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的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银行抽贷的消息,像一颗引爆的炸弹,让所有高管都人心惶惶。
陆鸿声紧急召开了董事会,试图稳住局面。
但他抛出的所有方案,无论是抵押资产还是出售子公司,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五十亿的现金流缺口,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足以吞噬一切。
“陆总,事到如今,我们必须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安抚市场和银行!”
一位资深董事敲着桌子,情绪激动。
“星辉项目到底怎么样了?海外不是一直传捷报吗?赶紧把利润调回来救急啊!”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陆鸿声的痛处。
星辉项目是个无底洞,这件事,只有他和少数几个心腹知道。
一旦揭开盖子,陆氏集团将彻底崩盘。
“星辉项目有它的周期性,资金暂时不能动!”陆鸿声含糊其辞。
董事们都不是傻子,一看他这反应,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会议室里,争吵声,质疑声,此起彼伏。
陆鸿声建立起来的绝对权威,第一次出现了松动。
而这一切,都被一道门外的身影,尽收眼底。
陆晚静静地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混乱。
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父亲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
这个他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正在从内部开始腐朽,崩塌。
她不能再等了。
陆晚转身离开,拿出手机,拨通了她欧洲团队负责人的电话。
“艾米,调查有进展吗?”
“有一些,但很奇怪。”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困惑,“我们顺着沈舟拍卖会上的资金来源往上查,发现那笔钱来自一个瑞士的匿名信托基金。而这个基金的背后,股权结构极其复杂,层层嵌套,最终指向了……一片空白。”
“空白?”
“是的,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这种手法,干净利落,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对方的反侦察能力,是顶级的。”
陆晚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对手的强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他的人际关系呢?这十年,他总要和人接触吧?”
“这更奇怪了。”艾米说道,“我们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拿到了一些出入境记录的碎片信息。发现沈舟这十年,去过很多地方。哥伦比亚的雨林,中东的战场,华尔街的交易中心……但每一次,他的身份都不一样。有时候是植物学家,有时候是战地记者,有时候是金融分析师。”
“他就像一个幽灵,在世界各地游走,却没留下任何真正的朋友或敌人。所有和他有过交集的人,对他的印象都很模糊,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却说不出任何具体细节。”
陆晚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活成这样?
这需要何等强大的意志力和规划能力?
这十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有一个名字,出现过两次。”艾米补充道,“在不同的场合,他都用过一个化名,叫‘阿舟’。而资助他其中一次‘科考活动’的,是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慈善基金会,基金会的管理人,姓秦。”
“姓秦?”陆晚敏锐地抓住了这个信息,“全名叫什么?”
“查不到。这个秦先生非常神秘,除了一个姓氏,没有任何**息。”
陆晚挂断电话,陷入了沉思。
秦先生……
这个姓氏,像一把钥匙,或许能打开沈舟这个谜团。
她决定,从这个方向入手。
另一边,沈舟的第三步计划,已经悄然展开。
他的目标,是陆氏集团的元老,也是第二大股东——孙伯庸。
孙伯庸和陆鸿声是几十年的老搭档,一起打下了江山。
但随着陆鸿声越来越独断专行,两人的矛盾也日益加深。
沈舟要做的,就是彻底点燃这个火药桶。
他通过秦先生提供的人脉,约到了孙伯庸的儿子,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孙宇。
一家高级会所的包厢里,沈舟将一份文件推到了孙宇面前。
“孙少,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孙宇懒洋洋地打开文件,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文件里,是陆鸿声暗中转移公司资产,稀释其他股东股权的详细证据。
其中,被坑得最惨的,就是他父亲孙伯庸。
“这……这不可能!陆叔叔他怎么会……”孙宇的声音都在发抖。
“商场上,没有叔叔,只有利益。”沈舟淡淡地说道,“你父亲为陆氏集团当牛做马一辈子,到头来,只是为陆鸿-声做了嫁衣。”
孙宇的脸涨得通红,愤怒和屈辱涌上心头。
“你想怎么样?”他咬着牙问。
“我不想怎么样。”沈舟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我只是觉得,孙老先生辛苦了一辈子,他的东西,应该由他的儿子来继承。而不是被外人一点点偷走。”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孙宇的野心。
他一直活在父亲和陆鸿声的光环下,渴望证明自己。
“我帮你。”沈舟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扳倒陆鸿声,让你父亲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到时候,整个陆氏集团,不,应该叫孙氏集团,就是你们的了。”
孙宇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个诱惑,太大了。
“我……我凭什么信你?”
