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城市还没有醒来。医药研究所B栋七层的实验室还亮着灯。窗外下着小雨,玻璃上全是水痕。林晚站在实验台前,穿着白色实验服,手指紧紧抠住金属台面边缘。
她的脸很圆,额头出汗,几缕头发贴在脸上。实验服很大,盖住了她的身体。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发白,呼吸有点重。
三小时前,她在全院发布会上被宣布学术造假。项目成果被判定为伪造,所有数据作废。肖宇站在台上,说他早就发现异常,但因为感情没有揭发。陈曼琪站在旁边,低着头,肩膀轻轻抖动,像是很难过。
没人听林晚说话。监控录像打不开,原始数据调不出来,研究日志也不见了。她辩解的话一句都没人信。
父亲是医生,因为一场医疗事故被人诬陷,最后自杀。那件事之后,她一直坚持做研究必须真实。现在她也被这样对待,和当年的父亲一样。
她走上天台,风很大。最后一眼,是城市远处的灯光,冷冰冰地闪着。
然后她跳了下去。
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她睁开了眼。
阳光照进实验室,墙上挂钟显示六点整。这是三个月前的一天,论文还没提交的日子。她还活着。她重生了。
林晚松开手,慢慢后退一步。心跳很快,但她没乱动。她盯着实验台上的电脑屏幕,黑色的界面映出她浮肿的脸。她抬起手摸了摸脖子,那里还有坠楼时的痛感残留。
她没哭,也没喊。只是站了几分钟,直到呼吸平稳下来。
她转身走向个人储物柜。输入密码,打开柜门。里面有一本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是她平时记录实验过程用的。她拿出来翻开第一页。
字迹熟悉,但不对劲。参数看起来合理,可有几处关键数值被改过。她继续翻,越看越冷。这本日志,和未来发布会上展出的“造假证据”一模一样。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她把假日志放回柜子里,关上柜门。从袖口夹层抽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三个数字:0429。这是她前世死前用指甲在掌心刻下的。父亲的忌日,也是她最初存备份文件的云盘密码。
她把纸条攥紧,放进裤兜。
实验室里很安静。走廊偶尔传来脚步声,但没人进来。她坐回电脑前,打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这是她私人的设备,没连所里网络。
输入0429。页面跳转,出现一个加密文档库。列表里有一份文件,名字是“高血脂靶向药原始数据V1”。
她盯着屏幕,手指停在鼠标上方。
这就是她的研究成果,真正的数据。只要下载下来,就能证明清白。但她没动。现在下载会留下痕迹,系统有日志监控。她不能打草惊蛇。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记忆回到发布会那天。肖宇穿着笔挺的西装,金丝眼镜擦得很亮。他说话时总用钢笔尾端转戒指,动作熟练。他说:“我爱她,所以才迟迟没有揭发。”语气沉重,像真的心疼。
那时的林晚信了。她以为他是被迫站出来的。
后来才知道,是他联合陈曼琪一起做的局。剽窃她的研究,顶替她的成果,再把她踩进泥里。
陈曼琪那天穿粉色实验服,涂死亡芭比粉口红。她站在肖宇身边,抱着文件,眼角微微翘起。林晚当时以为她在哭,现在想起来,那是笑。
她耳垂上戴的钻石耳钉,晃来晃去。后来警方查出来,那是微型录音器,能录下整个实验室的声音。
林晚睁开眼,眼神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研究员。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87天后,论文初稿提交,他们会再次动手。这一次,她不会再被动等待。
她拔掉电源,合上电脑。起身时动作有些迟缓,体重压得膝盖发沉。她扶了下桌角,站稳。
镜子里的女人还是胖,脸肿,眼睛无神。妊娠纹还在腰上,实验服遮不住全部。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再逃避。
她拿起桌上的白瓷杯,喝了一口苦丁茶。茶很苦,她咽得很慢。
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晚立刻低头整理实验记录本,动作自然。脚步声经过门口,渐渐远去。
来人是陈曼琪,实验室助理。表面是帮研究员打下手,实际是医药公司派来的间谍。林晚记得她每次进门前都会轻咳两声,像是提醒别人她来了。今天她没咳,可能以为没人注意。
林晚没抬头,也没叫她。等脚步彻底消失,她才放下笔。
她把白瓷杯放回原位,从抽屉里拿出一支U盘,**私人电脑。没有立即操作,而是等了五分钟,确认网络环境安全后,才打开文档库,悄悄复制了一份数据到U盘。
复制完成,她拔出U盘,塞进内衣夹层。动作很轻,像做过无数次。
她收拾桌面,把实验服拉好,遮住腰侧。走出实验室时,顺手关了灯。
走廊灯光昏黄,她走得不快。路过公告栏,看见上面贴着项目进度表。她的名字排在最后,负责“数据复核”。而肖宇的名字,在第一行,写着“项目负责人”。
她停下来看了一眼,没撕,也没写什么。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镜面映出她的背影。宽大的实验服,沉重的步伐,像一个普通的、不起眼的女研究员。
但她心里清楚。
这一世,她不会再被人抢走一切。
她要亲手掀翻这场阴谋。
回到宿舍,她锁上门,从床底拖出一个旧箱子。打开最底层的夹板,把U盘放进去。又把纸条折好,压在一本医学词典下面。
她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
脑子里闪过父亲穿白大褂的样子。他总是很安静,话不多,但对病人从不敷衍。出事那天,他坐在书房,手里拿着医院的调查报告,一言不发。第二天早上,母亲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林晚摸了**口。那里有一块旧伤,是坠楼时撞到钢筋留下的。现在隐隐作痛,像在提醒她别忘了。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天快亮了,远处有鸟叫声。楼下有人开始晨跑,脚步声哒哒响。
她看着外面,嘴唇动了动。
“这一次,我要你们站着看我活下来。”
声音不大,但很稳。
她转身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对着镜子洗脸。水凉,她抬起头,直视镜中的自己。
眼神不再涣散。
而是凝聚成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