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选出你们认为的‘清醒者’。”
人羊的声音落下，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猜忌和恐惧。
选谁？
选错了自己可能就是下一个死者。
怎么办？选谁？
那个新人最可疑，但他刚才的话又不像假的。
江心那么可怜，肯定不是她。
王猛看起来傻乎乎的，应该也不是。
各种念头在陈默脑中交织，吵得他头疼欲裂。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人羊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犹豫，发出桀桀的笑声。
“看来大家很难做决定啊。那么，我来帮帮你们。”
他拍了拍手。
病房那扇紧闭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两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走了进来。
但她们不是护士。
她们的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皮肤上布满缝合的疤痕。脸上戴着肮脏的、裂开嘴笑着的小丑面具。
她们的手里，拖着一根粗大的、沾满暗红色血迹的铁管。
铁管在水泥地上拖行，发出“滋啦——滋啦——”的刺耳声响。
“她们是我的‘护士’。”人羊介绍道，“如果你们不能在三分钟内做出选择，她们会随机带走一位‘病人’，进行‘特殊治疗’。”
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那不是治疗，那是屠杀！
“我选他！”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人，指着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个子。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不说，抖个不停，肯定心里有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死……只能牺牲你了……
眼镜男的心在疯狂道歉。
被指认的小个子脸色煞白，抖得更厉害了。
“不……不是我……我不是……”
“我也觉得是他！”立刻有人附和。
“对就是他！”
墙倒众人推。
求生的本能，让人们毫不犹豫地将屠刀挥向了最弱小的那个。
小个子的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想辩解，但极度的恐惧让他失声了。
陈默看着这一幕。
他听见了小个子内心的绝望哀嚎。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也听见了其他人内心的冷酷与自私。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还好不是我。
这就是人性。
在生死面前，不堪一击。
“等一下。”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江心。
她站了出来，擦干了眼泪，脸上带着一丝不忍。
“我觉得，不能这么草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王猛立刻像护卫一样站在她身边。
“江**说得对！”
江心对着众人微微鞠躬，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大家想一想，裁判的规则是让我们找出‘清醒者’。‘清醒者’知道一切真相，他的心理素质，一定远超我们普通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抖得像筛糠的小个子。
“大家看他，像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清醒者’吗？他分明和我们一样，只是一个被卷入这场噩梦的可怜人。”
一番话合情合理。
很好节奏被我掌控了。先否定一个错误答案，确立我的话语权。
她的心声，冷静如冰。
眼镜男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你说选谁？”
江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陈默。
“我注意到，从头到尾，只有这位先生，表现得最镇定。”
来了。
陈默心中一凛。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把矛头指向了他。
“他不像我们，会惊慌会恐惧。他的冷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江心缓缓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究和畏惧。
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不管他是不是‘清醒者’，他都是最大的威胁。先利用众人把他除掉。
王猛立刻会意，恶狠狠地瞪着陈默。
“没错！这小子从头到尾都装死，肯定有问题！”
“我也觉得他很可疑！”
风向瞬间变了。
刚刚还在指责小个子的人，现在都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陈默。
陈默靠着墙没有动。
他看着江心。
这个女人，正用最柔弱的姿态，做着最恶毒的事。
她不是在推理。
她是在引导。
引导这群被恐惧冲昏头脑的蠢货，去攻击她认定的敌人。
PUA。
陈默脑中，突然冒出这个词。
虽然不明白具体含义，但他能感觉到，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精神操控。
“还有一分钟。”人羊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钟声。
“投他！”
“对就投他！”
群情激奋。
仿佛把陈默投出去，他们就能获得安全。
陈默看着这群人。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自私和愚蠢。
而他们的心里，也是一样。
杀了他我们就能活下去。
对不起兄弟只能让你死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他一直被迫聆听的东西。
人类的内心。
一个肮脏，吵闹无可救药的垃圾场。
“我反对。”
陈默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为什么？”江心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哦？他要怎么反驳？我很期待。
陈默没有看她，而是看向那个最先指认小个子的眼镜男。
“你叫李伟对吗？”
眼镜男愣住了。
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陈默又转向王猛。
“你王猛。心里想着英雄救美，然后把她按在床上，对吗？”
王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操！他怎么……
陈默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一个一个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你想着出去后要报复你的老板。”
“你在后悔昨天不该偷看邻居洗澡。”
“还有你……”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个人脸色剧变。
整个病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陈默。
他们的心声，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他是魔鬼！他是魔鬼！
他能看穿我们的内心！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陈默没有理会这些噪音。
他最后看向了江心。
他看着她那张美丽却毫无波澜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你江心。”
“你在想，我是你唯一的‘同类’，也是你最大的‘猎物’。”
“你想剖开我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江心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她第一次，脸上露出了伪装之外的真实情绪。
震惊。
以及一丝……被看穿的兴奋。
他……真的能听到？
“时间到。”
人羊的声音响起。
两个小丑护士，拖着铁管，一步步逼近。
“现在谁是‘清醒者’？”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被陈默刚才那番话，震慑住了。
“我弃权。”陈默淡淡地说道。
他知道他已经赢了。
没有人敢再投他。
因为他们害怕。
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更害怕这个能看穿人心的怪物。
