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忽悠同学上冥牌大学!第3章

小说:高考落榜忽悠同学上冥牌大学! 作者:旧爱书写 更新时间:2025-11-24

灰雾吞噬了我们的身影。

能见度不足五米。四周是影影绰绰的土包和石碑。那些石碑上的刻字,在灰雾中若隐若现,不再是任何已知的文字,而是一些扭曲的、仿佛具有生命的怪异符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陈旧的焚香气味。

死寂。只有我们几个深浅不一的脚步声,还有那“接待员”关节活动时发出的规律“咔哒”声。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一盏灯。

一盏白色的灯笼,悬挂在一根歪斜的、像是老旧电线杆的木杆顶端。灯笼发出惨白、冰冷的光,勉强驱散一小片灰雾。灯笼上,用墨笔写着两个扭曲的大字:

“引魂”。

灯光下,隐约照出了一条小路,蜿蜒通向雾气更深处。

“接待员”毫不停留,径直走入灯笼照亮的范围,沿着小路继续前行。

我们紧跟其后。

又走了一段,前方再次出现微光。

这次,是两盏白色的灯笼,分别悬挂在…一扇门的左右。

一扇巨大的、古老的石门。

石门材质像是某种青黑色的石头,表面布满湿滑的苔藓和深刻的腐蚀痕迹。门楣上方,挂着一块斑驳的匾额,上面刻着四个龙飞凤舞、却又透着一股阴森鬼气的大字:

冥府大学。

门是虚掩着的,露出一条漆黑的缝隙,里面透出更深的寒意。

“接待员”在门前停下,僵硬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眶扫过我们。

“入门。前往报到处。”

它侧开身子,让出了那条门缝。

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看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李娜和孙倩,咬了咬牙,第一个走向那扇门。

伸手,触碰到冰冷的石门。

用力一推。

“嘎吱——”

令人牙酸的、沉重的摩擦声在死寂中回荡。

门,开了。

门后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我僵在门口,瞳孔骤然收缩。

李娜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抽气,然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孙倩直接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门后,不是想象中的幽暗地府,也不是什么恐怖的刑场。

是一条…极其冗长的、灯火通明的回廊。

回廊的墙壁,是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材质,表面光滑,反射着两侧墙壁上悬挂的灯火。那灯火,是一盏盏镶嵌在墙壁里的…油灯?灯盏是惨白的骷髅头造型,火焰在空洞的眼窝和嘴巴里燃烧着,发出幽绿、冰冷的光。

回廊顶上,垂下无数惨白的布幔,无风自动,轻轻摇曳,布幔上隐约可见用暗红色丝线绣出的扭曲符文。

回廊向前延伸,深不见底,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样式古旧的木门,门上挂着不同的牌子,牌子上写着:

“无常院”、“判官司”、“孟婆斋”、“轮回殿”……

每一个名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回廊里,有“人”。

一些穿着同样破旧、类似“接待员”那种款式长袍的“人”,在回廊里缓慢地、僵硬地走动着。它们大多低垂着头,面容隐藏在阴影或袍子的兜帽下,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感受到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还有一些,则穿着稍微整齐些,但颜色依旧灰暗、款式古老的“衣物”,三三两两聚在墙边,或者慢吞吞地向前移动。它们有的脸色苍白如纸,有的则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眼神大多空洞、麻木,偶尔有几个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这些新来的,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好奇,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或者说是…漠然。

这里…真的是一所“大学”?

