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年,林晚第一次夜不归宿。
隔天她的白月光许明哲登门道谢,我才知道那晚她是去接机。
接下来的三个月,许明哲总“无意”透露:
“林晚说当年嫁你是迫不得已。”
“她说看见你就觉得窒息。”
“她说真正爱的……一直是我。”
我默默按下录音键。
直到摊开离婚协议那刻,我把录音砸在她面前。
林晚眼睛瞬间红了:“他放屁!”
她拽着我冲进许明哲家,十厘米细高跟狠狠踹向他膝盖:“再敢挑拨一句试试?”
鞋跟砸肉的闷响中,她吼得比录音还响:
“我老公比你好一万倍!”
墙上的挂钟,时针不紧不慢地爬过了“12”,又固执地挪向“1”。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沙发边上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把陈砚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像个沉默而疲惫的鬼魂。
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陈砚又摸出一根,金属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在过分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橘红的火苗舔上烟卷,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滚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越烧越旺的焦躁。
林晚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冰冷的机械女声重复着那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神经。微信消息框里,他最后发出去的那条“几点回来?”,孤零零地悬在顶端,下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回复。
七年了。结婚七年,林晚从没这样过。她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加班、聚会,哪怕再晚,也会提前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报备一声。像这样毫无征兆、彻夜不归、音讯全无,是头一遭。
陈砚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后脑勺抵着冰凉的沙发靠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车祸?手机没电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猛地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不吉利的想法赶出去,可另一个更尖锐、更让他心头发堵的念头却顽固地冒了出来——会不会,是跟别人在一起?
这个念头像根毒刺,扎得他坐立难安。他掐灭烟,拿起手机,手指悬在通讯录里林晚几个闺蜜的名字上,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问问。最终,他还是颓然地把手机扔回茶几上。玻璃桌面发出“哐”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算了,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也显得自己像个疑神疑鬼的怨夫。
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映不进这间空旷冷清的客厅。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他自己的影子,一个眉头紧锁、眼神晦暗的男人。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慢得令人窒息。陈砚就那么站着,看着窗外的黑暗一点点被稀释,看着天边泛起一丝灰白,然后是鱼肚白,最后,稀薄的晨光终于吝啬地透进了客厅。
天亮了。
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细微声响。陈砚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几步冲到门口。
门开了。林晚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昨天出门时那套米白色的职业套裙,只是此刻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她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头发也不似平日那般一丝不苟,几缕发丝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登机箱,风尘仆仆。
看到陈砚直挺挺地杵在面前,林晚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阿砚?你……怎么起这么早?还是……没睡?”她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陈砚没回答她的问题,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又扫过她脚边的箱子,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昨晚去哪了?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
林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避开了陈砚的直视。她弯腰换鞋,动作显得有些刻意地放慢:“哦,昨晚……临时有点急事,手机……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处理完太晚,怕回来吵醒你,就在公司附近随便找了个酒店凑合了一晚。”她直起身,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带过,“你看,我这不是一大早就赶回来了嘛。”
“急事?”陈砚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什么急事,需要彻夜不归,连手机都没空充一下电?”
林晚拎着箱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她抬起头,迎上陈砚审视的目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就是工作上的突发状况,很棘手,折腾了一宿。阿砚,我真的很累,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晚点再跟你细说行吗?”
她说着,就想侧身从陈砚旁边挤过去。
陈砚没动,高大的身躯依旧挡在门口,像一堵沉默的墙。他看着她眼底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那丝一闪而过的慌乱,心一点点往下沉。七年朝夕相处的直觉告诉他,她在撒谎。那个“工作上的突发状况”,听起来苍白又敷衍。
客厅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林晚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陈砚指间那根早已熄灭的烟蒂散发出的最后一点焦糊味。
最终,陈砚侧开了身。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晚心头莫名一紧。
“去洗洗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有些过分的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晚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拎着箱子快步走向卧室,关上了门。很快,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陈砚站在原地,听着那水声,目光落在玄关地板上。那里,林晚换下的高跟鞋旁边,似乎沾着一点非常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泥土?他蹲下身,用手指捻了一下,很新鲜。公司附近的高级酒店,门口会有这种泥土吗?
他站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彻底亮起来的天光。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心里那片骤然阴霾密布的天空。那个关于“别人”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七年的信任基石,就在这个消失的夜晚,被撬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缝。而陈砚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怀疑,就再也回不去了。他需要答案,一个真实的答案。他摸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他点开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面空空如也。他新建了一个录音文件,命名很简单,只有一个日期。
然后,他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录音键。手机屏幕显示,录音正在进行中。微弱的红光,像一只沉默而警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