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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先是混沌的黑暗，紧接着，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缠绕而上。
我猛地睁开眼，冰冷的河水正疯狂地灌入我的口鼻，呛得我几乎窒息。四肢百骸传来难以言喻的僵硬和沉重，像是被无形的水草死死拖向幽暗的河底。
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挣扎，扑腾着向上，混乱中，指尖似乎划过了粗糙的砂石。
“快看！东施又在水里扑腾呢！”
“真是没羞没臊，学西施姑娘生病，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快走吧，看她一眼都觉得晦气！”
岸上传来几声尖锐又充满恶意的哄笑，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东施？
我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重锤砸过。来不及细想，肺部空气即将耗尽，我憋着最后一口气，凭借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的蛮力，手脚并用地往岸边划去。
“哗啦——”
我终于挣脱了河水的束缚，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岸边的泥地。冰冷的空气涌入肺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我眼泪直流，浑身冻得瑟瑟发抖。
我瘫坐在冰冷的泥泞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视线逐渐清晰。
低头，看到水中倒映出的那张脸。
浑浊的水面荡漾着，映出一张浮肿泛黄的面孔，稀疏发黄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脸颊，更显得那张脸盘大如银盆。五官像是被随意捏合在一起，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一双眼睛细小狭长，鼻梁塌陷，嘴唇却厚得向外翻翘着。
这就是……东施？
那个历史上因为模仿美女西施捂心蹙眉而贻笑大名的著名丑女？
我怔怔地看着水中的倒影，一股属于原主的、深入骨髓的自卑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我淹没。记忆中，是日复一日的嘲笑、排挤、孤立，是父母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是村里孩童追着她扔石子的画面，是刚才，她因为偷偷学西施在河边蹙眉的模样，不慎滑落水中，最终在冰冷的河水和无尽的奚落中，悄无声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我来了。
上辈子，我是颜值区顶流主播姜妩，靠着一张被誉为“人间绝色”的脸和精心营造的氛围感，坐拥千万粉丝。直到那次平台年度盛典，我与对家主播同台竞技，在最后的无滤镜直播环节，被扒出细微的整容痕迹和角度限定，票数惨败。黑粉铺天盖地地涌来，骂我“假面女王”、“诈骗犯”，P我的遗照，寄恐怖快递……最终，我顶不住压力，在一個深夜吞下了过量的安眠药。
再醒来，就成了这个两千多年前，因为丑陋而淹死在河里的少女。
巨大的荒谬感和讽刺感让我想放声大笑。
比美输了，被骂到退网，自杀身亡。
重生一次，老天爷直接给了我一个地狱开局——史上留名的丑女。
我看着水中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看着看着，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最终，形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甚至带着几分狰狞的笑容。
好啊。
真是太好了。
上辈子我活在滤镜和妆容里，活在别人的评判和目光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后摔得粉身碎骨。
这辈子，顶着这样一张无论如何也跟“美”扯不上关系的脸……
我反而，彻底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