一个穿着深灰色、稍微像样点长袍的“人”从旁边一扇写着“功过司”的门里走了出来。它手里拿着一卷竹简,一边走一边看。它的脸比较清晰,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但脸色灰败,嘴唇发紫,眼袋浓重得像抹了炭。

它经过我们身边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带路的“接待员”,又扫了我们一眼,特别是多看了我几眼。

“新生?”它的声音稍微带了点起伏,但依旧干涩难听。

“是,功曹大人。”“接待员”僵硬地微微躬身。

被称作“功曹”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抱着竹简继续往前走,很快消失在回廊深处。

“走。”接待员冰冷的声音催促道。

我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踏入了这条诡异的回廊。

脚踩在暗红色的、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几乎听不到声音。两侧骷髅灯盏里的幽绿火焰跳动着,将我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墙壁和那些飘荡的惨白布幔上,光怪陆离。

那些行走的“学生”和“教职工”们,对我们投来或明或暗的注视。那目光,像冰冷的针,扎在皮肤上。

李娜紧紧抓着孙倩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孙倩低着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眼神里除了恐惧,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什么,她在偷偷观察四周。

回廊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在路过一扇格外高大、门上刻着狰狞鬼头浮雕的木门后,带路的“接待员”在一扇相对普通的木门前停下。

门上挂着一个木牌,写着三个字:

“报到处”。

“进去。登记。”“接待员”说完,便像一尊真正的雕塑般,立在门边,不再动弹,眼眶里的蓝光也黯淡下去。

我看着这扇门,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布置得…很像那么回事。

一张长长的、暗红色的木质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类似民国时期女学生装的衣裙,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滑的发髻。脸上施了粉,很白,嘴唇却涂得鲜红。

她正低着头,用一支小楷毛笔,在一本线装的、纸张发黄的册子上写着什么。动作优雅,甚至带着点书卷气。

如果不是她的皮肤过于苍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果不是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和这个鬼地方同源的阴冷气息,我几乎要以为遇到了活人。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一张清秀却毫无生气的脸。眼睛很大,但瞳孔的颜色极深,几乎看不到眼白。她看向我们,鲜红的嘴唇微微勾起一个标准的、职业化的弧度。

“新生报到?”她的声音倒是比外面的“接待员”柔和许多,但依旧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凉意。

“是…是的。”我艰难地开口。

她的目光在我们三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脸上。

“担保人引渡新生两名,李娜,孙倩。学费已由担保人张浩代缴。无误。”她像是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语气平淡,“学契已立,信息录入完毕。”

她合上那本线装册子,从柜台下取出两块巴掌大小、颜色暗沉、像是木料又像是骨质的牌子,分别递给还在发抖的李娜和孙倩。

“这是你们的‘生籍牌’,随身携带,不可遗失。凭此牌可出入相应学舍,领取课业,记录功过。”

李娜和孙倩颤抖着接过牌子。那牌子触手冰凉,上面刻着她们的名字和一些诡异的符文。

黑衣女子又看向我。

“担保人张浩,完成引渡,获得‘临时引导员’身份。这是你的‘引路符’。”

她递给我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类似赵峰变成的那种黄纸的符箓,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图案。

“凭此符,你可在此处滞留三日,熟悉基本规章,引导新生适应。三日后,符力消散,你需离开,或…做出其他选择。”她鲜红的嘴唇保持着那个弧度,眼神却深不见底。

我接过符纸,一股微弱的热流从符纸传入掌心,但很快就被周围的阴冷吞噬。

“他们…学什么?住哪里?”我忍不住问。

黑衣女子伸出一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了指房间另一侧的一扇小门。

“穿过那扇门,自有‘舍监’安排。至于课业…”她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我们,“明日卯时,‘无常院’甲字堂,‘鬼律’初讲,切勿迟到。”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但“鬼律”两个字,却像两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李娜和孙倩脸上更是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现在,去吧。”黑衣女子低下头,重新拿起那支小楷毛笔,不再看我们。

我捏紧了手里的“引路符”,看了一眼那扇小门,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李娜和孙倩。

“走。”我哑声说。

推开那扇小门,后面是一条更加狭窄、昏暗的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

一个佝偻着背、穿着脏兮兮灰色短褂的老太婆,提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白纸灯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通道尽头。她的脸皱得像颗核桃,眼睛浑浊,咧嘴一笑,露出稀疏发黑的牙齿。