“你不需要信我。”沈舟笑了,“你只需要信这份证据。把它拿给你父亲看,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沈舟起身。
“哦,对了。”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提醒你一句,陆鸿-声的女儿陆晚,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别在她身上栽了跟头。”
留下这句话,沈舟扬长而去。
包厢里,孙宇握着那份文件,手心全是汗。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
当晚,孙伯庸的书房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混账!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这是要毁了公司!”孙伯庸气得浑身发抖。
“爸!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孙宇红着眼睛吼道,“陆鸿声早就把我们当傻子了!这家公司,早就姓陆,不姓孙了!”
“你懂什么!我和他几十年的交情……”
“交情能当饭吃吗?他现在焦头烂额,正是我们把他拉下马的最好时机!”
父子俩的争吵,最终以孙伯庸的一声长叹结束。
他看着文件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几十年的情谊,终究还是抵不过血淋淋的背叛。
第二天,陆氏集团紧急股东大会召开。
孙伯庸联合了几位老股东,突然发难,要求罢免陆鸿声的董事长职务,并清查公司所有账目。
陆鸿声腹背受敌,当场气得差点晕过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捅他最狠一刀的,会是自己几十年的老兄弟。
会议室里,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
陆氏集团,这艘曾经的商业航母,在沈舟的三连击之下,终于迎来了分裂的时刻。
而此时,沈舟却出现在了本市最大的古玩市场。
他没有去关注陆氏集团的内斗,仿佛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悠闲地在一个个摊位前闲逛。
秦先生曾教过他,越是紧张的时候,心越要静。
复仇,是一门艺术,需要张弛有度。
他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卖旧书画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正眯着眼打盹。
沈舟的目光,被一幅泛黄的山水画吸引。
画的技法很普通,但落款处的一个印章,却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印章的样式,他很熟悉。
和他父亲生前用过的一枚闲章,几乎一模一样。
他拿起画,仔细端详。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老板,这画怎么卖?”
沈舟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陆晚。
她也换下了一身职业装,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却依旧难掩那份清冷的气质。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晚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警惕,还有一丝探究。
沈舟的脸上则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心里却在迅速盘算。
她怎么会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她已经查到了什么?
“沈先生,好巧。”陆晚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陆**。”沈舟淡淡回应。
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而紧张。
仿佛两只互相试探的野兽。
陆晚的目光,也落在了沈舟手中的那幅画上。
“沈先生也喜欢古画?”
“随便看看。”
陆晚没有再追问,而是转向摊主:“老板,这画,我要了。”
摊主被吵醒,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画,又看了看两人。
“这个……这位先生先看上的。”
陆晚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现金,放在摊位上。
“我出十倍的价钱。”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沈舟皱了下眉。
一幅破画而已,她至于吗?
还是说,她也看出了这画有什么问题?
“陆**家大业大,我争不过。”沈舟松开了手,将画递了过去。
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她纠缠。
陆晚接过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沈先生,我们能聊聊吗?”
“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关于我父亲,也关于你父亲。”陆晚一字一句地说道。
沈舟的脚步,停住了。
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报复。”陆晚的眼神很亮,亮得有些逼人,“但是,你所知道的,就一定是全部的真相吗?”
“真相?”沈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真相就是,你父亲害死了我父亲,毁了我全家!这个真相,够不够?”
他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父亲惨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让他几乎无法自持。
陆晚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仇恨,没有退缩。
“我查过当年的事。当年的项目,除了我父亲和你的父亲,还有第三方参与。只是后来,那个人离奇地退出了。”
沈舟的心,猛地一跳。
第三方?
秦先生从未跟他提过这件事!
“你在胡说八道!”他下意识地反驳,但语气已经不如刚才那般坚定。
“我有没有胡说,你可以自己去查。”陆晚将那幅画卷好,塞到他手里。
“这幅画,送给你。就当是我替我父亲,向你表达一点微不足道的歉意。”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沈舟,我不知道你背后是谁在帮你。但我希望你明白,被人当枪使,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说完,陆晚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沈舟愣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卷冰冷的画轴。
被人当枪使……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低头,缓缓展开那幅画。
在画卷的最下端,落款印章的旁边,有一行用极小的蝇头小楷写下的字。
几乎与画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丙戌年秋,长明、鸿声、景山,三人共饮于江上。】
长明,是他父亲沈长明的名字。
鸿声,是陆鸿声。
那这个景山……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