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老板娘的为人，孟朝盈没有回避，“是领事馆的领导。”
听到这话，老板娘放心多了，叮嘱道：“玉馨那孩子多可怜你知道的，别让她再受委屈了。”
孟朝盈点头：“阿姨，放心吧，我知道的。”
去到包厢门口，里面传来官方场面话。
听声音应该是领事馆二等秘书高云湛，此前说羡慕周霁明家庭背景的那人。
一会儿说感谢周处长百忙之中过来指导工作，一会儿又说自己受益匪浅，得多向前辈学习。
当着一等秘书的面说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篡位呢。
迟疑时，门被前来送茶水的服务员推开。
中式装修风格的包厢内部呈现在眼前。
核桃木中式圆桌，周霁明坐在主位，他右手边坐着陈昱珩，其余几个人还站着。
奇怪，怎么都不坐？
孟朝盈脚下一顿，也拘谨站着。
周霁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随即缓缓移开，招呼大家入座。
轮到孟朝盈时，她很自然地走向不起眼的位置，却被陈秘书出声阻拦。
“小孟同志，别坐门口那个位置了，服务员上菜倒茶的，不安全。”
“过来这边坐。”
手指向张泊禹左手边的位置，再旁边就是周霁明了。
挺不合适的。
又搞这死出，孟朝盈颇为不悦的微微蹙眉。
“没关系，我……”
她刚想要开口拒绝，张泊禹也出声相邀：“过来坐吧！就是大家一起吃顿便饭，没那么多规矩。”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孟朝盈又被架在了那里。
进退两难。
包厢里长达十多秒的安静。
氛围实在微妙，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主位。
体制内职级分明，看似众人平等的坐在一起，但好似又有一道无形屏障。
周霁明面儿上沉静如水，只用余光轻轻一扫，语气平淡：“坐吧，不必拘谨。”
迫不得已，孟朝盈只得乖乖走过去坐下。
饭菜上桌。
服务员端起一碗炸酱面就要往周霁明面前放，孟朝盈看到后下意识开口：“那碗不要黄瓜丝是周处……”
还没说完，她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孟朝盈咬了下唇，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是的，说错话了。
因为周霁明不喜欢吃黄瓜，尤其是这种切成丝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动心，又暗恋那么多年，对他的喜好早已了解清楚。
甚至深入骨髓。
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孟朝盈还是会条件反射的记起，会在点餐时习惯性强调。
竟完全没有发现。
最隐蔽的心思被暴露，除了羞赧之外，孟朝盈心里莫名恼火。
自以为已经彻底放下，可下意识的行为根本骗不了人。
孟朝盈红了耳尖，闪躲视线。
倒是周霁明依然不动如山，唇角淡淡扬起，又快速消失不见。
热闹的包厢，心照不宣的两人，连空气都变得缓慢粘稠。
“小孟同志，你也不喜欢吃黄瓜？”一道声音响起。
呃……
除了当事人之外，在场能听懂的还有张助理。
尤其这个“也”字，简直太水灵了。
快速平复心情，孟朝盈若无其事笑笑，硬着头皮回答：“是的，吃起来味道寡淡，不太喜欢。”
张泊禹有些惊奇道：“巧了，我们周处长也不喜欢。”
服务员端着唯一的那碗炸酱面有些为难。
“给她吧。”周霁明出手示意。
孟朝盈没有客气，理直气壮的接过。
席间，大家没有聊工作，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谈起了各自的家乡。
陈秘书好奇问：“小孟同志，你也是京城一中的，之前认识周处长吗？”
小姑娘来面试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对方的简历。
不仅是个学霸，熟练掌握三国语言，而且家庭背景干净。
是公派留学过来的，已经算是通过了层层审核。
组织严选，不会出错的。
“不怎么认识。”孟朝盈摇头，不假思索回答。
哐当——
周霁明夹起的排骨掉在了面前的盘子里，眼眸深暗。
看来真是恨极了他，极力撇清关系。
孟朝盈跟小时候一样记仇。
但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应该很难哄了。
话落，包厢内陷入沉寂。
意识到不对劲，张助理开口打圆场：“小孟今年多大？”
“二十四。”孟朝盈回答。
确实年纪小。
跟三十四差的有点大啊……
张泊禹余光瞥向一旁，心里愈发疑惑。
“难怪，确实差挺多的。你上学那会儿，估计周处长都参加工作了，不怎么认识也情有可原。”陈昱珩笑着接话，还不忘调侃道，“周处长，我们都老了欸。”
言外之意，有代沟。
既定事实被拿到台面上强调，直接戳痛了老男人的弱点。
周霁明不动声色道：“对，确实老了。”
尽管有私人恩怨，但这种场合又不能当众驳了领导的面子。
出于尊重和礼貌，孟朝盈不疾不徐补充一句：“周学长是我们的优秀校友，上学时经常有老师提及他，是后辈们学习的榜样。”
除了她之外，在座各位都是浸润职场多年的人了，见识过很多阿谀奉承的场面。
可孟朝盈的话听上去并没有虚伪刻意，分明带有清澈的愚蠢。
又难能可贵。
只不过，周霁明不经意转眸，精准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狡黠。
……
一顿饭吃得心里怪怪的。
孟朝盈从卫生间出来，去餐厅外面的小花园透气。
跟初恋重逢，还要一起工作，简直心累。
没敢在外面逗留太久，独自发呆了会儿，孟朝盈转身往餐厅里走。
可刚一回头，她脚步就僵住了。
周霁明推开侧门出来，指尖还夹着一根香烟。
好端端的，他怎么不在包厢里待着？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两个问题在孟朝盈脑海里闪过，尴尬在她脸上凝了两秒。
周霁明似乎也有点意外，正要低头点烟的动作顿住。
阳光斜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立体光影，微微睁大眼睛。
透着波澜不惊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