“新来的娃子?跟婆子走,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报到处。

黑衣女子依旧坐在柜台后,安静地写着字,侧影在幽暗的光线下,像一幅定格许久的、褪色的旧画。

而那个带我们进来的青灰色“接待员”,还像雕塑一样立在报到处门外,眼眶里的蓝光,在幽绿的火光映照下,明灭不定。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带着点体温的“引路符”,手心冒汗。符纸粗糙,边缘剌手。

前面,提灯笼的老太婆,那盏白纸灯笼在她干枯的手里晃。昏黄的光晕在狭窄通道的墙壁上跳动,影子被拉长,扭曲,像张牙舞爪的鬼。

通道窄,只容一人过。空气浑浊,霉味混着灰尘,直往鼻子里钻,呛得人喉咙发痒。脚下不平,是潮湿的、凹凸不平的土石地面。

李娜紧挨着我,手臂蹭到我,冰凉,还在抖。孙倩跟在她后面,低着头,呼吸又轻又急。

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还有那老太婆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走了大概几十步,通道到了头。前面是一扇低矮的木门,门板朽烂,边缘挂着蛛网。门上没锁,只有一个生锈的铁扣。

老太婆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抓住铁扣,一拉。

“吱呀——”

门开了。一股更浓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阴风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窟,又或者…是一个被掏空了的、超乎想象的巨大墓穴。顶上很高,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看不清。只有远处零星挂着几盏和回廊里一样的骷髅灯盏,幽绿的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地方。

眼前,密密麻麻,鳞次栉比,是一片…“房子”。

或者说,是墓穴。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土包、石龛、甚至还有腐朽的木头棺材板搭成的简陋窝棚,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形成一条条狭窄、扭曲的“巷道”。有些“房子”门口挂着白色的布帘,有些则直接敞开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气味。霉味,土腥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像是香烛烧过后的残香,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死亡的气息。

隐约能听到一些声音。不是活人的喧闹,是某种低沉的、模糊的呜咽,像是风穿过缝隙,又像是很多人在极远的地方窃窃私语。

这里就是…宿舍区?

老太婆提着灯笼,佝偻着背,走进那片墓穴群。她脚步不停,熟门熟路地在狭窄的巷道里穿行。

我们赶紧跟上。

巷道两边,那些土包和石龛里,似乎有“人影”晃动。有的靠在洞口,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麻木地看着我们经过。有的蜷缩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轮廓。视线黏在身上,冰冷,没有重量,却让人脊背发凉。

李娜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抠进我胳膊肉里。孙倩紧咬着下唇,脸色比刚才更白。

老太婆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土包前停下。这土包比旁边的大些,门口挂着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丙”字。旁边还有两个小一号的土包,门口木牌上分别刻着“丁”字。

“到了。”老太婆转过身,浑浊的眼睛在我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李娜和孙倩身上,“女娃,住丙字号。男娃…”她看向我,咧开嘴,黑黄的牙齿露出来,“你是引导员,不住这。跟我来。”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更小、更破的,几乎就是个土洞的地方,门口木牌上什么字都没有。

“我住这?”我喉咙发干。

“临时落脚,凑合三晚。”老太婆声音沙哑,“想要好地方?拿功过点来换。”

功过点?什么东西?

没等我问,老太婆已经转向李娜和孙倩:“进去吧。里面有铺位。记住,夜里听到什么动静,别出来,别应声。”

李娜和孙倩看着那黑黢黢的土包洞口,脸上血色褪尽。

“浩…浩哥…”李娜声音带着哭腔。

我看着她俩,又看看那阴森的洞口,心里也发毛。但能怎么办?

