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苏晚晴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拍门声。
门内，是陆沉死一般的寂静。
他靠在门板上，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撞击带来的震动。
但他没有动。
他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轻轻滑动。
屏幕上，那个名为「龙吟东海」的文件夹，已经被他加密，隐藏，并上传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云端服务器。
那是他的底牌。
也是他送给苏晚晴的，第一份大礼。
「陆沉！你开门！你有什么资格跟我闹脾气！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你现在跟我摆什么架子！」
苏晚晴的声音，已经从愤怒，变成了气急败坏的咒骂。
陆沉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吃她的，穿她的，住她的？
她似乎忘了，这个房子的首付，是他当年卖出第一个独立开发软件时付的。
她似乎也忘了，她创业启动资金里，有他一半的积蓄。
她更忘了，这五年来，如果不是他打理好家里的一切，让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外面拼杀，她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可这些，她都忘了。
或者说，她选择性地遗忘了。
在她的世界里，陆沉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
「陆沉！我警告你！你再不开门，明天发布会你别想去了！我不想让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给我丢人！」
丢人？
陆沉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门外，苏晚晴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但陆沉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件事上。
他需要证据。
他需要让苏晚晴，血本无归的证据。
他打开苏晚晴的电脑。
他知道她的密码。
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一个她早已忘记，他却还刻在骨子里的日子。
电脑桌面，是她自己和林泽的合影。
照片里，两人依偎在一起，背景是埃菲尔铁塔。
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般配。
陆沉的心，没有一丝波澜。
他像一个外科医生，冷静地，精准地，开始解剖这台电脑。
他没有去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不去看那些会让他作呕的甜言蜜语。
他在找别的东西。
他打开了文件管理器。
他直接搜索了几个关键词。
「财产转移」、「协议」、「保险」。
屏幕上，弹出了几个被隐藏得很好的文件夹。
陆沉点开了第一个。
里面，是一份份的文件。
房产赠与协议。
车辆过户协议。
股权变更证明……
所有的文件，受益人，都从「陆沉」和「苏晚晴」两个人，变成了「苏晚晴」一个人。
而签署日期，就在上周。
上周，苏晚晴还跟他说：「陆沉，我们公司的资金有点紧张，你把名下的那套小公寓过户给我吧，方便我做贷款。等我缓过来，就再过户回来。」
他信了。
他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原来，那不是缓兵之计。
那是釜底抽薪。
陆沉的手指，在鼠标上轻轻点着，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像是在为这段死去的婚姻，敲响丧钟。
他继续往下翻。
他打开了一个名为「家庭保障」的文件夹。
里面，是一份巨额人身意外保险。
保额，五千万。
投保人，苏晚晴。
被保险人，陆沉。
而受益人，苏晚晴。
生效日期，明天。
发布会结束之后。
陆沉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苏晚晴为什么这么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自己名下。
她不是在为离婚做准备。
她是在为他的「意外」做准备。
五千万。
原来，他的命，就值五千万。
原来，他心心念念的妻子，不仅想在社会意义上杀死他，还想在物理意义上，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门外，苏晚晴的拍门声，终于停了。
她大概是喊累了。
客厅里，传来她跌跌撞撞走动的声音，然后是酒瓶被打开的声音。
她在借酒消愁。
陆沉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冰冷，残忍，不带一丝温度的笑容。
他拿出手机，对着电脑屏幕，开始一张一张地拍照。
他把每一份文件，每一个签名，每一个日期，都拍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将所有的照片，都发送到了一个加密的邮箱里。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
他取下一本厚厚的《代码大全》。
书是中空的。
里面，放着一个U盘。
这个U盘，是他五年前，亲手封存的。
里面，是他作为「Phantom」时，写下的所有代码。
包括，那个让星辰科技创始人K都赞不绝口的，底层防御系统。
陆沉将U盘揣进兜里。
然后，他走回书桌前，打开了浏览器。
他登录了一个他从未在苏晚晴面前使用过的账号。
账号名，Phantom。
他给K，发了一条信息。
「K，我要星辰科技CTO的位置，外加百分之五的原始股。」
信息发出去不到十秒，K就回复了。
「成交。明天下午四点，我办公室等你。」
陆沉关掉电脑。
他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
距离明天的发布会，还有十七个小时。
足够了。
足够他，为苏晚晴，准备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葬礼。
他拉开书房的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
苏晚晴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空酒瓶，头发凌乱，妆也花了，像一个破碎的娃娃。
她听到开门声，猛地抬起头。
当她看到陆沉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酒精带来的麻木所取代。
「你……你还知道出来？」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陆沉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晚晴。」
他叫她的名字。
「我们谈谈吧。」
苏晚晴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起来。
「谈？谈什么？谈你今天有多反常？还是谈我们那可笑的五年婚姻？陆沉，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不晚。」陆沉说，「在明天之前，都不晚。」
他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与她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
「我同意离婚。」陆沉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苏晚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她就知道。
这个男人，最终还是离不开她。
他只是在闹脾气，想要更多的钱而已。
「什么条件？」她故作平静地问。
「明天发布会，」陆沉说，「我要和你一起上台。」
苏晚晴愣住了。
「你上台？你上台干什么？你一个家庭主夫，你上台能干什么？给我端茶倒水吗？」
「不。」陆沉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我要以『龙吟东海』首席架构师的身份，和你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贺。」
首席架构师？
苏晚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疯狂地大笑起来。
「陆沉！你疯了吧！你凭什么？就凭你那三脚猫的代码水平吗？陆沉，你是不是忘了，『龙吟东海』是谁写的？是我！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一行一行敲出来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站了起来，指着陆沉的鼻子。
「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功劳！」
「狗？」
陆沉慢慢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
苏晚晴被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苏晚晴，你确定，『龙吟东海』是你写的？」
陆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苏晚晴的心上。
她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没有了以往的温顺和退让。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是一种，能将人灵魂都吞噬掉的黑暗。
「是……是我写的。」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发虚，「怎么？你不信？」
「我信。」陆沉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那你知道，『龙吟东海』的底层逻辑，有一个致命的BUG吗？」
苏晚晴的身体，猛地一僵。
BUG？
不可能！
她拿到代码之后，请了业内顶尖的专家团队反复测试过，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苏晚晴强作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我没有胡说八道。」陆沉直起身，看着她惨白的脸，笑得像个魔鬼。
「那个BUG，是我故意留下的。」
「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让它引爆。」
「到时候，你精心打造的这一切，你梦寐以求的辉煌，都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苏晚晴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死死地盯着陆沉，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到底是谁？」
陆沉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一缕乱发。
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无比。
「明天，让我上台。」
他说。
「否则，我们一起下地狱。」
说完，他转身，走上了二楼。
那是他睡了五年的卧室。
今晚，他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明天，还有一场好戏，等着他开场。
楼下，苏晚晴瘫软在地。
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沉的话，像一个魔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BUG……
定时炸弹……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她的脑海。
除非，那些代码，真的不是她写的。
除非，陆沉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苏晚晴不敢再想下去。
她抱着头，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她输了。
她从一开始，就输得一败涂地。
她以为自己是掌控一切的棋手，却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对方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而那个被她视作废物的男人，才是那个，真正执棋的人。
第二天，发布会现场。
气氛热烈到近乎沸腾。
巨大的会议厅里，坐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行业专家、投资人，以及各大科技公司的代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
屏幕上，「龙吟东海」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仿佛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