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说什么？
龙阳之好，是演戏？
那传闻中那些被他玩弄致死的少年又是怎么回事？
李玄直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震惊的表情。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点。”
他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不好男色，更不好女色。”
“我只对一样东西有兴趣。”
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
是皇位。
我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太子李誉仁厚，却也因此显得优柔寡断，根基不稳。
而李玄，身为安乐王，手握兵权，战功赫赫，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所以，他故意传出龙阳之好的名声，自污形象，以此来麻痹太子，让他放松警惕。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
“那你为何要娶妻？”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自然也是演戏。”李玄放下茶杯，“太子的人已经开始怀疑我，我需要一场婚姻来打消他的疑虑。”
“娶一个女人，会让她陷入危险。娶一个男人……尤其是像你这样被家族抛弃的男人，就简单多了。”
他的话很残酷，却也是事实。
我无依无靠，就算死在王府，沈家也不会为我出头，反而会庆幸甩掉了一个麻烦。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
既然是演戏，那我的处境就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至少，我不用担心受到**。
“你倒是不怕。”李玄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怕有用吗？”我反问。
从被送上花轿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有点意思。”李玄笑了，“沈家把你送来，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我垂下眼帘，没有接话。
心中对沈家的恨意，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他们为了姐姐和陆风，把我推进这个看似地狱的地方。
却阴差阳错地，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生机。
“你想报仇吗？”李玄突然问。
我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光芒。
“想。”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做梦都想。
想让那些伤害我、抛弃我的人，付出代价。
“很好。”李玄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合作。”
“我帮你报仇，你帮我做事。”
“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李玄走到我面前，“从明天开始，你要扮演好一个‘备受宠爱’的王妃。”
“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到，我有多‘宠’你。”
“宠到……让太子觉得，我彻底沉溺于男色，无可救药。”
这确实是一个釜底抽薪的计策。
一个沉迷男色的王爷，对皇位自然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答应你。”我看着他，郑重地许下承诺。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我自己。
只有他成功了，我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向沈家复仇。
那一夜，我们相安无事。
他睡在软榻，我睡在床上。
我几乎一夜未眠，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李玄的话，以及我那可悲的过往。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睁开眼，就看到几个侍女端着水盆和衣物站在床前。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嬷嬷。
“王妃，该起身了。”她恭敬地说。
王妃。
这个称呼让我有些恍惚。
我坐起身，任由她们为我梳洗更衣。
她们为我准备的，是一件月白色的锦袍，料子极好，上面用银线绣着暗纹，低调而华贵。
梳洗完毕，李玄也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走吧，该去给宫里的贵人请安了。”他说。
按照规矩，新婚第二天，新人要去宫中拜见皇后和太后。
我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里，他递给我一个食盒。
“里面是早膳，先垫垫肚子。”
我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
我确实饿了，便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记住，待会儿进了宫，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表现得镇定自若，但也要带上几分怯懦和顺从。”李玄嘱咐道。
“尤其是见到太子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马车很快就到了皇宫。
我们先去拜见了太后。
太后对李玄似乎并不待见，说了几句场面话，赏了些东西，就让我们退下了。
接着，是去皇后的坤宁宫。
我们到的时候，太子李誉竟然也在。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和善，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
“皇侄给皇婶请安。”李玄行礼。
“皇叔不必多礼。”太子亲自扶起他，目光落在我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皇婶了，果然是……风姿绰约。”太子的语气有些微妙。
我按照李玄的吩D，垂下头，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听闻皇叔为了他，连早朝都告了假，看来是情深意切啊。”太子笑着说，话里却带着刺。
“太子说笑了。”李玄揽住我的肩膀，姿态亲昵，“青瓷他初来乍到，怕生，我自然要多陪陪他。”
皇后坐在一旁，端着茶杯，一言不发，但她看向我的神情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我能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有轻蔑。
我紧紧攥着衣袖，努力控制着自己，扮演着一个怯懦无助的“男宠”。
“父皇今日还念叨皇叔，说许久未见你，让你有空多进宫走动。”太子又说。
“一定一定。”李玄笑着应承。
又寒暄了几句，我们才得以告退。
走出坤宁宫，我才松了口气。