“先进去。”我压低声音,“记住那女的说的话,明天去上课。”

孙倩深吸一口气,第一个弯腰钻进了丙字号土包。李娜犹豫了一下,也哭着跟了进去。

洞口垂着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帘,晃了晃,遮住了里面的黑暗。

老太婆提灯转向我:“走吧,引导员。你的‘好’地方在那头。”

她带着我,继续往墓穴深处走。越往里,光线越暗,周围的“住户”似乎也越少,气氛越发死寂。

最终,她在靠近岩壁的一个角落停下。那里有一个浅坑,像是被随手刨出来的,里面铺着些干草。坑边插着根木棍,棍头上挂着一块小小的、颜色黯淡的木牌,上面画了个红色的叉。

“就这。”老太婆把灯笼往我手里一塞,“灯拿着,省着点用。灯油没了,自己想办法。”

说完,她也不等我反应,佝偻着背,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道里。

我独自一人站在这个所谓的“临时住处”前。

浅坑里的干草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骚臭味。岩壁湿冷,渗着水珠。头顶是高不见顶的黑暗。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白纸灯笼,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和死寂。那低沉的呜咽声似乎更清晰了,就在耳边萦绕。

心脏跳得厉害。我慢慢蹲下身,坐在那硌人的干草上。冰冷的湿气立刻透过裤子传上来。

我掏出那张“引路符”。符纸上的朱砂图案在灯笼光下微微反光。三天。只有三天。

然后呢?

离开?回那个我拼了命想逃离的家?回那个充斥着失望、嘲讽和385分耻辱的现实?

还是…留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留下?在这种鬼地方?

可是…回去又能怎样?复读?家里还有钱吗?我妈那眼神…

我用力甩甩头,想把纷乱的思绪甩出去。

先熬过这三天再说。

我把引路符小心折好,塞进贴身的衣兜。然后吹灭了灯笼。

不能浪费灯油。

黑暗瞬间吞噬了我。绝对的,沉重的黑暗。那低沉的呜咽声仿佛一下子放大了,从四面八方涌来,钻进耳朵。

我蜷缩在干草上,抱紧膝盖。冷。刺骨的冷。不是外面的低温,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阴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

半睡半醒间,我好像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又戛然而止的尖叫。像是李娜的声音?

我猛地坐起,侧耳倾听。

只有那永恒的、令人发疯的低沉呜咽。

是幻觉吗?

我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盯着眼前的黑暗,直到感觉眼眶发涩,直到远处那几盏骷髅灯盏的幽绿光芒,似乎都变得刺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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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没有日出日落,只有永恒的昏暗和那几盏不变的幽绿灯火。

估摸着快到卯时了。我重新点亮灯笼,凭着记忆,往回廊方向走。

巷道里依旧死寂。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学生”模样的身影,慢吞吞地移动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回到那条冗长的、灯火通明的回廊。骷髅灯盏里的幽绿火焰依旧在跳动。

报到处门口,那个青灰色的“接待员”还像雕塑一样立着。

李娜和孙倩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人脸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显然一夜没睡好。

李娜一看到我,立刻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发颤:“浩哥!昨晚…昨晚你听到没有?有东西…有东西在挠我们的门!还有…还有哭声!”

孙倩站在旁边,没说话,但嘴唇抿得死死的,眼神里除了恐惧,多了些别的,一种沉静下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东西。

“幻觉吧。”我挣开她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里环境是有点…特别。适应就好了。”

“适应?”李娜几乎要尖叫起来,“这鬼地方怎么适应?!我要回去!张浩!你带我回去!”

“回去?”旁边一个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那个报到处里的黑衣女子。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那本线装册子,鲜红的嘴唇勾着标准的弧度。

“学契已立,因果已成。回不去了。”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除非…功过圆满,或…魂飞魄散。”

李娜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下去,被孙倩一把扶住。

“时辰到了,该去上课了。”黑衣女子目光转向回廊深处,“无常院,甲字堂。直走,右转第三间。”

她说完,转身回了报到处,关上了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寒意。

“走吧。”

我们三个,沿着回廊,朝着“无常院”方向走去。

回廊两旁的木门依旧紧闭。偶尔有门打开,走出几个穿着灰暗长袍的“学生”或“教职工”,看到我们,投来漠然或冰冷的一瞥。

找到了。“无常院”甲字堂。

一扇比其他门更宽大、更厚重的木门。门板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像是云纹,又像是扭曲的鬼影。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甲字堂”。