4第四章江心的“武器”
三分钟的投票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没有人投票。
人羊似乎有些不悦，面具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
“看来你们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
他挥了挥手。
那两个小丑护士，迈开了脚步。
她们的目标随机。
恐惧再次像潮水般涌来。
人们开始不受控制地后退，想要远离那两尊移动的杀戮机器。
角落里那个之前被指认的小个子，精神彻底崩溃了。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就朝紧闭的铁门冲去。
“别过来！别过来！”
他用头疯狂地撞击着铁门，发出“砰砰”的闷响。
一个小丑护士，改变了方向，朝他走去。
“不——！”
小个子绝望地回头，看着那张裂开的笑脸面具越来越近。
下一秒。
沾着血污的铁管，高高扬起。
“砰！”
沉闷的撞击声。
红的白的溅满了铁门。
小个子的身体，像一滩烂泥，缓缓滑落。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有女人忍不住发出了干呕声。
王猛这些看似强壮的男人，也都脸色惨白，双腿打颤。
死了……真的会死……
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妈妈……我想回家……
绝望像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陈默靠着墙，面无表情。
他听着那些濒临崩溃的心声，感觉自己的大脑也像被那根铁管砸了一下，嗡嗡作响。
“好了清理完毕。”
人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病态的愉悦。
“游戏继续。第二轮发言。”
没有人敢说话。
刚才的血腥场面，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意志。
人羊也不催促，似乎很享受这种折磨人的过程。
就在这时，江心动了。
她缓缓走到那滩血污前蹲下身。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害怕会呕吐。
但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
生命的消逝，真是美丽啊。像烟花，瞬间的绚烂，然后归于虚无。
这种极致的恐惧，能催生出最纯粹的人性。贪婪，自私懦弱……多好的素材。
陈默听着她的心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一个披着美人皮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江心站起身，转过头目光直直地射向陈默。
“现在我确定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就是‘清醒者’。”
又是他。
陈默皱了皱眉。
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揪着他不放？
“为什么？”这次开口的，是那个眼镜男李伟。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江心笑了。
那笑容在血腥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妖异。
“很简单。”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在害怕。害怕死亡，害怕未知的规则。”
“但你没有。”
她走到陈默面前，微微俯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股淡淡的馨香，钻进陈默的鼻腔。
“你不怕。你不怕死，不怕我们，甚至不怕裁判。”
“刚才你揭穿了我们所有人的心思。那不是为了自保，也不是为了炫耀。”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的呢喃。
“你是在……表达你的‘厌烦’。”
陈默的瞳孔，微微一缩。
江心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你厌烦我们这些吵闹的虫子，厌烦我们这些肮脏的想法。”
“所以你用最直接的方式，让我们所有人都闭嘴。”
“这种高高在上的、视众生为蝼蚁的姿态，只有两种人能做到。”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陈默的心口。
“一种是神。”
“另一种，就是知道所有底牌的‘清醒者’。”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陈默的行为和心理。
但这一次，陈默没有从她心里听到那些冷静的分析和指令。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是空白。
而是一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专注”。
她将自己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这场“表演”上。
她让自己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理。
这才是她最可怕的武器。
不是欺骗别人。
而是欺骗自己。
陈默沉默了。
因为她说的，几乎全对。
除了最后一点。
他不是神，也不是什么“清醒者”。
他只是一个被噪音折磨到快要疯掉的病人。
“怎么样？我说的对吗？”江心轻声问道，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快看我。承认吧。承认你就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她的心底，传来一丝渴望。
不是渴望游戏的胜利。
而是渴望……被他承认。
被这个唯一能“看穿”她的男人，承认她的“优秀”。
这是一种病态的、寻求认同的欲望。
“你错了。”陈默缓缓开口。
“哦？”
“我不是厌烦。”
陈默抬起头，迎上她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是嫉妒。”
“嫉妒你们……可以听不见。”
嫉妒？
江心愣住了。
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嫉妒？他在说什么？
这是他的谎言吗？不像。他的情绪没有波动。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她引以为傲的分析能力，第一次出现了混乱。
陈默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你们很幸运。”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
“可以把那些肮脏、愚蠢、恶心的念头，好好地藏在自己脑子里，不用被别人听见。”
“而我不行。”
“我每时每刻，都能听见。”
他说着环顾四周。
那些幸存者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恐惧再次浮现在他们心头。
这一次不是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对“被窥探”的恐惧。
在陈默面前，他们没有任何秘密。
赤身裸体，无所遁形。
“所以我不是‘清醒者’。”陈默的目光，重新回到江心脸上。
“我只是一个……被诅咒的窃听器。”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重新靠回墙角，闭上了眼睛。
大脑在嗡嗡作响。
主动说出自己的能力，是一场豪赌。
他赌的是，人性中“对未知的恐惧”，大于“对敌人的愤怒”。
一个能读心的怪物，远比一个“清醒者”要可怕得多。
果然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再敢把陈默当成目标。
怪物……这家伙是怪物……
离他远点，千万别让他听到我在想什么。
完了我们死定了，怎么跟这种人玩游戏？
他们的心声，从攻击变成了畏惧。
江心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陈默。
她的眼神很复杂。
有震惊有好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狂热。
能听见……他真的能听见……
一个能窃听灵魂的人……
如果……如果我能掌控他……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
“时间快到了。”
人羊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如果还没有结果，‘护士’们会带走两个人。”
众人一个激灵，从对陈默的恐惧中，被拉回了现实。
必须选一个人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游移，像一群寻找猎物的饿狼。
“我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