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笼。
我强压下翻涌的血气,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被谢皇后握住的手,后退一步,躬身行礼。
“陆玉衡!”萧景琰见我后退,童声尖锐,“母后在跟你说话!”
我望向眼前这个尚显稚嫩的未来暴君,他眼中已然有了前世那般视人命如草芥的蛮横。
前世我为他扫平一切障碍,他却在我“死后”不过三年,便因倒行逆施,引得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此刻才明白,他们母子,一个虚伪狠毒,一个昏聩无能,从根子上就是烂的。
可我分明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如果前世她肯直言需要一把刀,我陆玉衡或许也会心甘情愿。
可她偏偏,要用感情来算计。
谢婉儿见我抽手,愣了一瞬,随即泪水落得更凶:
“玉衡,你……你当真如此冷漠?连这点情分都不念了吗?”
我心底冷笑一声。
下一刻,在母子二人诧异的目光中,
我撩起衣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皇后娘娘言重了。”
“臣,蒙受皇恩,沐浴清化,自当竭尽全力,报效陛下,忠于朝廷。”
我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注视着谢婉儿:
“至于辅佐六皇子殿下,臣才疏学浅,德行不足,实难当此重任。且我朝自有法度,立储之事,关乎国本,应由陛下圣心独断,臣等外臣,岂敢妄加干预?请娘娘恕罪。”
谢婉儿愣住了,脸上那惯常的、用以拿捏我的柔弱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勉强维持住哀戚的神色:
“玉衡你、你何时变得如此迂腐了?我们之间,何须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身边的贴身嬷嬷见状,也连忙帮腔:
“是啊,陆世子,娘娘在宫中举步维艰,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您了。您这般推脱,岂不让娘娘心寒?”
“陆世子莫非是瞧不起景琰,觉得景琰愚钝,不值得辅佐吗?”
谢婉儿适时地加上一句,试图用激将法。
看着谢婉儿站在庭院中,依旧试图用眼泪和“情分”来控制我的神情,我突然回想起“落水”那年的场景。
彼时我年仅八岁,在宫中赴宴,因身份尊贵又得圣上夸赞,被其他皇子排挤。
他们将我推入太液池,我在刺骨的冰水中挣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是谢婉儿,那时还是婉妃的她,“恰好”出现,“奋不顾身”地命人救起了我,还温柔地安抚受惊的我。
那一刻,她仿佛九天仙女,照亮了我冰冷的世界。
短短十余年,她就从那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婉妃,摇身一变成了执掌凤印的皇后,而我,也从感激涕零的孩童,变成了她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想到前世的结局,我的眸光骤然结冰:
“娘娘母仪天下,六殿下天潢贵胄,臣唯有敬重,岂敢有半分轻视?正因如此,才更不敢妄言‘辅佐’,以免玷污殿下清誉,引来朝野非议。”
我顿了顿,语气愈发淡漠:
“至于娘娘所言‘情分’,救命之恩,臣不敢或忘。只是此等大恩,当以忠君爱国、恪尽职守相报,而非结党营私,介入天家之事。”
“臣,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