萌萌只好认为在座的各位都是同伙了哦。”
她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甜美微笑。
“爹爹说了，他闭关这段时间宗门所有人的月例资源都由萌萌来发。”
“找不到老鼠，那大家……就只好一起喝西北风啦！”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长老的脸色都变了！
这小魔王竟是拿所有人的切身利益来当赌注，逼他们站队！
一瞬间无数道不善的目光，如刀子一般齐刷刷地刺向了脸色惨白的钱长老！
他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钱长老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冰冷。
他知道，自己完了。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些同僚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撕成碎片去换取那件上品法宝和这位小祖宗的欢心！
他必须……
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销毁所有藏在自己洞府里的证据！
钱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他必须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