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燃,烛火穿透红色帷幔落在眼前男人面上,他阴冷的眸光染上淡红色,如嗜血妖魔。
南离珞蜷缩在大红锦被中,泪盈于睫,惶恐惊惧的大眼睛里映出男人唇角的冷笑。
“不要用跟她相似的脸看着我!”
说着握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手稍稍用劲,她翻了个面,被重重压在锦被上,身体被拆开一般,四分五裂的疼……
画面一转,是她抖着身体,咬着下唇,泪眼朦胧的样子,在她前方,还是那个男人,弯弓搭箭,破空声连连响起,她头上的插花簌簌落下……
她吓出一身冷汗,猛然醒转,抓着胸膛大口大口的呼气,浑身香汗淋漓。
“娘亲!快来看,我捡到一个爹爹!”
四岁的木沐兴奋喊着,迈着小短腿飞奔进来,白皙**的小脸上一层细密汗珠。
“你慢点跑!”南离珞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心安定下来。
是自己温馨的梨花小院。
南离珞抬起粗布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宠溺看着女儿,给她也擦了擦鼻头上的汗,眼神语气俱是无奈。
木沐自三岁开始就执着于找个爹爹。
起因是黑牛屯里二十户人家,只有她一个没有爹爹。
刚开始,屯长家的胖墩嘲笑她没有爹爹,她还浑不在意,只跑来问南离珞,“爹爹是什么?”
南离珞脑海里有个画面一闪而过,脑子一抽,回道:
“爹爹就是神仙!”
自此,黑牛屯里经常看到木沐叉着腰,点着小胖手跟其他孩子对骂。
“你才没有爹!我爹是神仙,神仙你们懂吗?等我神仙爹爹回来,打得你们**开花!”
在大家的多次哄笑声之后,木沐又跑来问南离珞,“娘亲,神仙是什么?”
南离珞这次脑子不抽了,她小心斟酌了一下,回道:“神仙就是长得很好看的人,跟木沐一样好看!”
于是,只要是走过的,路过的,暂时歇脚的客人,但凡长得好看的,她都会问人家。
“你是我爹爹吗?”
每见此情形,南离珞都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让自己立马钻进去。
“你直接问人家是不是你爹爹多冒昧呀!”
在南离珞的教导下,木沐开窍了,不再问是不是爹爹,而是换了个说法:
“你是神仙吗?”
当然,没有一个人是神仙。
孺子可教也!南离珞老怀大慰。
是以,时隔一年,听到她说捡到爹爹,南离珞颇为无奈。
“他是神仙吗?”南离珞继续着手中绣品,头也不抬。
“嗯!”
木沐大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狠狠点头,**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南离珞手一顿,清澄的眼眸抬了抬,瞟了一眼木沐激动的小模样,心里有点痛。
她爹已经死了。
南离珞低头掩去眸中晦暗,又开始飞针走线,“他不可能是你爹。”
木沐看娘亲一动不动,稳如泰山,急得小脚一跺,抓着她的手就往外拉。
“娘亲,您先去看看!”
待看到躺在草丛里,浑身是血,衣衫褴褛的男人时,南离珞心里咯噔一下,捂住了惊大的嘴。
『怎么会是他?!』
南离珞颤抖着手,用衣袖三两下把他脸上的脏污擦干净,仔细端详他的眉眼。
他瘦了很多,颧骨都突出来了,眼睛紧紧闭着,射不出来令人胆寒的光,嘴唇干裂结了血痂,身上衣服几乎破成碎条条,沾着血硬结在皮肤上。
“喂!你是神仙吗?”
木沐对着他耳朵大喊一声。
那男子眼皮底下的眼珠动了动,喉咙发出轻微地一声闷哼。
木沐高兴地蹦起来,“娘亲,您看,他是不是应了!他就是神仙,是我爹爹!”
原来就是这么应的!
南离珞哭笑不得。
当看到南离珞母女用板车拖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时,黑牛屯唯一的郎中石山明惊得手中草药都握不稳了。
“这…是谁?”
南离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着气正准备回答,那边木沐已经脆生生答道:“他是我爹爹!“
”你爹爹?!”
“对呀!娘亲说爹爹是神仙,这个叔叔是神仙,当然就是木沐的爹爹!”
石山明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把南离珞拉到一边。
“怎么回事?这个人一身血,可不是我们轻易能招惹得起的,趁现在还没别人知道,我们赶紧把他丢回后山去!”
南离珞知道他担心什么,宽慰他道:“石大哥放心,我看过了,这个人是咱们大夏国人,您安心救治就是,有什么我担着,绝不会连累您。”
他们黑牛屯地处北境边界,一旦打仗经常能捡到一些伤兵,黑牛屯的百姓热心肠,也都会救治安顿好。
可自从隔壁铁树屯的老郎中救治的伤兵被北境军查出来是个细作后,大家看到伤兵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敢轻易施以援手了。
那老郎中可是被关了一年才放出来,把伤兵捡去救治的人家也差点小命不保。
看石山明还犹豫,南离珞把一袋碎银塞到他手里,“实话告诉石大哥,这个人我认识,之前欠过他的钱,您赶紧给他治好,让他走,不要告诉他是我把他送医的,就说是你捡来的。”
石山明看着手中的银子愣了一下,把银子塞回她手里,“你欠了他多少钱,我替你还给他。”
南离珞头疼,她只是随便编一个,欠多少她没想过。
她只是不想再跟他见面。
“额---当初我娘下葬之时借的---一百两吧好像…”
“一百两?!”石山明眼睛都瞪圆了。
“你给你娘打的是金棺木吗,要一百两银子!”
南离珞尴尬一笑,“我娘她----比较多讲究--”
说完,在心里默默双手合十:娘,您老人家可不要怪女儿拉您做挡箭牌,等清明女儿给您多烧点纸钱。
石山明还待要说些什么,身后传来木沐带着哭音的着急呼喊:
“娘亲,您快来看,爹爹他吐血了!”
两人这才惊醒,那里还有一个重伤将死的人躺在地上。
把人交给石山明后,南离珞就离开了。
只是每天刺绣晒药都是心不在焉的,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人浑身是伤的模样。
木沐可不管,有爹爹了她就高兴。
每天都要去看她“爹爹”,南离珞阻止不了,只能跟她说,那个人真的不是她爹爹。
木沐伤心哭了几场,但还是每天跑去看。
回来就跟她说神仙叔叔的情况。
第三天,神仙叔叔醒了,还看了她几眼。
第四天,神仙叔叔能吃东西了。
第五天,神仙叔叔说了第一句话,“这是哪里?”
第六天,没等木沐去看,石山明带着一瘸一拐的病人上门了。
南离珞慌得直想躲,但人已到跟前,她只能硬着脑皮,把头尽量压低,不敢看他一眼。
“神仙爹爹!”
木沐欢快地叫一声,扑了过去。
南离珞觉得自己三魂七魄被她这一喊,已经跑了一大半了,惊得浑身一颤。
伸手去拉已经来不及,只看到那个男人蹲下身,张开手臂把木沐笑眯眯地揽进了怀里。
南离珞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眼睛直愣愣地定在那张脸上。
原来,他笑起来如此好看,如阴翳散开,暖阳普照,星星点点碎光在湖面荡漾,俊逸的五官生动得让人移不开眼。
“南离姑娘,我没法把他送走,他头部遭受重击,不记得自己是谁,家住哪里,你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来历之人,我只能把他送到你这里了。”
石山明说着,凑到她耳边,“刚好,他也不会记得你欠他钱了!”
失忆了?!
南离珞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忆好呀,正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