门虚掩着。

我伸手,推开。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讲堂。

像古罗马的环形剧场,一排排石质阶梯座椅呈扇形向下延伸,围绕着最底部的方形讲台。座椅上,已经坐了不少“学生”。大多穿着灰扑扑的长袍,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整个讲堂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讲台上,站着一个人。

不,不能说是人。

它极其高大,接近三米。穿着一件宽大的、漆黑的袍子,袍子上用银线绣着复杂的、不断扭动的符文。它戴着一顶同样漆黑的高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惨白的下巴,和一双薄得没有血色的嘴唇。

它的手里,没有拿书,没有拿教鞭。

它拿着一根…锁链。

乌黑沉重的锁链,一端缠绕在它枯瘦的手腕上,另一端垂在地上,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哗啦”声。

我们三个的出现,引起了些许骚动。前排一些“学生”抬起头,看向我们。那些眼神,空洞,麻木,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讲台上那高大的身影也微微动了一下。高帽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两道实质般的目光扫了过来。

我头皮一紧,赶紧拉着李娜和孙倩,在最后排角落找了三个空位坐下。

石椅冰凉刺骨。

“上课。”

讲台上那高大的身影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在脑海里回荡。

它没有自我介绍。

“今日,讲《鬼律》第一篇,《阴秩序》。”

它抬起那只缠绕着锁链的手。锁链哗啦一响。

“天地有序,阴阳有法。冥府立规,约束万灵。”

“第一条:入冥府者,需持契。无契者,视为野鬼,拘拿,打入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锁链在空中虚划,带起一道冰冷的黑芒。

我下意识地摸了**口贴身放着的引路符。李娜和孙倩则紧紧攥住了她们那块“生籍牌”。

“第二条:冥府之内,尊卑有序。不可僭越,不可违逆。”

它的目光似乎扫过全场,在那冰冷的注视下,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第三条:功过相抵。行善积德,积累功点;作恶多端,记录过点。功点可换机缘,过满…则销。”

它顿了顿,那薄薄的嘴唇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何为善?遵纪守法,勤勉修行,引渡生魂…皆为善。”

“何为恶?违逆上命,懈怠课业,私通阳世…皆为恶。”

“私通阳世”四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心里。我感觉到李娜的身体猛地一颤。

高大的身影不再言语。它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来自幽冥的雕像。锁链垂落,无声无息。

讲堂里一片死寂。只有它刚才那冰冷的声音,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

这就是…课?

没有讲解,没有互动,只有三条冰冷残酷的律法,像烙印一样刻进每个“学生”的脑子里。

我看向讲台旁边。那里立着一块巨大的、光滑的黑色石板。石板上,开始有字迹浮现。是那种扭曲的、我不认识的符文,但奇怪的是,我似乎能“看懂”其中的意思。

正是刚才那三条《鬼律》。

字迹是暗红色的,像是干涸的血。

“自行观想,加深理解。一个时辰后,考校。”

高大的身影说完这句,便不再动弹,连那锁链都不再发出声音。

整个讲堂陷入了绝对的寂静。所有“学生”都低下了头,对着那块黑色石板,似乎在“观想”。

李娜茫然地看着石板,又看看我,眼神里全是无助。

孙倩却已经低下头,盯着石板,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理解那些符文。

我也尝试着去看那石板。那些扭曲的符号映入眼帘,一开始毫无头绪,但渐渐地,一些零碎的信息片段强行挤进我的脑海——关于“契”的约束力,关于“违逆”可能带来的具体惩罚,模糊但令人心悸。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像是被强行灌输了什么东西。

时间一点点流逝。讲堂里只有死寂和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

讲台上那高大的身影突然动了一下。

锁链哗啦一响。

“考校,开始。”

它抬起手,指向坐在前排的一个学生。那学生穿着灰色长袍,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你。复述,《阴秩序》第二条。”

那学生猛地抬起头,是一张年轻但毫无血色的脸。他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开始复述:“第…第二条:冥府之内,尊卑有序。不可僭越,不可违逆…”

“错漏三处。”冰冷的声音打断他,“惩戒:过点三点。”

高大身影手腕一抖,那根乌黑的锁链如同活物般窜出,瞬间缠绕住那名学生的脖颈!