刚才的气氛太压抑了。
“做得不错。”李玄突然开口。
我抬头看他，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赞许。
“这只是开始。”他说，“以后这样的场面，还多着呢。”
回到王府，李玄带我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一个暗格。
他打开暗格，里面是一条密道。
“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进密道。
密道很长，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光亮。
从密道出来，我们身处一个普通的民宅院落里。
院子里站着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李玄，立刻单膝跪地。
“主上。”
“起来吧，秦风。”李玄摆了摆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主上，一切顺利。”秦风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太子和兵部侍郎私下往来的信件。”
李玄接过信，快速浏览了一遍。
“很好。”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继续盯着，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李玄把信递给我。
“你看看。”
我接过信，信上的内容让我心头一震。
太子竟然在暗中拉拢朝臣，培植自己的势力。
“这就是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李玄看着我。
“太子的势力盘根错节，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整理这些情报，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你，沈青瓷，一个被家族抛弃、只懂风花雪月的‘男宠’，是最好的人选。”
“没有人会怀疑你。”
我看着手中的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竟然如此信任我，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
“为什么是我？”我忍不住问。
李玄看着我，目光深沉。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们都一无所有，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无所畏惧。”
他的话，让我久久无法平静。
是啊，我们都是被逼到绝境的人。
只不过，他图的是天下，而我，图的是复仇。
我们的目标不同，但我们的敌人，却有共通之处。
从那天起，我白天是安乐王府备受宠爱的王妃，夜晚，则在密室里为李玄分析整理各种情报。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面。
我熟读史书，对朝堂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很快，我就上手了。
我将太子一派的官员名单、他们的派系关系、以及他们各自的把柄，都整理得清清楚楚。
李玄对我刮目相看。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他不止一次这样说。
而我们的“恩爱”戏码，也在全京城上演。
李玄带我逛街市、游湖、听戏，为我一掷千金，买下各种珍奇玩物。
所有人都说，安乐王被那个男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无可救药了。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沈家人的耳朵里。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看书，下人来报，说沈家来人了。
我的手，停住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来的是管家老张。
他站在院子门口，看到我悠闲地坐在藤椅上看书，身后还有两个侍女为我打扇，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与他想象中，我应该过的凄惨日子，大相径庭。
“二……王妃。”他改口的有些生硬。
我放下书，抬眼看他。
“什么事？”我的语气很淡。
老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堆起谄媚的笑容。
“老爷和夫人让老奴来看看您，问您在王府过得好不好。”
“好不好，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反问。
老张一时语塞，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看到您过得好，老爷和夫人就放心了。”他干巴巴地说。
“是吗？”我轻笑一声，“他们是放心了，还是失望了？”
老张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站起身，一步步向他走去。
“回去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王爷对我，宠爱有加。”
“让他们不必挂念。”
我每说一句，就向他走近一步。
我的气势，和他记忆中那个懦弱的二少爷判若两人。
老张被我逼得连连后退。
“还有。”我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当初我被送来时，身上穿的那件嫁衣，是沈家的东西。”
“现在，我让人给你们送回去。”
“另外，再加一百两黄金，就当是我，谢过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我特意在“养“育之恩”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是**裸的羞辱。
用钱，来买断我们之间那点可悲的血缘关系。
老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滚吧。”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老张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我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冰冷。
这只是一个开始。
晚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玄。
他正在看我整理的情报，头也没抬。
“做得很好。”他说，“对付这种人，就要用他们最看重的东西去羞辱他们。”
沈家最看重什么？
无非是名声和利益。
我今天，只是打了他们的脸，接下来，我要让他们把里子也丢得一干二净。
“太子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我换了个话题。
“他开始安插人手，想要插手京畿卫的防务了。”李玄放下手中的卷宗。
京畿卫，负责京城防卫，是皇帝的亲军，也是皇权最重要的保障之一。
太子这是想把兵权也握在手里。
“他的胃口不小。”我冷哼一声。
“可惜，吃相太难看。”李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问。