学生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三个扭曲的、暗红色的印记,然后锁链松开,缩回。

那学生瘫软在座位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息,脸上充满了恐惧。

讲堂里更静了。落针可闻。

高大的身影目光移动,扫过一个个学生。

“你。第一条。”

“你。第三条。”

被点到的学生,有的顺利复述,有的结巴错漏,然后锁链便会如毒蛇般窜出,留下过点印记。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焦糊的味道。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个点到我。

它的目光,越过了前排,中排…最终,落在了我们这一排。

落在了李娜身上。

“你。第二条。”

李娜浑身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猛地站起来,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第…第二条…”她声音发颤,脑子显然一片空白,“尊卑…有序…不可…不可…”

她卡住了。越急越想不起来。

高大的身影沉默着,高帽下的阴影对着她。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让李娜崩溃。

锁链开始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我手心全是汗。孙倩也紧张地看着李娜。

就在锁链即将窜出的瞬间——

“不可僭越!不可违逆!”

孙倩突然低声快速说了一句。

李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哭着喊出来:“不可僭越!不可违逆!”

高大的身影顿了一下。锁链的嗡鸣停止。

“通过。”

它吐出两个字,目光从李娜身上移开,落在了孙倩身上。

“提醒他人,干扰考校。过点,一点。”

乌光一闪!

孙倩闷哼一声,身体向后一仰,撞在石椅上。她左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暗红色的“过”字印记。那印记像活物一样,微微扭动了一下,才慢慢隐去,但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痕。

孙倩捂着脸,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李娜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高大的身影不再看我们。它继续点名下一位学生。

考校在死寂和锁链的呼啸中进行。

终于,最后一个学生被考校完毕。

“今日课业结束。”

高大的身影收回锁链。

“散。”

说完这个字,它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缓缓消失在讲台上。

讲堂里的“学生”们沉默地起身,低着头,鱼贯而出。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停留。

我们三个坐在原地,半天没动。

李娜还在后怕地啜泣。孙倩捂着脸,那道浅红色的痕在她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

我扶着她们站起来,走出甲字堂。

回廊里,依旧灯火通明,骷髅眼窝里的幽绿火焰跳动着。

“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一出讲堂,李娜就压抑着声音骂了一句,带着哭腔,“我要疯了!真的疯了!”

孙倩放下手,脸上的红痕清晰可见。她看着回廊深处,眼神复杂。

“至少…我们暂时‘安全’了。”她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

安全?我看着周围那些麻木行走的身影,看着那幽绿的灯火,心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那张“引路符”在贴身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炭。

三天。

已经过去半天了。

“先回去…休息吧。”我哑声说,“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沿着来路,默默往回走。穿过那条冗长的回廊,走向通往宿舍区的低矮木门。

就在我们快要走到木门时。

旁边一扇写着“功过司”的门突然打开了。

那个之前见过的、脸色灰败的中年“功曹”走了出来。他手里依旧拿着那卷竹简。

他看到我们,脚步停了一下。那双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开口,声音干涩:

“临时引导员张浩。”

我心头一跳,停下脚步。

“你引渡新生有功,记录功点,十点。”

他手中的竹简自动展开一小段,一支骨笔凭空出现,在上面划了一下。一个微光闪过。

功点?十点?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李娜和孙倩,最后又落回我脸上。

“三日期满,若无法缴纳足额‘资源’,兑换正式身份…”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

“尔等三人,皆视为‘无契野鬼’。”

“一并处置。”

说完,他不再停留,抱着竹简,转身走入“功过司”,门无声关上。

我僵在原地。

耳边回荡着那冰冷的“一并处置”。

李娜和孙倩也听到了,两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资源…什么资源?”李娜声音发抖,“他要我们交什么?”