“不急。”李玄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要的，不是把他拉下马，而是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契机。”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的野心和城府，都深不见底。
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此刻，我们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李玄和我，继续扮演着我们的角色。
他依旧是那个荒唐的王爷，我依旧是那个恃宠而骄的王妃。
我们之间的“恩爱”事迹，又多了不少。
比如，他为了我，斥巨资在京郊建了一座别院，只为我夏天可以避暑。
比如，他为了我喜欢的一匹汗血宝马，不惜与户部尚书的儿子当街争抢，大打出手。
这些事，都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太子对我，也愈发地“和善”。
他时常会派人送来一些赏赐，名义上是给我的，实际上是想拉拢李玄。
而我，则将计就计，将太子送来的东西，转手就送到宫里，孝敬给太后和皇后。
这一举动，为李玄赢得了不少孝顺的名声。
太子气得半死，却也无可奈何。
沈家那边，自从上次被我羞辱后，消停了一段时间。
但很快，他们又找上门来了。
这次来的，是我的母亲。
她被下人引到我的院子里时，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青瓷。”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没有回头，只是专注于手中的剪刀。
“我不是让你滚了吗？”我以为来人还是管家。
“青瓷，是娘。”
我的手顿了一下。
我缓缓转过身。
我的母亲，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看起来清减了不少，眼角也多了几条细纹。
她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丝……祈求。
“你来做什么？”我冷冷地问。
“青-瓷，娘知道错了。”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当初是娘鬼迷了心窍，不该那样对你。”
“你原谅娘，好不好？”
她说着，就要上前来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当我被你们迷晕，换上嫁衣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当我一个人被送进这龙潭虎穴，生死未卜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现在，看到我过得好了，就跑来认亲了？”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你的儿子。”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从你们决定牺牲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了。”
“沈夫人，请回吧。”
“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转过身，不再看她。
我听到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过了许久，她才哽咽着开口。
“青瓷，你父亲他……他被停职了。”
我修剪花枝的手，再次停住。
“是安乐王做的，对不对？”她问。
我没有回答。
父亲是吏部的一个员外郎，一个不大不小的官。
前几日，他因为一桩陈年旧案被翻出，贪墨了三百两银子，被御史弹劾，停职查办。
这件事，确实是李玄的手笔。
是我，把父亲的罪证交给了他。
“青瓷，你帮帮你父亲吧。”母亲哀求道，“他年纪大了，受不住这个打击。”
“你去求求王爷，让他高抬贵手，放过你父亲。”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剪刀，转过身，看着她。
“让我去求他？”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当初，你们不也是这样求我的吗？”
“求我代替姐姐，嫁给一个传闻中残暴不仁的男人。”
“现在，轮到你们了。”
“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我的话，像一把利刃，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我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没想到，几天后，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了王府门口。
是陆风。
他带着我的姐姐，沈清柔。
4.太子之谋
我是在王府门口见到他们的。
那天我正准备和李玄出门，去城外新开的马场。
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两个人被侍卫拦在外面。
是陆风和沈清柔。
陆风一脸的愤懑和不甘，沈清柔则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几个月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但眉眼间的那份柔弱，却丝毫未减。
这曾是我最想保护的柔弱。
现在看来，只觉得无比虚伪和可笑。
“沈青瓷！”陆风看到我，立刻大喊起来，“你给我出来！”
李玄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你的老相好？”他低声问。
我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冷冷地看着陆风。
“王府门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是我跟在李玄身边，学到的东西。
陆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态度。
在他眼里，我应该还是那个可以任他欺负的懦弱弟弟。
“沈青瓷，你别得意！”他很快反应过来，指着我骂道，“你别以为攀上了高枝，就了不起了！”
“你不过就是个玩物！”
他的话很难听，我却没什么感觉。
倒是李玄，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把他舌头割了。”他淡淡地对旁边的侍卫说。
侍卫立刻上前，抽出了腰间的刀。
陆风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后退几步，躲到沈清柔身后。
“不要！”沈清柔终于抬起头，惊慌地看着我。
“青瓷，你快让王爷住手！”她哀求道，“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哥哥？
这个称呼，真是讽刺。
我看着她，这个我曾经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姐姐。
“他不是我哥哥。”我平静地说。
沈清柔的脸色一白。
“青瓷，你怎么能这么说？”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们是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